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耿镜很快就出现了。
他今天穿得极为寒凛,一袭绣绿纹的赭石色披风,墨发用镂空雕花玉冠轻轻拢在脑后,腰间盘束着肖似武器的冰凉金属腰带,两个膝盖还戴着护腕。
他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宴席,反而像是来收割人头的。
南黎似笑非笑,看见明夭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说道:
“还不快去为你兄长敬酒。”
明夭手里捏搓着冰针走了过去。
耿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却肆无忌惮地在明夭身上扫射。
明夭将冰针贴着酒杯,朝他递出。
酒杯是红色琉璃盏,与淡红色冰针放在一起,几乎很难区分出来。
只要他对明夭的防备心稍微弱一点,当他伸手接过这杯酒时,他的手一定会被冰针刺伤。
“想当我的妹妹?得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耿镜即将接过酒盏时,遽然低下头,贴着明夭的耳垂说道。
“你以为我很想跟你扯上关系?我永远只有明念一个兄长。”明夭不甘示弱地冷笑着。
耿镜接过酒盏时,传来“叮”地一声,
南黎的眼睛亮了,又很快暗了下去。
原来耿镜戴着玉扳指,那枚冰针扎在了他的玉扳指上面。
明夭不动声色地将冰针收回掌中,南黎脸色阴沉,以目光示意明夭再接再厉。
耿镜眯了眯眼,问道:“刚刚,什么声音?”
明夭故意不开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南黎笑着解释道:“你义妹身上戴了那么多珠玉,想必是珠玉碰撞的声音。”
明夭点点头,不置可否。
明夭回到南黎身边,南黎叱骂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待会儿南镜会把你抱起,要是这次也失败,你等着自爆而亡吧。”
明夭刚想问,为什么南镜会把她抱起,猛然感到一股燥热自小腹窜起,烧得她头晕目眩面红耳赤。
“你……”明夭看向南黎。
南黎不怀好意地笑道:“刚刚你喝的那杯酒里,本宗主用上了博情宗特制秘药。”
明夭怒不可遏,想不到南黎竟然会暗算她。
她想要反抗,却力气不足,唯有撑着旁边的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南黎惺惺作态地对耿镜道:“你看你义妹怎么了?”
耿镜大步朝前迈,捏着明夭通红的脸颊观察了一会儿,露出了晦暗不明的神情。
他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对南黎说道:“父亲这样做,是想对我示好?”
南黎沉下眼睫,忧伤地叹了口气。
“为父也不想父子相残,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该你继承我的衣钵。为父将明夭认为义女,也是为了把她留在博情宗,毕竟从今往后,天下人都会知道她是博情宗的人,而不是那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至于兄妹结合,你也知道,博情宗根本不在乎这些。你们可以……”
“你这个伪君子,别再假惺惺了!”这时,明夭气息不稳地开口,打断了南黎的话,“耿镜,他想让我用缚灵针对付你,他根本不想与你和好如初!”
谁知耿镜却波澜不惊地说道:“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南黎本以为计谋即将得逞,他终于可以除掉这个不孝子,谁知明夭却倒戈相向,将他的计策和盘托出。
气得他当场就变了脸色,再也维持不住君子风度,对明夭怒吼道:“贱人,你别忘了灵气弹还在你的体内,莫非你不想活了?”
耿镜立刻蹙起眉峰。
南黎的声音再度传入耳畔。
“南镜,你若想让她活命,就乖乖束手就擒,为父还可以念在你是我仅剩的血脉,饶你一命。”
谈什么仅剩的血脉?他南黎可不是那种顾忌亲情的人,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只有耿镜一个儿子,还不是当初耿镜的母亲给他下了一种毒药,毁掉了他的生育能力。他恨透了这对母子,所以才会将那个女人关在暗牢里折磨了几十年,还让耿镜亲眼看着她痛苦死去之后,又把攸之枢关了进去。
耿镜轻轻抬手,一队手执刀剑的人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宴厅中的所有人。
他并没有如南黎所言束手就擒,反而直接和他撕破了脸皮。
那个花枝招展如孔雀一般的男护法一扭一摆地走到耿镜面前,媚眼如丝地看着耿镜,询问道:“是否现在就将南黎解决?你舍得你的小情人吗?”
