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梦中都是
菡儿看着公主依旧愁眉不展的模样,连忙蹲下柔声安慰着:“公主,都指挥使的年纪也不小,往后病痛之事可能常有,可太医医术高超定会让人恢复无虞的,公主自不必担心。”
听着女使的宽慰之语,崔姝玥也想当不知一切的点头来给自己一点慰籍,可她明白没有往后了。竺怀蔺的这一场病,药食无医,拖不到来年春日的。
“爹爹已派太医去了?”崔姝玥听着菡儿方才说过的话,着重问着一句。
看自家爹爹的反应,竺怀蔺的伤病,怕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时间那么久,一年一年拖到如今真成了大病。
菡儿点着头说:“宫里最好的太医轮番的去诊治,陛下对此也甚为关心,每日都问询。”
崔姝玥点了点头,天家的关怀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剩下的就是身后的那些恩赐,此刻活着的人也见不到了。
崔姝玥闭上眼,她安抚着自己的心,聚拢全部的心力,去想来年春的事情。
竺怀蔺一去那殿前都指挥使的位置不可能空置太久,从前顾明夷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上去的,可如今副都指挥使变成了孔濯,朝中定然会有人三推四推的多言语,让爹爹重新择官来当这都指挥使而非让孔濯直接上来。
朝堂上的那些话,崔姝玥此刻都能想到,无非是说孔濯从前说过,不掌禁军兵权和孔氏如今的兵权过盛。若真要因此大动干戈,那改为徐钦峥到这个位置上,也算是个妥协之举。
而崔姝玥不想孔濯屈居人后,就得让孔濯换个位置待着。对于这点崔姝玥不担心,她相信以孔濯的能力不论去到哪里都会是出类拔萃的,只是得再看看朝堂,谋划个好位置,她也得听听孔濯自己的意愿与想法,一切都要同人商议着走。
临平城里就这样看着平和无事实则暗流涌动。
面对城里的这一些许变化,朝中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反而是赵国公一听着侍从来说陛下派太医连番出宫入了都指挥使府里就察觉这事情不对劲,派人专门去盯着,嗅觉竟如此敏锐。
而后几日里赵国公都听着传回来说竺怀蔺大病的消息,就觉得可以从中牟取。
眼睛就直勾勾的盯上了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回在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败给了孔濯,损兵折将的。
这回他们不会再败,赵国公要拿出百分百的心力去同孔濯斗。
他不在小瞧这个刚从南边回来的朝堂新秀。陛下留下这个人,果然是有大作用的。今日就算不能让他的人上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上,也不能让孔濯这般顺利的上去。
赵国公的心思自不在忠君之上,会担忧着孔氏握兵权太过,是否会来威胁天家。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孔濯得一点的好。
连夜赵国公里都是幕僚,今日织这一张网他们从头商议,要让孔濯来个有来无回。
而孔府里的人还不闻这些事情,左右找人去外头寻好的东西回府来,要给崔姝玥不久后就能完工的新宅子送些心意。又想着小姑娘的及笄和生辰贺礼。
孔濯真是每日都比赵国公还忙碌,看着各色各样的宝贝没一样可以真的入他的眼里。
什么宝石簪花的,多了觉得俗气少了又不够贵重,无法展露自己对崔姝玥的用心。
那琉璃用具,坊间自是不可多得,但宫里从不缺这样的东西,也显得没有心意。
孔濯左右为难,不知自己送什么好,看着自家库房里满目的东西,竟没一样可以送的出手的。
连着几夜的梦里,孔濯都策马在外头淘着宝贝,就在他心里这临平城中没有什么人值得他高看一眼留在梦里的,除了他的姝玥。就是一点小事也值得他反复推敲。
而他自身更是不会被自己多用心,什么朝中地位官职着身,他想都不屑于去想它,留在临平就是为了崔姝玥,殿前副都指挥使也好,都指挥使也好,就当是一场难得的体验,而他只是怀远将军。
这朝中位置本不该有他的,看着这一群人的小伎俩,要放在南边同敌军周旋之时都不够看的,他就只是来配合着崔姝玥演场戏给朝中的人罢了。
烛夜幽深,孔濯又带着心爱的人入梦中,从前不懂长相思,此刻只恨是相思。
