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尊严,从未拥有过的特殊感觉
“6分14秒，我很不满意！”
近两千人的队伍在训练场上刚刚集结完毕，穿着黑蓝色军服的苏德本便走了出来。
数百名天元军也跟着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望向下面乱烘烘的队伍。
或许天元军上了战场不如这些老兵生猛，但在服从纪律以及训练上可强出太多了。
“两千名老兵，参加了十余年战斗，一个集合就超出了五分钟时间。”
苏德本抬了抬手里的喇叭：“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是士兵，是那些手无寸铁居民们的一面盾牌。
如果，现在有敌人发起战争，如果，现在有辐射兽大举进攻。
等到你们集合好的时候，多少本来能活下来的居民要死在你们的面前？！”
轰隆隆的怒吼，震得老兵们耳朵嗡嗡直向。
尤其是一些距离苏德本比较近的老兵，更是毫无纪律性的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不服之色。
集合慢怎么了？
现在又不是真正的战争，再说所有人可都累了一天一夜了，慢点不是很正常？
猎虎从不在平时训练这么要求他，那些指挥官也只要求作战时必须拿出所有实力。
从来没有人和他们说过，日常还要保持作战时的水准。
这天元领地也太苛刻了！
然而看到这些人的反应，苏德本却没有任何意外，反倒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恣意，眼神中更是露出了满满的不屑。
“呵，果然是一盘散沙，不过也不奇怪。”
“只是一群废物而已，怪不得这个岁数还会被避难所当成垃圾抛弃。”
毫不掩饰的嘲讽，在苏德本说出口的一瞬间，马上引爆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废物？
平时这么骂他们倒也没有问题，更加难听的辱骂他们也能接受。
但关键是现在不少人心中都有着浓浓的怨气。
被避难所抛弃，被同伴背刺，穿山越岭的劳累，以及到了陌生地域的惶恐。
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顿时下方想起了乱哄哄的骂声。
“你才是废物，我们平滩军打过的仗比你吃的饭都要多。”
“就是，我们累了一天时间慢点怎么了，都不知道体谅士兵还当什么指挥官？”
“说得好，这天元领地不要我们，我们还不乐意呆着。”
“垃圾，谁是垃圾还不一定呢！”
本来还只有少数人在反驳，随着情绪被鼓动起来后，开始有越来越多人加入。
苏德本也不恼怒，只是继续带着笑意看着这些人反驳。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声音不自觉的变小后，他才乐呵呵道。
“呦呵，我看你们能力不大，脾气不小吗？”
“很好，脾气大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一种本事，代表着你们这些人总算还没有平庸到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丢掉。”
顿了一下，苏德本对着后面招了招手。
也不见发生了什么，训练场后方忽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屏幕画面。
至少有三百寸左右，就连站在队伍后面的人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咦，那屏幕上的人怎么是叶出？”
有眼尖的看到了画面中正低头丧气往前走的两道人影，认出了其中一名的身份。
算上打架的耽搁以及吃饭的时间，这会距离淘汰结束差不多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
战队的时候老兵们自发统计了数量，粗略估计下来大概只有五十人没过。
而这叶出，刚好就是其中一人。
只不过让所有人惊咦的是，叶出在老兵中地位可不低。
是突击兵大队中资历很老的一名队长。
要不是因为前些年作战伤了腿脚，导致变成了半残废状态，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平滩筛选淘汰的地步。
此时，得知淘汰消息的叶出失魂落魄，一瘸一拐的走在水泥路上。
他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
对方并没有告诉他淘汰后要怎么回去，甚至连一顿伙食都懒得管。
就好像他们这些不能完成任务的人，已经成为了毫无价值的废物。
要回平滩避难所吗？
叶出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群有些愣愣的。
寻找信物，并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军营，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并不友好。
尤其是分配到他的队友也是一个残疾人，这就更加让人难过了。
两人毫无意外都被淘汰。
“就差十分钟，就差十分钟”
叶出身旁的人影还在低头默念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殷星？”
