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攸之枢从殿柱后走了出来，原来他刚刚并没有离开。
“你，胆子不小……”
下次桓玠见到她，估计会直接把她宰了。
攸之枢眼中闪着诡异的亮光，看得明夭毛骨悚然。
上次偷袭攸之枢，令他对明夭提高了警惕，每天都给明夭下迷药，让明夭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但是明夭还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他和桓玠密谋。
桓玠说，明夭本身就是一个废物，奈何拥有强大的上古魔器，既然明夭死活不肯主动交出上古魔器，也不肯效忠妖族，那么，他只能用妖蛊操纵明夭的心魂，把明夭变成一个提线木偶。
桓玠就是故意折磨明夭，他还对上次的事情恶心不已。
明夭被逼着服下了妖蛊，却没有变成提线木偶，因为月归送给她的那些灵虫再次派上用场，把桓玠的妖蛊解除了。
但是，她还是假装成一个毫无意识的傀儡，待在攸之枢身边，寻找机会逃出妖界。
这一天，鬼帝宫殿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衣的美人，她既不是鬼魂，也不是妖怪，用十分炙热的目光打量着明夭。
明夭变成了攸之枢的打杂丫鬟，干一些铺床叠被子端茶倒水的杂活，她要时时刻刻保持双目无神，神情呆滞，演得很辛苦（其实也没有）。
鬼帝去接见这个紫衣美人时，明夭才知道她并非“她”，而是“他”，紫衣美男是博情宗的左护法。
博情宗是一个邪派，里面都是一些利用采补术和双修法提高修为的男女。他们特别喜欢寻找极阴体质和极阳体质的人作为修炼的炉鼎，左护法一开口，就是向攸之枢讨要明夭。
“鬼帝是想把这个拥有极阴体质的顶级炉鼎送给我们宗主吗？鬼帝如此有诚意，相信宗主一定会同意归顺妖族的！”
左护法忽然被鬼帝一脚踹飞。
“蠢东西，说什么傻话？你们区区，博情宗，我们妖族和鬼族，想屠就屠了，何须用好处，收买你们？现在就，杀了你！”
如果不是鬼帝说话结巴，他这番话想必是极为霸气的。
果然，左护法被他活活虐杀了，是鬼帝召唤出恶鬼将他啃噬而亡。
这熟悉的死亡方式，吓得明夭差点就露馅了。
她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鬼帝忽然回过头来，绿色的眼瞳幽幽地望着她。
“我让人，将他带来，本来是想，询问他们，博情宗，是否有适合我的，双修之法。”
明夭疑惑，鬼帝不是早就精通采阴补阳之术吗？为什么要去询问博情宗的人？
但她面上并未显出。
“跟我双修的，女人，会暴毙而亡。”
见明夭没有反应，鬼帝继续说道：“等我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我要和你，双修。”
什……什么？
明夭差点跳脚，她的瞳孔蓦然放大，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只有咬紧牙齿，才不至于当场发作。
鬼帝忽然一笑。
“别装了，我和妖王，知道你，没有中蛊。”
明夭：“……”
她的脸部肌肉缓缓放松，握紧的双拳也松了开来，看似面无表情，眼底的愤怒和憋屈却极为明显。
不知道桓玠和攸之枢给明夭吃了什么，明夭彻底妖化了，一空闲下来脑子就疼痛无比。
这段时间她尝遍了妖族的酷刑，每天不是在受虐的路上就是正在受虐。
连花染意也来劝她归顺妖王。
对了，花染意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守门将了，她如今是妖王的入幕之宾，待遇极佳，有花不完的妖石，出门有无数妖族簇拥在侧。
明夭想要见一面明念，花染意没有同意，花染意解释说，不是她不通人情，而是明念对上次她弃他而去的行为极度伤心，所以不愿意见她。
明夭知道，花染意一定没有把自己受尽酷刑的事情告诉明念。
她也希望花染意不要告诉他。
还有一个人来劝明夭，是她不认识的人——曼珠沙华。
妖王座下有三大得力帮手，统领亡灵军的鬼帝、作为妖族古老氏族之首的雪狐王、孑然一身却深不可测的曼珠沙华。
听花染意说，就是曼珠沙华帮她找回了前世的自己。
曼珠沙华来历非凡，她是千万来唯一一个以未亡之躯横渡冥河的生灵，处于半神半仙之间，因为刚出冥河时极为虚弱，恰好桓玠救了她一命，所以甘愿为桓玠驱使。
听说，除了天道选中的冥神，任何人踏入冥河之水都只有死路一条，冥神一旦踏入冥界，永世难出。
可曼珠沙华却出来了。
曼珠沙华态度轻慢，颇有些蔑视地看着明夭，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来劝说明夭归顺妖王？
当然是为了上古魔器。
曼珠沙华怔怔地盯着探照灯，眼中忽然落下两行泪来。
“世人都以为风雅颂是魔尊炼制，但魔尊只不过才几万岁，怎么可能炼制出上古之物？这是他的东西，因为损坏了，才交给魔尊修补。今天我宁可同时毁了你和魔器，也不会让他的东西落到别人手中！”
好家伙，她不是劝降，而是收人头来了！
明夭连忙逃命。
