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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世都觉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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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安辞险险逃过一劫,美滋滋地抱着被子回房。

    等到上了床,他就受不住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还好,能闻到的就只有床铺的臭味。但因着萧恒仁遇到刺客,叶出云立刻就与禁卫军首领协商,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暂时让禁卫军的人去顶班,将镇抚司的人召集归来,这会儿人都在屋里,那味道可就多了去了。

    影卫们早出晚归,还得轮流值夜班,休息日极少,有时间都拿来补眠了,也就没有那么讲究。什么脚臭啊,狐臭啊,屁味啊,汗味啊,不消片刻就把宋安辞熏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怪不得窗户破了那么大个洞也没人报修,原来就指望着它通风了啊。

    宋安辞备受煎熬,转身躲进被子里,又被陈年的体味熏得直翻白眼,实在是忍不住了,爬起来下了床,把口鼻从窗户破洞探了出去,才总算是能喘上两口气。

    脑子一舒畅,宋安辞就先把今晚的所见所闻理顺了。

    原主不愧是在原著里拥有二百五十个字的智障,谄媚、莽撞、胸无大志,一般人但凡沾上一样都够惹人嫌了,原主居然能够雨露均沾,连叶出云都只是把原主当成个没脑子的马屁精,可见原主究竟有多么的炮灰。

    今夜这一出,宋安辞也明白了自己在同僚眼里的定位——整个镇抚司就指望着自己丢脸了。

    啊……当炮灰真是个体力活,果然还是找机会跑路吧。

    宋安辞被寒风吹凉了,浑身寒毛直竖,想拢一拢大氅,却抓了个空,才想起来他的大氅在萧恒衍那里。

    虽然大都不尽如意,但也不算是什么好事都没有。

    起码他亲眼见到了他家崽崽一面,还让萧恒仁和萧恒佑吃了个哑巴亏,血赚不亏。

    宋安辞开心地捧脸。

    笑着笑着,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萧恒仁指使刘阿三逼迫他家崽崽下跪的时候,用的理由是他家崽崽为了逗萧恒佑开心,在扮演已经死去的雪兔。

    即使他没有看完原著,也清楚地记得,雪兔是萧恒佑自己养的一条恶犬。

    那条恶犬性情暴躁,口流涎水,疑似身患狂犬病,萧恒衍没少挨过咬。

    尽管萧恒衍想方设法地隐藏咬痕,纸也包不住火,最后还是被柳妃给发现了,愤而闹到皇上那里,结果皇上查下来,是萧恒佑的雪兔咬的,也不过是不轻不重地罚了萧恒佑和雪兔禁食一日、面壁思过。

    这一遭,真的是狠狠地打了柳妃和萧恒衍的脸,让萧恒衍彻底成为了唯一一位人尽可欺的皇子。

    那会宋安辞就觉得,但凡作者尚存一丝逻辑,就算没有让他家崽崽死于夺位之争,迟早也会死于狂犬病发作。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作者垂怜,最后还是让他家崽崽死于了夺位之争,比死于狂犬病体面得多。

    但作者也很残忍,给他家崽崽留了体面,却没有留下全尸。

    他家崽崽死于夺位之争后,就被雪兔给当场撕咬吞食了。

    正是因为这场杀崽之恨,宋安辞对雪兔的印象才会极其深刻。

    可是萧恒仁却说,雪兔前不久已经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却不知道,究竟是宋安辞穿过来的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还是他穿过来导致了问题的出现。

    可惜他刚来不到一天,得到的信息实在有限,光是站稳人设都要费不少劲去一边套话一边演戏,暂时真的没有能力去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宋安辞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都是要跑路的人,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他坐到地上,在浅浅一层灰尘上写着字,一一列出为了逃跑需要准备的事项:

    一、尽可能地准备现金,实在不行多备点干粮,御寒的被子是必需品。

    二、摸索镇抚司、禁卫军以及太监的巡逻规律,找出可以钻的漏洞。

    三、打探距离宫门最近的地方,值它的勤,翻它的门!

    四、走之前再去瞅一眼崽崽。

    宋安辞看着第四项,沾了灰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最后两个字。

    也不知道他家崽崽现在在干什么,身上的伤还疼不疼,有没有好好地擦药?如果他邀请他家崽崽一起逃,不知道他家崽崽会不会同意呢?

