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从早上开始，天气就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江念起得晚了，急匆匆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就要出门，可临出门的那一刻，却被奶奶拦住了。
“伞忘记了是不是？”奶奶把折叠整齐的雨伞放到江念书包里，“一急起来就会丢三落四。”
江念转身抱住奶奶，笑嘻嘻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奶奶。”她收起来，飞快地穿鞋出门。
早上的早自修是英语老师的，江念咬着牛奶吸管看今天早上要默写的英语课文，她的记忆里其实不算好，昨天已经能完整背下来的课文，今天却背得有些磕绊，她抓紧时间又看了两遍，才把心放下来。袁诗诗在借鉴她的作业，左右开弓抄得飞起，在英语老师进门前还能飞快地写上最后一个字合上作业本翻出英语书，顺便和江念说一嘴今天英语老师的衣服没昨天好看。
穿着套裙的英语老师才走上讲台，就要求同学们把书收起来，准备默写。
教室里很快变得寂静下来，只剩下笔尖接触纸面轻轻的唰唰声。
一个早自修默写一篇课文，时间绰绰有余。
在上交默写本之后，江念让袁诗诗靠得离自己近一点。她仔细看了看袁诗诗眼下的鲜明的黑痕，问她：“昨天晚上是不是熬夜了？”
“是啊。”袁诗诗伸了一个懒腰，“背台词背得我好累。”
袁诗诗似乎很有演戏的天赋，两三句台词的侍女被她演的活灵活现，再来因为有些同学实在演得太呆板，于是她就被文娱委员一材多用，又演了一个戏份颇多的王后。
“下礼拜就表演了，之后就可以轻松了。”江念说。
临近校庆，今天下午的班会课也被征用。
班主任坐在小礼堂的第一排位置上，看他们表演。完整的一出戏下来后，老班很给面子地拍手，称赞他们比演员还演得好。
“不过……”一通表扬后，班主任为难地挠了挠日渐稀少的头发，看向南陈，“南陈啊，虽然早恋是不好的，但老师知道你们青春期的孩子，都会对异性有好感，你就把公主当作那个你有好感的女生，看她的时候再脉脉含情一点，不要把人家当作木头。”
木头？江念没忍住，转过头笑了出来。
这也是整部戏中能称得上败笔的一段，骑士在对公主表白时，那神情，太过冷淡了一点，好似对面站着的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生物。
文娱不知道为这幕戏和南陈费了多少嘴皮子，可最后南陈表现出来的效果仍是这样子。
江念把冰镇的矿泉水递给南陈，问他为什么别的几幕戏没有问题，单单就是告白这一段，怎么也演不好。
南陈旋开瓶盖，却是把水递给了江念，他看到她额头上的汗。
“我演不出。”南陈看着她，浅色的瞳孔里恍惚有细碎的光，后来江念才知道，那是灯光落进了他的眼里。
“对着她，我演不出。”南陈说，漫不经心的口吻，好像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也是，本来就不是重要的事。
雨点一点一点砸在窗上，才一会儿的功夫，雨就变得极大。江念和几个留下来的同学打扫完礼堂的卫生，她把收拾出来的垃圾归到一处，让其他同学先走。
“我带了伞，没关系，你们先走吧。”江念冲他们挥了挥手。
她把垃圾袋提在手上，另一只手在包里找雨伞，她记得早上奶奶有把伞放在她的书包里。
江念仔细翻了翻，又把垃圾放下，两只手都在书包里找伞。
没有，除了书本和卷子，没有一点雨伞的踪迹。江念觉得奇怪，早上明明记得书包里有伞，怎么就不见了。她不甘心，又翻了一遍。
仍是没有。
江念看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瓢泼大雨的雨幕发愁，要怎么回去呢？
她漫无边际地想，这次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南陈，就像上次那样。这样想着，仿佛真出现了幻觉，眼前出现一把伞，伞骨和伞面都是黑的，握着伞的那只手却出奇的白。
南陈在伞下，朝她看过来。
“你来接我的吗？”江念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
南陈举着伞走上了台阶，少年的面庞俊秀，他站在台阶上，是个轻易令人心动的角度。
“我怕你没有带伞。”他说，声音在雨幕中，似乎也变得温柔和缓。
江念走到南陈的伞下，她有些懊恼：“我记得明明有带伞的，不知道怎么就没有了。”
不会找到的，南陈冷漠地想，因为是他把那顶带花边的白伞藏起来。
校园里都是举着伞准备回家的学生，各色各样的雨伞连绵成一片，像波浪起伏的彩色海洋。
雨很大，南陈看到江念，虽然挨着他，但却小心翼翼地没有和他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有分寸的令人烦躁。他垂下眼，看着她的手，说：“你可以挽着我的手。”
