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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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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营内部有条不成文的铁律,非陕人不得入标营。焦琏统军客居广西,远离陕西,补充标兵很难。每临战斗,标兵总是一马当先,冲锋陷阵,伤亡最重。

    这决非长久之计。别的将帅都是想方设法结交权贵,抢占地盘,扩大标营。焦琏却不善此道,人马始终扩充不起来,也就难成大功。

    岑丹初升迁太速,甫任标营三队管队,暂时也不便劝谏,先把三队抓到手,尽快进入情况。

    十三日上午,焦琏来到标营,简单总结了昨日的战斗,表彰了一批官兵,公布战利品分配方案,最后宣布了人事任免。

    三队昨日战斗损失四人,又有两人重伤,轻伤无算。老管队战死,特命岑丹初接任管队,另派陈武补充三队,充任队头。

    明朝正统十四年,军队改制,规定一队除管队外,再增加两名掌令官。管队又称队长、押官,是一队主官。两名掌令官一般称为队头、队副,队头在队副地位之上。

    掌令官之责甚重,负责管理传达文书、监责训练、了解队内劳苦、解决不正风、团结士兵、掌管赏罚、稳固军纪等。

    战时,掌令官权责更重,负责监管队长、士兵作战情况,掌握生杀大权。

    是不是有点熟悉,有点“双首长制”的意思了?如果执行严格,还真有可能提高明军的战斗力。

    不过,明朝防范军权甚严。在上,监军常常干扰主帅的指挥。在下,掌令官的权威有时竟盖过管队。

    有一段时期,山西的明军干脆不设管队,直接让两个掌令官兼职了,称之为“管贴”。

    陈武本是焦琏的贴身亲兵,三十多岁,沉默寡言,尽忠职守。

    岑丹中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往好处想,是焦琏有心帮忙,派陈武下来辅佐自己。往坏处想,是焦琏对自己放心不过,派陈武下来监视自己。毕竟,自己一鸣惊人,在战场上太过神勇,经历太过传奇了。

    这种事也无须多虑。标营是主帅安身立命之所在,换了自己是焦琏,也十有八九会这样做。

    焦琏话不多,集会很快进入最后一个议程:分发战利品。

    这是最鼓舞士气、最令人高兴的事了,也最容易引发口角,甚至斗殴。

    教场面积大,队伍前面已经摆满了战利品。白银装了几大箱,甲仗鲜明,剑戟林立。

    这些都是标兵昨天血战挣来的,自当赏给标兵,补贴家用。

    焦琏亲自坐镇,说道:“诸位兄弟,岑丹初功劳最大,升任第三队管队,由他先挑战利品。老管队也战死了,三队赏赐加厚。”

    焦珂手持纸卷,念道:“岑丹初,应得战马三匹,赏银一百二十两,布五匹,角弓一副、箭矢三十支,马槊、矛、镗、戟等长武器择一,刀、剑、锏等短武器择一,鸟铳一或三眼铳三,马鞍三,铁甲、棉甲各一。开选吧。”

    首功待遇就是不一样,挑选战利品也有优先权。岑丹初念旧,三匹战马要了昨天的雪里红、菊花青,又挑了一匹毛栗色的高头大马。

    角弓选了副大梢弓,拉力当在八力以上,在南方十分罕见。大梢弓需配重箭,三十支箭矢全选重箭,自不必说。

    长武器当然选马槊了,已经用顺手了。

    短武器,岑丹初一眼就看中了一把戚家刀,长柄,长身,有铜护刃,是一种双手长刀。这可比柳叶刀、雁邻刀等腰刀好用多了,就是它了。

    鸟铳就是火绳枪,比三眼铳强多了。岑丹初选择了鸟铳,其余盔甲、马鞍等都是挑得最好的,自不必说。

    岑丹初之后,其余有功官兵,依次上前挑选。

    阳光斜洒,照耀在银两、鞍甲、棉布之上,熠熠生辉,为现场增加了许多喜庆。

    最后是功劳最少的士兵,人数最多,每人亦分得八两银子、一匹棉布。

    这就是昨日卖命的报酬,赏赐多来自缴获。瞿式耜已许下诺言,准备从桂林商绅身上劝捐一千两银子,作为标营的赏赐。

    分完战利品,已到午饭时间。今天依然有马肉、白米饭,算是加餐。岑丹初来到三队,和属下一起吃饭。

    大家食欲依然很好,很多人连吃三碗饭。他们虽是陕人,却在湖广、广西驻扎多时,对大米也习惯了。

    饭后,丹初集合队伍,首先点花名册,认识一下属下。

    士兵有些不太情愿,还想着利用下午时间整理下战利品呢。但管队在战场上异常神勇,是个不好惹的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可不能烧到自家头上。

    标兵们很快集合完毕,队伍整齐,神情严肃,没人敢乱动一下。

    嗯,不错。兵少也有兵少的好处,易于管理,听话从命,稍加训练就可练成精锐之师。

    “王狗!”岑丹初手持花名册,念出第一个名字。这种名字,一看就是出身穷苦,连个体面的名字都没有。

    却无人应答。

    花名册是基层军队最重要的文件,一般一式两份,主帅那里一份,一般存放在营务处,主官手里一份。

    这里面有很多名堂。哪怕是朝廷的经制之军,花名册也往往弄虚作假。军官靠此吃空饷,主帅也会从基层军官那里分润空饷。

    永历小朝廷一直颠沛流离,没什么经制之军。焦琏治军甚严,标营管队想必也不会吃空饷。

    或许,是因为自己看错了。花名册由军官随身携带,早已脏污不堪,字迹常有遮挡、破损。

    这本花名册很破旧,第一页破损最严重,姓名重新勾描过,看得还算清楚,职务、籍贯、出生年月基本就看不清了。

    “王狗!”岑丹初再念一遍。

    还是无人应答。

    难不成,这王狗还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陈武在一旁小声答道:“队长,王狗是前任管队,昨日战死了。”

    岑丹初恍然大悟,脸上怒气顿消。他机变很快,说道:“若有同袍战死,点到之后,所有人一齐应答。”

    “王狗!”

    “有!”四十多名标兵齐声应答,声音宏亮,振聋发聩。

    点名是小事,却能反映出官兵的精气神,亦能反映官兵对他的敬畏程度。

    岑丹初很满意,说道:“我今日得赏银一百二十两,分出十两银子,作为三队对老队长的抚恤。伍长战死,分六两抚恤银,士兵战死,分三两抚恤银。

    “等老营来到桂林后,队头,我们一起把抚恤银交给战死同袍的家属。”

    “唯!”陈武大感意外,连声应道。

    底下士兵也面露喜色,为丹初的慷慨、大度所折服。

    “陈武!”

    “有!”

    陈武的声音很响亮,岑丹初很满意,见他军姿挺拔、神情严肃,便向陈武点点头。

    “冯琳!”

    “有!”

    有了前面的教训,陈武附过身子,小声说道:“冯琳是队副。”

    队副相当于队里的三把手。岑丹初暗忖,以后管理三队,主要就靠陈武和冯琳了。陈武也是新下来的,冯琳可在三队呆过多年。

    他不由得多看了冯琳一眼,见他年近四十,面容憨厚,像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心里也就有了数。

    “匡时!”

    “有!”

    匡时是第一伍伍长,手下管四个标兵。名字很有意思,岑丹初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见他年纪不到三十,眼神侵略性很足,大概是个进取心强的小将。

    “第一伍,赏八两白银,从我的赏银中拨发。匡时,你好生分配。”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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