翻来覆去的人,终于在那用具是镶金还是镶银的思索中睡去。
这一夜,他又见着崔姝玥带着他送的素簪,还朝自己笑着招手,目光如水那样温柔,孔濯见着连忙走近,还能听到人乖巧的那一声:“衡惟哥哥。”
孔濯连忙要应却怎么都张不开嘴来,只能听着人笑吟吟的一声连着一声喊,他着急的走过去,又见着崔姝玥正在海棠林里坐着,一簇一簇的花开映衬着,人比花明媚。
忽而转头,那么大一个美人不见了,孔濯睁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姝玥带着一块糖糕关切的看着自己,孔濯伸手就要拉人,没想着这次竟真牵到了崔姝玥的手。
画面就变成了幼时的自己同崔姝玥一道在宫里跑着、玩闹,笑得开心。孔濯的心情也变得欢喜起来。
慢慢的眼前的画面又突然转变了。
孔濯牵着此刻崔姝玥的手,护着人向前,也不知要往哪里去。突然看着崔姝玥闭眼,一连的泪水滴落下来落在孔濯掌心上。
孔濯的心里一慌张,忙把人拥入怀里护着,他轻轻拍着崔姝玥的后背。
孔濯内心着急,拼命的想要发出声音来,让人别怕、别哭。在他的再三努力下,终于张开了嘴同人说着:“我在呢。”
可是依旧没有声音出来,只见画面里的人看着自己张嘴竟然真的停下了哭泣。
而孔濯也在这一刻清醒过来睁开了眼。
做了一晚上无厘头的梦境,孔濯扶额坐在床榻上,从轩窗看着外头渐白的天色。
孔濯回神想着还好是梦境,又慢慢的感叹一句原也只是想象。
不知是高兴崔姝玥没哭多一些,还是梦醒心里的怅然多一些。
孔濯就起身在外面院子里习拳练剑,消耗自己那无处安放的精力。
直至东方的红光亮起,孔府里也热闹起来,孔濯出了一身汗,回房里去沐浴更衣,用了膳就骑马往军营里去。
这个位置总归能慰籍他此刻留在临平,无法行军领兵的心。
可在军营里同禁军没操练多久,府里的小厮就来营中找他。
孔濯看着人神色着急,还以为是府中出了什么大事,让人缓一口气慢慢说,只听小厮喊了一句公主。
孔濯立马变了神色比人还着急的问着:“公主怎么了?”
小厮缓和了气,立即回答道:“主子,公主到府里了,正等主子回去呢。”
孔濯听着这话,哪有继续留在禁军军营里的心,立马就把操练到了大半的禁军交给手下的人继续。
而他自己就快步骑上马往府里,敢连自家小厮都顾不上。
要早知道崔姝玥今日来,孔濯定在府中等着一步都不走开。
而崔姝玥也在孔府里,着急的等人回坐在院子里,时不时往外看着,就等着孔濯的身影能在下一刻闯入自己的眼中。
孔濯刚下马就立即往院子里跑,遥遥的就看着崔姝玥坐着的背影,垂着脑袋,不知小姑娘在想什么,孔濯立马高声喊人。
崔姝玥听着声音,回头看着人由远及近直至自己眼前触手可及。
“衡惟。”崔姝玥笑着,看到人就立马舒心高兴了。
看着孔濯这一早就满头大汗的,从怀里拿出帕子递了过去,还同人说着:“不用急,看你跑的这满头汗的,要一吹风着凉了就不好了。”
孔濯接过崔姝玥的帕巾,一时间有些不舍得拿来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但在崔姝玥的殷切目光下只能拿起来往自己脸上擦了擦。
崔姝玥的帕子自是好看又好闻的,宫里制了一种特别的花香,浸在这上头。
孔濯擦了汗,立马带人入自己屋里,让侍从端上热茶汤与此时城里最最时兴的浮圆子放在崔姝玥的面前。
他就看着人吃这些,就觉得这人还是自己记忆深处里那个没长大的小孩儿。怎么能有忧愁上眉头到心头的。那自得日日玩乐,无忧无虑的才好。
但崔姝玥这般早的来寻自己,定然是有事且是件大事。
孔濯坐在一边看着人慢慢用完了才开始将思绪转回,主动笑着问着小姑娘:“姝玥今日来,可是宫里又有什么要事?”
崔姝玥摇着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孔濯。
从遇到至今日,都是孔濯在为她谋划,为她行事。她就从来没为孔濯做过什么,可这个人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从不向自己提起。
崔姝玥从明白自己心悦孔濯之后,就想着要为人做些事情的。
“衡惟,朝中局势你比我更为明白,这些部、院、台里有你想去的地方吗?”崔姝玥问的直接,她同孔濯就省去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和试探。
孔濯听着崔姝玥这样问,明白又糊涂,他明白崔姝玥是想让他离开禁军,可又不懂如今这样快的调换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