江念转过头，是风雨声太大让她出现了幻听，还是错觉。
南陈平静地，又说了一遍：“你可以挽着我的手。”
江念慢慢地把手搭上他的臂弯，她怀着一种末日狂欢的隐秘欢喜，挽上了他的手。
她太开心了，于是
准备给让她这么开心的人一份礼物，江念歪头对南陈说：“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南陈把伞往江念方向移了一点，“去哪里。”倒是没有拒绝。
江念把南陈带到学校后街的牛肉面店，这家店虽然装潢不怎么样，但是老板的手艺绝对一绝，面条筋道汤底香醇，连牛肉也比普通的牛肉好吃。
她用餐巾纸把桌面来回擦了两三遍，虽然纸巾看起来没有一点脏物，但总让人觉得不干净。
南陈在她对面坐下，可能因为下雨，他前头的额发湿了，软软地垂下，黑发白肤，在店内橙黄色的灯光下，将这一幅清冷的面容暖化出一点温柔的色彩。
“你不要看这里装得不怎么样，实际上牛肉面超级好吃。”店里人少，为了避免被老板听见，江念把声音放轻了。
牛肉面端上来了，冒着热气，酱色的牛肉和粉白的面条，上面还洒了葱花，单单是颜色就很好看。南陈抽出筷子，有些神经质地用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擦了好几遍，好像要把每一处缝隙都擦干净。然后，他把这双筷子给了江念。
江念没有注意，她在四处搜寻店里的调味料，看到另一桌上有一罐拉链，忙拿了过来，罐里的辣椒红艳艳的，色彩很招人。
“如果加上一点辣椒就更是人间美味。”江念微微晃了晃手里的辣椒罐，问南陈，“你吃辣吗？”
灯光下，女孩弯着眼，娇艳的唇张张合合，他觉得他被蛊惑了。
“嗯。”南陈嗯了一声，就看到女孩欢快地把辣椒罐放到他面前。
“都给你。”那神情，似乎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他都不会眨眼。
牛肉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江念恨不得把汤底也喝光，但是在南陈面前，她还是矜持着一口一口吃。
碗里白雾飘上来，蒙蒙的，江念把葱拨去一边，拿勺子喝汤，隔着那层雾，她看见南陈的嘴唇很红。仔细听，还有不甚明显的抽气声。
江念这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吃不得辣。也许是为了迁就她，才说会吃辣。
江念拨了两下面条，又笑着对他说：“附近还有一家店，他家的冰很好吃，你想不想吃？”
“什么口味的好吃？”他问。
“芒果味的，还有抹茶味的，都很好吃。”江念掰着手指说。
南陈笑了一下：“都给你买过来，好不好。”灯光下，他的眉眼温柔得惑人。
江念摇头：“那我可吃不下。”
南陈掀起唇，笑容更明显了，他站起来，拿起桌边的伞。看到南陈出了门，江念叫来老板，让他重新上一碗面，然后换掉那碗加辣的牛肉面。
店里的人渐渐都走了，江念不住地往外面张望，终于看到了那个举着黑伞的人。走近了，他手里果然拿着两杯冰，芒果味和抹茶味。
“我说过了，两杯吃不下。”江念接过他手里的冰，然后把其中一杯推向他，“这杯是你的。”
她撕开塑料勺子的包装，一勺一勺地舀冰，清甜冰凉的味道，从唇舌一路滑到胃。对面的南陈也学着她的模样，撕开包装吃冰。
这次的冰大概合了他的口味，江念看到他吃了小半碗，唇色也不怎么红了。可她莫名觉得，南陈还是刚刚嘴唇红艳艳的那样子好看，江念握着勺子想，大概是被辣到的南陈更有人味，不是遥不可及的模样。
她搅着冰，忽然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冲动，大概是现在的南陈对她太好，又或许是她被南陈的温柔迷惑得忘了之前对他所做的事，她现在，非常，非常想问他一件事。
江念放下勺子，这股冲动给了她从未有的勇气，她感觉自己像是个一腔孤勇去挑战魔王的勇士。江念攥紧了手，心跳得飞快。
“南陈，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店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伴着外面的雨声，江念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到他耳里。
像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暗腐烂的秘密被翻出来，他的呼吸窒了一下。
南陈缓缓合了下眼，江念看他眼睫上下，像只蹁跹的蝶在翻飞。
“我在追你。”南陈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下去，“看不出来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