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们都是硬骨头（求收藏，求不放弃）
尹姜寨向蓝星抵抗军释放出一个代表宣战的示威信号。
他们从树林里推出来一辆囚车，停放在杂草地东北角上。
囚车是一个架在车轮上的铁笼子，截面七、八十公分左右见方，长度一米五不到。
达伦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面。
由于笼子的尺寸怪异，空间狭小，他只能蜷缩着，保持半趴的姿势，根本不能把腿或身体伸直。
更可怕的是，他的两颊被割出两个口子，一根铁棍透过伤口从他的嘴里穿过，让他只能半张着嘴，咬着这根铁棍。
这是战前驾驭牲口的嚼子，活生生地装在达伦嘴里，除了虐待之外，更是羞辱。
姜正锡的那条寻血猎犬，倒是懒洋洋地趴在笼子外面，无精打采地看着达伦，仿佛是他的看守。
囚车后面，树林里驻扎起一个个的帐篷，很多尹家战士在树林间走动。
他们看上去有两百人左右的规模，年龄从十五、六岁到五十岁左右都有，军容整齐，每个人都精神饱满，对战争充满期待。
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看到，他们都背着诸葛连弩，样子跟黄天造的一模一样。
在尹姜寨的营地中间，还有很大一片用层层木板遮挡起来的区域。
这些木板被架得很高，能够挡住所有人的视线，连很多尹姜寨的子弟也不清楚木板后面有什么秘密武器。
尹姜寨的左翼，朱家的队伍很早对战争做出响应。
他们家的男人们倾巢而出，比尹姜寨的队伍更早逼近到杂草地边境。
他们没有驻扎在跟尹姜寨队伍相互呼应的位置上，冲的非常靠前，将九十多人的队伍直接驻扎到蓝星抵抗军射程范围的边缘。
他们为复仇做足准备，人人穿着白色孝服，准备随时开启厮杀。
白家队伍也出现树林里。
他们有八十多人的规模，驻扎在尹姜寨右翼，跟朱家队伍遥相呼应，好像两把伸出来的大钳子，张牙舞爪的，随手可以把蓝星抵抗军围在中央。
对于蓝星抵抗军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差、更危险的局面了。
蓝岚、威尔、洛伦佐，以及蓝星抵抗军的其他人，全都聚集在杂草地西南面的树林里，隐蔽在树木后面，观察三面驻扎的队伍。
他们每个人都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从达伦的遭遇可以看出，对方是非常残暴的对手，在战争中不会有半点尊重和仁慈。
从规模来看，对手人数远远超过蓝星抵抗军，两者之间的差异达到了几十倍。
更何况黄天、墨提斯、安德莱斯、卡尔、艾拉五个人生死未卜，消息全无。
“不好！有人突破动作捕捉监控区域。”
艾米尔大喊着，迅速查看报告：“系统检测到维利和希洛金穿过西侧八百米的监控地带，往北面去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选择离开队伍，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蓝岚叹了口气，主动向大家解释说：“他们拿走两把激光枪，应该是去尹加善那里，用武器交换安德莱斯的自由。”
“什么？”洛伦佐气得要跳脚，“他们也是奸细？一直都在找机会偷武器去给尹姜寨？”
沙卡大喊：“我现在去追，一定能把他们和武器都追回来！”
“不用！”
蓝岚轻轻摇着头说：“是我拿了两把枪出来，故意把藏匿地方暴露给他们的。我把枪的能源全都拆下来了，尹姜寨的人拿到手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洛伦佐皱着眉头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尹加善来的那天，维利和希洛金都非常不安，他们三个人谁都不愿意单独跟尹加善走。虽然后来勉强同意，但很明显在安德莱斯走掉之后，他们更加忧心忡忡。”
“我带着贝塔去和他们沟通，不断追问，才知道他们的实情。”
蓝岚向大家解释说：“维利和希洛金他们流落到这块大陆，最先的落脚点，不是在山地。”
“他们没有遭遇海难，而是一条船载着六个人停靠在东北面，从尹姜寨控制的地盘上登陆的。他们上岸没多久被尹姜寨的武士发现，陷入埋伏，在冲突过程中尹姜寨的队伍残忍地杀掉他们三个同伴，使得维利他们只能投降。”
“尹姜寨里面有人会说一点英语，告诫维利几个，会把他们送到北面的山地上，要他们打击和骚扰河心寨的暹罗人，在将来在尹姜寨攻打河心寨的时候，作为奇兵，为他们出力效劳。”
“这样的话，等尹姜寨统一大陆，会给他们三个人生存的自由。”
“所以他们一直是尹姜寨的奸细！”古斯塔沃气愤地说，“尹姜寨这么早就想吞并其他家族了！”
