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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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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祠堂偏房,信使从胸口取出一个油腻的护书,将其中的信件双手递给焦琏,简明扼要地说道:

    “大帅,清虏攻陷了平乐,武靖伯李明忠、总兵李承志投降,思恩侯陈邦博败走南宁。桂林危在旦夕,留守发来急信,请大帅立即回援桂林。”

    上个月,永历帝还驻陛桂林。听闻梧州失陷,永历君臣如同惊弓之鸟,打算逃离广西,前往湖南避难。

    瞿式耜苦苦劝谏,坚决不肯放弃桂林重地,遂自请留守桂林。

    永历帝大为感动,特授瞿式耜“桂林留守”之职,加吏兵二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一切兵马钱粮悉听调度。

    桂林留守的权力大到了极致,理论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场很讲究称谓,世人常以“留守”敬称瞿式耜。

    但永历小朝廷没有威望,各地武将飞扬跋扈,自行其是,地方犹如藩镇。瞿式耜要调武将入卫桂林,还得向武将说好话。

    信使对焦琏也极为恭敬,不敢以“檄令”相称,只得用“请”字相求。

    焦琏一边撕开信件,一边急切地问道:“平乐是什么时候失陷的?”

    信使深吸了口气,答道:“上月庚子,即二月二十九号。”

    “啊?”,焦琏与岑丹初皆是震惊失色。

    此刻已是三月初八,距离二月二十九已过了整整十日。平乐距离桂林不过二百多里,而黄沙镇距桂林却有三百多里之遥。

    若清虏马不停蹄地进攻桂林,桂林岂不已危在旦夕?

    焦琏匆匆读完信件,自言自语道:“我已知浔州在二月二十九失陷,怎料平乐也在同一天沦陷?”

    平乐位于漓江流域,溯漓江而上可至桂林,通湖南,顺流而下可至梧州,通广东。

    浔州则位于黔江与郁江交汇处,顺流而下可至梧州,溯黔江而上可至柳州,通贵州;溯郁江而上可至南宁、太平,通云南。

    因此,平乐与浔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位于两个不同的战略方向。

    岑丹初神情一动,不顾身份卑微,说道:“大帅,平乐、浔州这两路清虏都是李成栋的军队。我听说,李成栋乃是高杰的部将,高杰则出自闯贼。

    “李成栋麾下只有四千兵马,自在江北投降清虏,一路征江南、征闽浙,又独力征广东,伤亡惨重,到广西已是强弩之末。

    “现在,他又分兵攻平乐、浔州,兵力分散,实乃取死有道。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赶在清虏之前到达桂林,必可一击破之。”

    满清入关时,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共二十四旗,总兵力还不到二十万,连同包衣阿哈、眷属,总人口还不到一百万。

    令人悲哀的是,就是这不到二十万的八旗军队,打败了明朝上百万大军,攻占了广阔的内陆。

    更令人悲哀的是,为满清充当马前卒的,多为投降满清的明军。

    譬如李成栋,本部只有四千一百人马,却替满清攻占了江南、闽浙、广东等地。尤其是,到了福建后,满洲兵不习南方气候,不再随征广东。

    李成栋以一己之力,加上隆武朝投降的明军,所部大约只有一万多兵马,却攻占了广东全境,兵锋深入广西,相继占领梧州、平乐、浔州等重镇。

    太可悲了!高杰在李自成军中只是个二流将领,李成栋在高杰军中又是个二流将领,投降满清后却焕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

    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焦琏看了眼岑丹初,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小子言之成理,分析得头头是道,丝毫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娃娃,倒像是个学富五车的谋士。

    “嗯,有道理。”焦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问信使道:“你何时离的桂林?”

    信使说道:“三天前。沿途大雨滂沱,道路泥泞,有些地方洪水过膝。卑职走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赶到黄沙镇。”

    窗外雨势不减,似乎还有加大的迹象。

    焦琏大感不妙,对信使说道:“你休息片刻,先去标营吃顿热饭,我派人送回信给你。回到桂林后,让留守放心,我今日就率军回防桂林,三日后必到桂林。”

    信使泪眼婆娑,泣诉道:“大帅好意,恕卑职不敢从命。留守在桂林望眼欲穿,只望各军能尽快入卫。卑职不敢辜负留守,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还请大帅即刻写个回执,卑职这就驰骋而归。”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卑职此前曾赴全州,谒见安国公刘承胤。他手握重兵,留守原对他寄予厚望。然而,刘承胤以留兵护卫朝廷为由,拒绝出兵增援。

    “大明兵多将广,动辄号称百万雄师,但各地武将拥兵自重,心怀鬼胎。事到临头,只有大帅肯出兵驰援。板荡识忠臣,卑职斗胆代留守感谢大帅!”