只见周围瞬间绽放了数百朵血色的曼珠沙华，它们重重叠叠，忽大忽小，看得明夭头晕目眩，陷入幻觉之中。
她似乎又重新回到当年的噩梦之中，只不过，梦境发生的地点从虚白一片的芥子洞，变成了一座布满奇怪纹路的漆黑巨塔。她从塔的顶峰渐渐往下走，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什么人，冷月无声，孤寂入髓，阶梯无穷无尽，堪比深渊。
外面冰天雪地，连巨塔内部都结满了寒霜，她赤足踩在地上，巨塔似有灵识，她走到哪里，哪里的冰霜就会融化，暖烘烘地，抚慰着她的心灵。
她终于不再孤寂，不再惶恐。
她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双湛蓝色如从高山俯瞰而下的圣湖一般的眼眸。
“月归？”
月归依旧是那副懒洋洋毫无生气的模样，只是双手却在为明夭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力。
刚刚那么温暖的感觉，就来自月归的灵力。
“小明，你怎么躺在地上？还有，刚刚那个女人怎么一看见我就跑了？”
明夭回过头，曼珠沙华果然不见踪影。
“不知道，也许是你作为创世泽民至圣神鳌的气质威慑到她了。”
明夭难得夸赞月归一句，他显然对此很受用，嘴角轻轻勾起。
月归目光灼灼地看着明夭，“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红色的了？你是刚刚哭过吗？还是得了红眼病？”
明夭忽然想起什么，捂住自己的脸往后退。
“你……你千万别说出去！”
“哦，你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哭鼻子吧？”
“……没有人会把眼珠子哭红的。”
“那你……”
明夭闷闷不乐地答道：“我好像变成妖怪了！”
她默默等待着月归做出反应。
“喔……”月归舔了舔嘴角，“哪种妖怪？兔子妖吗？那你能跑赢我吗？”
明夭震惊地抬头，颤抖着嘴唇问道：“你不排斥我？”
月归忽然低下头，凑近了仔细端详她的眼睛，像是在探究她话语的含义。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琥珀的气味，让明夭一时有些恍神。
“你看我的蓝眼睛，也会觉得我很丑吗？”月归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明夭愣了愣，露出释然的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你。”
月归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明夭，我在天虞山无聊透顶，决定去神界无望海待一段时间，你想和我一起吗？”
明夭眼睛一亮，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反正她估计是回不去天虞山了，唯恐大长老会把妖化的她活活打死，在救出明念之后，跟月归去神界废墟无望海也不错。
两人转身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神界废墟有什么好？阴冷晦暗，到处都是灵力化成的暴雪和飓风，还不如待在妖界。”
明夭回头一看，原本以为已经离去的曼珠沙华竟然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所以，她刚刚一直在旁观着明夭和月归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曼珠沙华有些不对劲。
之前的她阴毒傲慢，眼刀子快要把明夭剜成一片一片的，可现在，她只剩下温婉和善。
“这位月归公子，你若带着你的朋友在妖界定居，我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还能劝妖王给你丰厚的居民待遇，少纳户税，多领津贴，还有住房保障哦！”这莺歌燕语般的婉转语调，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月归戒备地瞄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询问明夭道：“这家伙可信吗？”
他像是一个害怕被拐走的小孩。
明夭摇摇头，念念叨叨道：“空手套白狼，你信你就亡。若要人财保，远离推销王。”
曼珠沙华瞪着明夭，凶相毕露，一触及月归的目光，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罢了，你迟早还会来找我的……”
曼珠沙华说完这句话，两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月归和明夭离开鬼帝宫殿时，没有一个鬼怪出来拦截，不知道鬼帝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