“尹加善这条计策很毒辣！”
蓝岚分析说：“他自己不敢留下三个白人，只能威逼利诱，派他们去消耗河心寨，为攻打河心寨作准备。他的算盘很精明，知道河心寨一旦看到希洛金，多半会想要抢下来偷偷独占。这会给尹姜寨提供把柄，让他们借题发挥，带着其他家族大敲竹杠。”
“尹姜寨真的太坏了！”马赫塔布低声说着，非常同情维利和希洛金。
洛伦佐听懂了其中的关系：“尹加善带走了安德莱斯，等于带走了人质。他是故意提醒维利和希洛金不要忘记替他们出力！”
“是的！”蓝岚点点头说，“维利选择把事实告诉我，是他表达的诚意。我故意把激光枪的位置暴露给他们，也是希望他们可以用战利品去换取安德莱斯的自由。”
她抬起头，面露微笑，仿佛送出自己美好的祝福：“我希望他们三个可以顺利地躲起来，远离这片残酷、野蛮的大陆。”
“注意！”埋伏在前线的里卡多通知大家说，“有人跑过来了！”
“他挥着白布，好像是来传话的！”
奥斯马尔补充说：“他们好像知道我们在这里。”
蓝岚并不感到意外：“金镐哲在他们那里，对我们的侦查点很了解。”
“啊！”马赫塔布看见跑来的人，不由得轻声尖叫出来。
她认出来这个人正是她日夜思念的尹家厨师尹太权。
她看着他跑进树林，人还没有停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嘤”一声扑进他怀里。
她没想到能在大战前再次看到尹太权，抱紧了他便不愿意再松手。
可两人拥抱不到片刻，马赫塔布又忽然从尹太权怀里挣脱出来，用力推了他一把，随后挥出右手，“啪”一声在他脸上扇了个耳光。
尹太权刚从温存中惊醒过来，吃到一记火辣辣的耳光，不由得睁大眼睛，捂住腮帮子，满脸惊恐地看着马赫塔布。
她明显是把尹姜寨发动战争的气都撒在他的身上。
她把尹太权推出几米远，怒气冲冲地大喊：“你们家族怎么这么坏？表面上假装讲道理，背地里面却这么恶毒！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达伦？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尹太权苦着脸，揉着腮帮子，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
他只是看着马赫塔布，眼神非常温柔，好像不忍心让她生气。
马赫塔布也能体谅他两头为难的处境，不再忍心打骂，气呼呼地退回两步，把头扭到边上，冷冰冰地说：“你这样堂而皇之地跑过来，是代表家族来的吧，有什么话要传达？”
尹太权转眼去看蓝岚。
蓝岚抢先提问：“黄天、墨提斯，他们还好吗？”
“他们被关在尹姜寨的牢房里，族长没有把他们带过来。”
蓝岚松了口气，觉得对这两个人来说还不是最坏的局面。
“安德莱斯呢？”
“族长有专人看押着，说是会有特别用途。”
“你来传什么话？”
尹太权叹了口气，眼圈有点发红，看着众人说：“尹族长让我来告诉你们，明天早上，日上三竿之时，三路大军会齐头并进，攻占河心寨。”
“这是你们战书？”
“是的。”
“两位族长希望我们如何回应？”
“尹族长说，无论你们如何回应，明天一战，势在必得！”
没有人说话。
蓝岚笑了笑：“你怎么看这场战争？你赞同两位族长的决定吗？”
尹太权反问：“我的想法，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都有各自的思考和判断。族长做的事情对不对，你们心里面从来不怀疑的吗？”
马赫塔布在边上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出来给我听听。”
尹太权环顾四周，平静地说：“你们人数不多，除非有大型重武器，或者每个人都是速射的神枪手，不然挡不住冲过来的几百个人。”
“两位族长为这次战争做足准备，家里几乎把所有人和武器都带上了。”
“我听说朱家和白家也都是一样，大家都认为这场战争非常重要。”
“另外，尹族长还做了非常多的准备工作，有些我不知道，有些我不能说。随便举个例子，周围十公里以内的人造人都被引走了，这样你们没有机会利用那些诱饵来吸引它们的军队……”
蓝岚打断他说：“我不是问你对战争局势的看法。我是问你自己对尹姜寨发动战争，以及战争后他们要做的事情的看法。”
尹太权脸色略显尴尬，弱弱地说：“我是家族的一份子，当然相信族长的决定。但我不喜欢打来打去，我只要能做饭做菜给喜欢的人吃，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带着马赫塔布走吧。无论去哪里，远离这纷争的战场。”
蓝岚认真地说：“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不想打仗的人被送到战场上来。”