    提及安国公刘承胤,众人无不摇头叹息。此人膂力过人,善使一根铁棍,号称“刘铁棍”。然而,他兵马虽多,却心术不正,无人臣礼,在湖南武冈一带盘踞多年,俨然一方霸主。

    朝廷也对他百般迁就。何腾蛟督师湖广,不能制刘承胤。刘承胤为了向腾蛟索饷,竟然派兵到何腾蛟的贵州老家,执其子。

    何腾蛟无奈,加意笼络,竟然与之联姻,又请隆武帝封他为定蛮伯。永历帝即位时,刘承胤积极拥戴,晋定蛮侯。

    此刻,刘承胤带兵驻扎全州,晋安国公。他说是护卫朝廷,其实挟制皇帝,动辄对朝臣拳打脚踢,肆意辱骂。指望他出兵救援桂林,无异于痴人说梦。

    信使的全部希望都在焦琏身上了。说罢,他双膝一软,跪倒在焦琏面前,行以大礼。

    焦琏连忙扶起他,这才注意到,使者眼窝深陷,面庞黑瘦,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疲惫已极,日夜不得休息。

    焦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动道:“阁下如此忠义,实乃大明之幸。吾知留守麾下有人,天军必可守住桂林,保我大明江山无虞。”

    言罢,他转身对岑丹初道:“丹初,速去隔壁借来笔墨纸砚。”

    岑丹初点头应诺,片刻后,笔墨纸砚俱备。

    焦琏略一思索,挥毫泼墨,写下:“琏奉留守手令,即刻发兵驰往桂林,定于三日后抵桂。若有延迟,愿军法从事。焦琏再拜,三月八日巳正。”

    他随身携带着“援剿征虏将军”印,在信上郑重其事地盖上银印,交给使者。

    使者眼噙热泪,就要告辞。

    焦琏吩咐随行的标营裨将,说道:“安排两名标兵护送使者,再给他换匹好马,备些肉脯做干粮。务必确保使者安全抵达桂林。”

    就在祠堂里,焦琏开始调兵谴将,一边口述命令,一边由岑丹初记录。

    第一道手令发给标营,要标营立即准备出发,一个时辰后准备完毕,向桂林进发。

    第二道手令发给督标副总兵白贵、镇标右协副总兵赵兴,要他们各自率领所部兵马,于次日辰初前拔营,驰往桂林增援,限六日内抵达桂林。

    白贵、赵兴都是焦琏麾下的猛将,都挂有广西协守副总兵的头衔。南明官爵太滥,两将都是副总兵,麾下只有一千人马,且以募来的步兵为主。

    第三道手令发给刘起蛟,要他驻兵坚守黄沙镇,护卫老营,屏护全州銮驾。刘起蛟有总兵的头衔,资望在白贵、赵光之上,常常担任焦琏的替手。

    刘起蛟、白贵、赵光都勇猛敢战,是焦琏麾下大将,与他同生共死,屡建战功。焦琏带兵打仗,除了靠标营,就倚仗这三员大将。

    岑丹初下笔如飞,三副手令很快写成,焦琏很满意。只可惜,他还不到十八岁,暂时不能充任战兵。

    焦琏点头对岑丹初道:“丹初,你虽年轻,但才思敏捷,是个可造之材。此次未能随军出征,实属遗憾。不过,你且安心等待,日后定有建功立业的时机。”

    岑丹初却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穿越以来,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兵书,习练武艺,为的就是尽快脱颖而出,想办法掌握一支兵马。

    南明这个乱世,人命贱如狗,想避也避不开。岑丹初可不想剃发充当满清的奴才,既已穿越,就当借助穿越者的优势,改变历史,振兴华夏。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建立军功,像焦琏那样编练一支标兵。

    岑丹初计议已定,向焦琏躬身行礼,说道:“大帅,某现在就想追随大帅,到桂林杀敌立功,恳请大帅成全。”

    好小子,我正有打算,却不好开口呢。焦琏笑着打量起岑丹初,见他体格健壮,神情坚毅,心里更加欢喜,嘴上却说道:“小子,你还不到十八岁,不该这么早当兵。”

    岑丹初却十分坚定,说道:“大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杀敌报国,不分长幼,当兵吃粮,提头卖命,更是天经地义。某已在大帅军中吃粮多年,早该上阵杀敌了!”

    “好!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焦琏大为高兴,仿佛收了一员大将,说道:“岑丹初,本帅破例收你为帐下亲兵,这次就随我驰卫桂林,帮我看护弓矢刀剑。”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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