叫了叫人影的名字，对方却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叶出脑子里同样乱作一团，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走去。
前方是一片建筑群，他打算去那里看看。
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再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小睡会。
等到体力恢复一些了，再着手返回避难所。
否则就两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还没到那座前哨基地就得休克。
一步一步。
接近龙腾村的边缘。
由于工厂都还没开工的缘故，呆在这边的村民非常少，只有零星的人在驻守。
看着那些‘镶嵌’在高墙中的大门，叶出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扰。
在平滩避难所，士兵的地位其实并不高。
由于每一层都有繁重的月度任务，以及拥有独立警卫队的缘故。
居民甚至会排斥出现在自己这一层的士兵，将他们视为麻烦。
别说是想拿物资了，就是想多喝一口水，那也得去警卫处才能喝到。
而这天元领地，想来也差不多。
叶出可还记得在那前哨基地的盛况，两千人坐在围栏食堂里免费大吃大喝。
还有刚才集结以后，食堂又免费给完成任务的士兵同样的待遇。
这些消耗的物资可不是从天上来的，一定是从普通居民那里压榨得来。
用来供应自己避难所的士兵也就得了。
但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从平滩避难所淘汰下来的老家伙，算是一个“麻烦”。
要是这天元领地的居民也有月度任务，那恐怕要把他们恨之入骨。
“咦，那边有垃圾桶！”
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叶出忽然眼神一亮，望见了街道旁的绿色垃圾桶。
平滩避难所是没有这东西的，因为营养餐吃完后根本不会剩下什么垃圾。
但在之前在前哨基地吃饭的时候，吃完的剩饭剩汤都被倒在了这里面。
有吃的了！
也顾不上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别人吃剩下的垃圾。
他连忙带着殷星走过去，但可惜的是
随着垃圾桶盖打开，里面早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甚至比起不少老兵带来的饭碗还要干净。
“啊”
有些失望的放下桶盖，叶出忽然感觉自己更饿了。
刚刚涌起的希望让他产生了一丝错觉，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吃的到饭食。
但希望破灭后，那股欲望和饥饿感却很难再压下去。
他连忙带着殷星走到下一个肉眼可及的垃圾桶，继续刚才的翻找动作。
然而龙腾村已经有十几天时间没人过来，主路上的垃圾桶怎么可能找得到垃圾。
一连翻了十多个，叶出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来到仍旧在运转的地府工厂后门时，这才从里面找到了一些还没被清理的垃圾。
“叶出在吃人家丢掉的垃圾，这也太惨了！”
“那些垃圾上恐怕还有别人的口水吧，他也真能吃的下去。”
“呕，就算没有靠近，我都感觉能闻到那里面的臭味。”
“都发霉了，还吃，真不怕得病吗？”
“得了吧，你也就是吃饱了才能说这话，要是我们没完成任务恐怕也是这个下场。”
“真惨啊，放这叶出的惨状，是想让我们珍惜现在的待遇吗？”
“小声点吧，别被那上面的指挥官真的发怒，把我们也赶去吃垃圾。”
场中本来还是沸沸扬扬。
但在看到叶出和殷星趴在垃圾桶前，不顾形象的搜着垃圾。
找出那些还没被工人吃干净的东西，小口小口贪婪的吃着时。
吵闹声逐渐平歇了下来，并变得愈发安静。
太惨了。
被赶出避难所不说，现在还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找垃圾吃。
这和那些流浪者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在下水道找垃圾吃，一个是在垃圾桶找垃圾吃。
并且看叶出和殷星吃的香甜的模样，两人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这模样正在被近两千人瞪大眼睛观看着。
否则就算他们脸皮再厚，现在恐怕也要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墙上。
“呵呵，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谓的‘尊严’吗？”
“一名为避难所抛头颅洒热血的老兵，一名用生命捍卫避难所安全的老兵，难道就只配在退役后来到陌生的地方，去垃圾桶翻找食物吗？”
苏德本的嘲讽声虽迟但到。
场中不少人脸色阴晴不定，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之前那样反驳。
显然两人的惨状已经足够形成震慑，让他们理解清楚被平滩抛弃后的处境。