“不，我不走。我要跟你们在一起。”马赫塔布坚定地看着蓝岚和洛伦佐，拼命地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离开团队。
“走不掉的！”
尹太权也摇着头说：“族长把所有的退路都计算过了。你们只有退回河心寨，然后从河心寨退回山上。只要你们不离开大陆，永远是他们罗网里的麻雀，逃不出去的。”
洛伦佐插嘴说：“尹姜寨为什么派你来传递信息，是为了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不，我是来陪她一起死的。”
尹太权说得很认真，半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尹太权，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马赫塔布带着哭腔说：“你是个…傻子吗？”
尹太权轻轻地说：“我不喜欢战争，不想跟随家族来打你们。可我也不能违背家族的命令，更不能帮助你们来对抗家族。我喜欢马赫塔布，不能接受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我想来想去，只有到你们这边来，陪马赫塔布一起死掉，才是真正的解脱。”
他平静地说着，泪水从脸颊边上滑落：“族长们都知道我来这里约会的事情，他们不再信任我，所以同意我来传递信息，让我有机会给我喜爱的女人做最后一顿饭。”
马赫塔布再也按捺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众人默然地看着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蓝岚回过头，对着所有人笑了笑，拍了拍手，鼓励大家说：“我们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够做很多事情来准备。”
洛伦立刻对她的想法产生兴趣：“你在想什么？”
他满脸不服输的样子，对战争非常期待。
其他人也围拢过来，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蓝岚扫视所有人的脸，眼角中也闪烁起感动的泪花。
“只要我们努力，世界总归会变得更好一点的！”
她提高声音，对周围的伙伴说：“无论最终的结果会如何，我们总得有点骨气吧？”
“那当然，我们都是硬骨头！”沙卡用低沉的嗓音说，“想要吞掉我们，我可得让他们好看！”
洛伦佐骄傲地说：“我们西西里人从来都不会轻易服输！”
古斯塔沃兄弟也是握紧拳头，表示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给尹姜寨点教训。
蓝岚转头对威尔说：“你是军人，知道我们最佳的防御地点吧？”
威尔注视着蓝岚的眼睛，语气不太确定，像是在揣摩她的想法：“如果大家都拿起枪，凭借河流的天险，利用地形优势打防御战的话，能够限制对方人数优势，给他们带来沉重的打击。”
“但这不是取胜之道。”
他怕大家误会，抢着解释说，“我们虽然有武器和地形的优势，能给对方带来较大伤亡，但战斗时间一久，我们的人会疲惫，等到弹药消耗光之后，我们会无法防御，还是要选择逃亡。”
“而且，我们不知道对方的武器情况，我担心除了尹家的警用枪支和诸葛连弩之外，还会有其他武器或者防具。”
蓝岚问：“我们在河心寨的防御工事，现在是足够完善的吧？”
威尔点头确认：“防守是最重要的工作，我每天都亲自检查，确保完备。”
“那好！大家听我说！”
蓝岚环视众人，提高声音：“第一，我认为白家和朱家并没有跟尹姜寨铁板一块。”
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他们都是聪明人，看得出尹姜寨的野心是霸占整个大陆。”
“白家一直在被尹姜寨占便宜，如果让他们继续做大，白家只会越来越惨。白族长肯定能想明白，关键时刻，要么联手一博，要么找机会逃离大陆，放弃基业。”
“朱家更聪明。”
“我不信刚正老人的子孙看不出他的意图。”
“我甚至觉得，这么久了，朱族长和朱泰宇还死咬着我不放，只是为了作戏给尹姜寨看。”
“你们想想，这场战争的情报都是朱泰宇透露给我的。”
洛伦佐问：“可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明说呢？”
“因为他们都不敢！”
“他们两个家族，任何一个都不是尹姜寨的对手。一旦被发现有异心，都会比我们更早引火上身。”
洛伦佐明白过来：“我们三家距离远，来不及相互救援，很容易被尹姜寨逐个击破。”
蓝岚点点头：“那样战局会变得很复杂，但肯定对他们两个家族来说是不利的。”
