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郑主簿
尊老是这个年代的基本礼仪，更何况对方在自己来之前一直都是这个县城的管理者，王游起身迎接也是应该的。
“县令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大婚刚过就来看望我，实在令我动容……咳咳……”
说话间都略带有咳嗽。
王游上一世也不是学医的，但是看面相依然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健康状态。
郑主簿脸色苍白，眉宇无神……倒是真的生病了！
不过看他的年纪应该有六十几了吧，在这个年代算是高寿了，这种年纪稍有不慎就容易得病。
王游等着对方入座后自己方才坐下来，而春梅则站在了身后的位置。
另一边的副座上郑京也笑呵呵的坐于一旁听候……
“不知县令大人来找老朽有何事？”
既然对方这么直接王游也不绕弯子了，直接拿出昨天的公文递过去，接东西的是郑京。
“这是昨日的公务，李文昌坚持要拿过来所以我代为送来。”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甚至刚刚接过东西的郑京都有些懵了，这是该还回去还是继续拿着！
“哈哈哈哈……大人爱说笑，先前因为大人未至奕都城的事务暂由我代管，如今大人来了，这些事自然是大人来做。”郑主簿陪笑着说。
果然是老狐狸呀。
能够在官场上混这么长时间，并且经历了可能十任县令的主簿对于这种试探压根不会接。
王游当然也发出笑声。
一瞬间这房间里的人就在尬笑。
让站在身后的春梅一脸迷惑……官老爷果然不是一般人。
“晚辈并非推辞，只是初来乍到对于奕都城的环境还不了解，况且现在即将到秋收时节。纳粮和关税接踵而至，这些都要赶在冬天完成。”
一听王游是来请教的，郑主簿顿时改了态度，仿佛一瞬间病都好了，说话都有力气了。
就tm离谱！王游在心底暗自吐槽。
“那县令大人对秋收有什么看法？”
这还把问题丢回来了。
也罢。
王游一开始也没打算按照对方的方式来做，今天只是过来看看这个所谓郑主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随口说。
“我看过奕都城往年的缴粮，数量并不多，但我注意到城外东边的空地却不少，所以我准备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粮食减产。”王游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等自己说要亲自去看的时候郑主簿才稍微有了反应。
“大人觉得奕都是什么地方？”话锋一转开始谈心了。
“三江交汇，边境小城。”王游回答。
“那大人觉得朝廷需要奕都做什么？”
唉。
已经来几天了，王游还是不习惯这里的人喜欢话里藏话的方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官场的原因，反正就是不习惯！
“还请赐教。”拱手让对方说。
“奕都地处我朝与南国边境，因为地势不易守所以才没有成为兵家之地，若奕都突然间成为了大量储粮地，那势必给奕都带来灭顶之灾！”郑主簿一脸严肃地说。
直到这时候王游才明白为什么整个县衙会这么听这位主簿的话，以及凭借他微薄的收入是怎么养得起那县衙里二三十号人的，还有这么大一个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氛围一下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郑主簿先开口，因为他也迫切地想要知道王游的想法。
“县令大人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悟得其表，不知其里……”王游说道。
郑主簿也不着急。
不管王游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自己继续解释：“奕都地处三江交汇，这就是最大的优势，既然朝廷不希望奕都称为大城市那我们就不应该给朝廷添麻烦。”
“这么说郑主簿也航运买卖咯？”王游直截了当的问。
而对方则是大笑着摆摆手。
“商贾之事都是些金钱口子，俗气，真俗气……你我皆是读书人岂会做这种不雅之事。”
高。
高论呀。
王游总算明白了这奕都衙门的门道，今天这一趟来得真值！
“原来如此，今日多谢老主簿赐教。”已经得到了答案，王游也不再多留忙起身道别。
“岂敢，岂敢……下官不过是在奕都多待了几年罢了，以后还有用得上下官的地方，县令大人尽管吩咐就是！”
说完让自己郑京送两人出门。
一路挥手，一直到转角了才肯把门关上……
进屋后郑京第一时间跑到自己父亲面前。
“父亲，你说这新来的县令会跟咱们么？”
“会与不会又有什么关系，来的也不是第一个了！”郑主簿笑着说，手边的茶都还没凉干脆将就着喝吧。
“他今天什么也没带？”
“没带！”郑京回答。
“哼，想出奇招，也要看他有没有那本事才是……放心吧，武家也保不住他。”
房间里留下两父子的笑声。
………
另一边王游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的春梅默默跟着一言不发。
此刻的王游看着热闹的街道心里居然有些烦躁起来……
卧槽~
原来是这样，难怪来多少县令都没用。
这地方就像个死胡同一样，进去了就退不出来，要继续往前的话又是死路。
原来奕都县衙在做走私粮食的生意。
朝廷不希望听到奕都成为粮产大户，所以账面无余粮就成为县衙的共识。
可偏偏奕都还留有剩余的粮食……
因此自己无论参不参与都已经不重要了。
若是揭发他们，很可能县衙会容不下自己，况且今天郑主簿敢如此坦诚的告诉自己，就代表告发也没用，他或许早就打点好了上面的关系。
自己动了其中一个就意味着动了很多人，那在朝中就会寸步难行，还有可能危及性命。
如果自己加入他们同样动了三江流域内各大黑道白道的饭碗，再加上奕都的县令是自己，对民无益，被暗害是迟早的事！
难怪来了多少任县令都没用！
这两条路无论选哪个都是死路。
王游相信在自己之前的那些县令一定也从中周旋过，只是最后都失败了。
现在轮到自己了！
一路上王游几乎都没有说话，而身后的春梅则是紧紧跟随。
回到家里，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开门，
武梦秋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刚好王游进来，心里还挺意外。
“给我也盛一碗吧。”王游朝着对面默不作声的夏菊说。
武梦秋点头示意，这才给盛了一碗饭。
咸菜、炖肉和煮鱼。
一个小桌子，两人对坐着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