是的，一名年过四十的人在废土里的处境。
哪怕他们有一定的作战经验，那又如何？
没了现代化的枪支，他们充其量只是有些许胆识的普通人罢了。
真要在这废土里生存，恐怕还不如那些流浪者适应力强。
而‘屈辱’的留在这天元领地，如果每天都有那种免费的伙食吃，倒也不算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骂就骂呗，忍忍就过去了！
等到下批‘老兵’被淘汰来这里时，想必这指挥官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苛责他们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这么想着时，画面中忽然有了变化。
只见地府工厂的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出来倒垃圾的工人正一脸惊愕的看着叶出和殷星两人趴在垃圾桶附近大吃大喝。
或是从塑料袋上舔舐一些没有干涸的汤汁。
或是从纸盒夹缝里用手指搜刮没吃干净的残渣。
他们吃的香甜，就连有人站在不远处打量着都没发觉。
直到一声惊呼从工人的嘴里发出，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顿时，场面有些尴尬。
嘴角还有油渍的殷星当场羞愧的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出虽然还没低头，但看他脸上不断变化最后胀红的脸色。
所有人也知道，对于这位手底下曾经有一百多号人的突击队长而言。
这一刻，他的尊严确实被踩到了脚底。
而且还是被他自己。
“天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工人一声惊呼，连忙提着垃圾袋冲了上来。
“啊啊这我们”
“是荒骨村的人？”听到是蓝星语，工人连忙轻咳一声，也用上了有些生疏的蓝星语交流。
龙腾村虽然距离希望村远，距离荒骨村更远。
但往常也有那边的人过来贩卖物资，算是偶尔能接触到的那种。
不是听说他们也有种植园，并且渡过了物资危机吗？
怎么混到了要吃垃圾的地步。
“荒骨村不，不，我们是平滩不，我们是”
叶出急忙解释着，生怕被对方加深误会。
只是一张口，他才想到自己已经被平滩避难所抛弃掉，不再是里面的居民。
他们是没有完成测试任务的失败者，是老兵群体里的‘废物’。
已经不配和平滩军，和老兵群体有任何关系了！
“啊哈？你们是平滩过来的志愿兵吧？”
这两人说话和表现都有些奇怪。
工人先是一愣，随后想起领地区域聊天这两天在热聊的话题后，连忙反应过来。
从平滩避难所支援过来两千老兵，听说战力非凡。
大多数人都很兴奋，想要去见识见识。
但因为公告里写着这些人要经过一周时间的考验才能开放接触，所以大家也就只能好奇的讨论着他们的到来会给领地带来多大的改变，以后面对那些该死的侵略者会不会能够主动出击。
“我叫王玉龙，是龙腾村地府工厂的工人。”
“快，赶紧把手上垃圾丢掉，你们要是饿了直接敲门和我们说就行。”
“真是的，考验就考验，让人吃垃圾这也太不像话了。”
王玉龙嘴里吐槽，连忙热情的走上前抢过两人手里垃圾。
“走走走，我给你们管饭，不要钱。”
“放心，不用害怕什么我们没接到任何不能请吃饭的公告，就算追责，也是他们的问题。”
突兀的热情，给叶出和殷星都给整懵逼了。
他们连忙想要解释自己已经被考验淘汰，是要被赶回避难所的废物。
但对方压根就不想听他说什么，推搡了几下，最后还喊了几人一起出来帮忙。
“来来来，都搭把手，天元军那边也真是的让这些保护我们的老兵过来就只能吃垃圾，也太过分了。”
“他们估计是有什么要求不能在我们这吃饭，但我们没接到任何限制，一起把他们强制搞进去，就算追责，也不是他们的问题。”
“今天就是天塌了，咱们也不能看着他们就只配吃垃圾。”
一听到王玉龙的话，热情的工人们顿时沸腾了。
架胳膊的架胳膊，架腿的架腿。
别看王玉龙这些人只是普通居民，只是进度最慢的手工爱好者路线。
可在路线加持下，他们的身体素质也比普通人强出不少。
五个人架一个人，叶出和殷星反抗了几下，只能无奈的被架进了地府工厂内的食堂。
不多时，两大碗面条从里面端了出来，上面还飘着几大块白嫩的人造肉。
“这会不是饭点，你们先对付几口，等会开饭了再吃点。”
“放心，这里没有人能监视到，你们吃饱了再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只要我们还能干活，在咱们天元领地，就没有军人吃饭要钱这一说法！”
拍拍叶出和殷星的肩膀，看到两个年龄已经过了四十岁的中年人眼泪啪塔啪塔的往下掉。
场中一众人顿时有些绷不住，只好默默地离开，留出一个独立空间。
没办法，他们也丢人啊。
明明年龄比对方小，却要对方来保护，这请吃一顿饭反倒是臊的他们浑身有些不舒服。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正被近两千人目不转睛的看着。
望见叶出和殷星对着面碗不断流泪。
不知道从哪里涌起来的情绪，也让他们止不住的眼睛发酸，发红。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仿佛从来没拥有过。
但实际上所有人却都很熟悉的感觉，第一次真切的出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