“而且，他们也需要看看，尹姜寨的实力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
她叹了口气说：“我估计他们很可能做好各种准备，观望局势的发展。”
“如果尹姜寨的实力特别强，或者我们选择不抵抗和逃亡，他们也会保存实力，在尹姜寨获胜之后选择其他自保的方式。”
威尔插嘴说：“那么我们不能把他们当作友军。”
“当然！”蓝岚表示同意，“这些都是推测，我们还是要按最坏的情况来准备。”
她严肃地对威尔说：“第二，我要你带着大家回到河心寨去，把枪支分给会开枪的人，利用你的专业知识，布置好火力点，组织大家在河心寨做好抵抗。”
威尔眉头都拧到一起。
“除此之外，你还要和洛伦佐整理好撤退的物资，规划路线，准备好带领所有人撤退的计划。”
边上人都把眼光聚拢过来，感觉到蓝岚的话有点不对劲。
威尔终于忍不住，大声提问说：“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准备吗？”
蓝岚平静地说：“第三，我会留在这里，为你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你这是送死！”威尔表示不能理解，激动地说，“如果你想死的话，我会陪你的！”
蓝岚摇了摇头：“正义不会那么容易输，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死，你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计划。”
威尔看着蓝岚，神色并不买帐。
其他人也露出关切的表情。
“我会出去，在杂草地坐着，让他们都看到我，知道我们不会放弃，不会屈服。”
“明天开战之后，他们会以为我在唱空城计，担心我后面有埋伏，不敢轻易冲过来。”
“他们第一波派出来的，肯定是试探的小分队，我可以轻松用枪打退他们。如果他们大堆人马冲过来，我会跑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让他们以为我逃回河心寨。”
“你们在河心寨阻击他们，无论他们进攻多么猛烈，你们都要坚持一些时间。”
“这个时候我躲在他们背后，会先找机会救达伦，把他放走，然后我会一直跟着他们，找机会干掉尹加善和姜为义。”
“不行，太危险了！”
威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们后方肯定会有留守的战士，也有专门的卫队保护首领，你根本找不到暗杀他们的机会。”
洛伦佐也说：“如果你想要白家和朱家倒戈的话，我们在这里战斗才是最好的选择。”
威尔挥舞起手臂，坚决不同意蓝岚冒险：“这个方案风险太大，要做也是让我来做！”
蓝岚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我才是出头鸟！”
她是如此平静，却又如此坚定。
此刻就算有人拿枪指着她的脑袋，也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僵持片刻之后，亚特兰蒂斯的人们接受了她的方案。
他们在洛伦佐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地走到她面前，向她表示敬意，跟她做出告别。
接着离开的是艾米尔和贝塔。
贝塔在走的时候，悄悄地告诉蓝岚，千万不要逞强，因为单枪匹马想要暗杀得手的概率，他根本算不出来。
蓝岚苦笑着，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最后对威尔说：“你回去之后，还有一件事情要帮我做。”
威尔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我出去做出头鸟，请你为我放孔明灯！”
说完，她独自往外走去，走到杂草地里，找到一个粗大的树桩，面向尹姜寨营帐的方向盘腿坐下。
她把武器放在身前触手可及的地方，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战争到来。
三个家族并没有安排人来刺杀或者交谈。
也没有任何骚扰。
蓝岚这样坐着，一直都没有动。
直到午夜。
在她身后，河心寨的方向，忽然升起数十盏孔明灯，亮堂堂的，袅袅冉冉，先后升到空中，越升越高，好像一团团聚集起来的蓝星精华，要冲破大气层，飞向宇宙。
蓝岚在这些孔明灯的映衬下轻声细语，仿佛在那里祷告：“刚正老人，出头鸟我已经做过了，至于你的后代们能否走出险境，你自己多保佑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