南黎面色狰狞,大声质问道:“贺覃,原来你早就叛主了!”
花孔雀护法贺覃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哪有叛主?强者为主,你早就不是我的宗主了。”
耿镜举起双手,面色狠厉地说道:“杀!”
贺覃带着一堆手下围住了南黎。
耿镜抱紧明夭,面色复杂,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南黎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猎物,怒极反笑。
“呵呵哈哈哈,不愧是吾儿,这样的心狠,果然肖似为父。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个女人下去陪着你娘吧!”南黎催动了灵力。
明夭原本燥热无比,此时突然感觉五脏六腑剧痛无比,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裂开来。
“痛……”明夭波光潋滟的美目泛着一丝猩红,嘴唇被自己咬出血来,在耿镜怀中不断挣扎。
耿镜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动作粗暴地制止了她的动作,开口时语气却出奇柔和。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南黎虽然疑惑为何明夭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粉身碎骨,但看到明夭口吐鲜血半死不活的样子,终于获得了报复的快意。
耿镜阴森锐利的眼风剜向南黎,对贺覃冷冷地命令道:“取出珠玑命之后,把他双眼挖了,舌头拔了,四肢也废掉,扔进鬼洞。”
贺覃兴奋地舔了舔嘴角。
“遵命,宗主。”
明夭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但是等她醒来之后,依然身处大厅,不远处血肉模糊的人影似乎是南黎,而眼前拥抱着自己的人,毫无疑问正是耿镜。
耿镜的眼睛恢复成墨绿色,他果然是攸之枢,那天明夭没有看错,他身上的确有尸斑。
攸之枢手中正举着一颗莹绿色的宝珠,宝珠散发温润和煦的光芒,似乎为明夭体内源源不断地注入生机。
看见明夭苏醒,攸之枢露出了欣喜若狂的微笑。
“你为什么不按照南黎的话,将缚灵针刺入我体内?”
“因为你个菜瓜焉了吧唧应该被虫咬而不是被针扎!”
就在攸之枢因为明夭的话语而震惊的时候,一把来势汹汹的大刀倏忽而至,从攸之枢身后砍了下去。
弦虞赶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明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攸之枢手中的珠玑命,放进自己的储物戒中。
攸之枢如梦初醒,杀气毕露的眼神在明夭身上停留了片刻,因为要应付实力不俗的弦虞,他不得不收回视线,与弦虞缠斗在一起。
贺覃如毒蛇般嘶嘶笑着,既媚且毒,一步步走向明夭。
“小美人,你不配伺候我们宗主。”
明夭看着他雌雄莫辩的脸,心想:“是啊,你最配了。”
攸之枢开口警告道:“别动她,我亲自处置。”
贺覃愤愤地收回了刚要伸向明夭的魔爪。
明夭不安地看着被一群人围攻的弦虞,心想她怎么是单枪匹马来的,按她的受欢迎程度,起码也会带上一堆救兵啊,比如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师姐、死士山的徐衣剑、珍稀灵兽千年雏凤,或者已经回到姜家的姜岐然。
事实上,明夭给弦虞传信号的时候,弦虞当时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来不及喊救兵过来帮忙。但是弦虞担心明夭这边会出事,还是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弦虞殊死抵抗,攸之枢忽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对弦虞说道:
“妖王早就知道你想用珠玑命替崔凌疗伤,所以,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快要到了。”
弦虞一急,被旁边的人偷袭,吐出一口血来。
“弦虞!”明夭大惊失色。
本以为山穷水尽,未曾想一道清润谦和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声忽然在门口响起。
“妖王来不了了。”
明夭和弦虞同时回过头,但见一位穿着缥色锦袍长身玉立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纸扇。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姜岐然。
他依旧眉眼出尘,温文尔雅,只是看起来有些许憔悴。
“岐然!”弦虞欣喜若狂,眉眼间是藏不住的蓬勃生机,“你怎么在这?”
明夭看了一眼姜岐然身后的姜家随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