    会不会同意不知道,反正远在自己住所的萧恒衍身上的伤还疼着,也没来得及好好擦药,天微微亮时,就受了道圣旨。

    是刘公公来传达的。

    刘公公年近花甲,沉缓的嗓音仍带着太监特有的阴柔感,“传皇上口谕,六皇子暴厉恣睢,意图残害幼弟,致使兄弟阋墙。幸而八皇子大度,不愿深究,故,只罚俸禄半年,禁足一月。望六皇子吸取教训,永不再犯。钦此。”

    刘公公的语气平淡无波,跪在地上的萧恒衍却觉得,他说出口的话比这春日的寒风还冷得砭骨。

    见他没有动作,刘公公提醒他:“殿下,您该接旨了。”

    萧恒衍像是有些不服,却又不敢反抗,“儿臣……接旨。”

    刘公公知晓他的性子,将他扶起来,宽慰他,“兄弟之间,偶有小打小闹也属正常,但皇上……你也知晓皇上的性子,最不喜兄弟相残,哪怕只是沾点边儿也要慎重。往后若有类似情况,殿下还是当心些为妙。”

    尽管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受欺负的人是萧恒衍,而非萧恒佑。

    萧恒衍弓着腰,“多谢公公提点。”

    将刘公公送走后,萧恒衍缓缓挺直脊背,卑微之色尽数敛去,只余凌厉。

    若是从前对圣旨唯命是从的萧恒衍,恐怕真的会听话去面壁思过,只可惜,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乃是从前世而来的萧恒衍。

    今日这样的事情,对于这一世的所有人而言,都是第一次,对于重生而来的他,却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前世也就是从这一次开始,恃宠而骄的萧恒仁和萧恒佑就开始变着法子的折磨他,从早到晚,从头到脚,直到他死,也不放过他的尸体。

    早该习惯了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心生酸涩。

    他也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父皇就不能亲眼来看看萧恒佑说的是否属实?再不济,就是让刘公公多问一句也好啊。

    可是除了那道冷冰冰的口谕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乾或者和仪,难道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萧恒衍凄然的眸色渐冷。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天乾。

    这个真相,还是他在前世被萧恒仁害死后,走马观花地看尽自己卑微一生,才知晓自己生而为天乾,只是遭人下药变为和仪。

    上天垂怜,令他重活一世,毒害他的人,他要查,谋杀他的人,他要灭,就连这江山,他也绝不会再拱手于人。

    萧恒衍轻推开房门,木头挤压发出“吱呀”声响。

    很轻,跪在屋子里的影卫却浑身一抖,冷汗涔涔,战栗不止。

    毕竟他也想不明白,为何几个时辰前,萧恒衍还是那副淡漠可欺的模样,从萧恒佑那里回来之后,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即使萧恒衍的脸上带伤,也削减不了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压迫人的气势,令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活像是……在面对天乾时一样。

    这么想时,影卫又觉得荒唐,萧恒衍早在年初就已经分化为和仪了,怎么可能与天乾相提并论?

    思及此,他便壮着胆子开了口:“殿下罚跪属下,不知所为何事?”

    萧恒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微挑,“怎么,本殿下还罚不得你了?”

    那巨大的压迫感又一次袭来,像是裹满了整间屋子,闻不到信香的影卫几近窒息,又一次产生了自己面对的是位天乾的错觉。

    他咬紧牙关,竭尽了全力才得以挤出声音,回应萧恒衍:“属下……并非此意。”

    萧恒衍不置可否,不急不缓地端起一旁的茶杯,将面上的茶叶吹开,放到唇边轻轻抿了口,茶香瞬间在唇齿间四溢。

    味道不错,不过,跟他从前备受圣宠时喝的那些相比,就差得远了。

    萧恒衍不说话,影卫也不敢再吭声,冷汗滴滴汇聚到下巴,最后砸落在地。

    许久,萧恒衍才抬眸,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在萧恒佑的住所受辱时,你身在何处?”

    压迫似乎有所减少,影卫得以喘了口气,却没想到萧恒衍是来算账的,直往萧恒佑的身上推责任,“刘公公受八皇子之命前来时,只请了您一人前去,属下不便——”

    “哗啦”一声,滚烫的茶水迎面泼了影卫一身,他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饶是如此,他也只是呲了牙,没有移动分毫。

    不是他不能躲,而是今夜的萧恒衍,让他不敢有半点忤逆。

    好像若是哪一点做错了,他就再见不到明日初生的朝阳了。

    萧恒衍质问道:“你是我的影卫,他萧恒佑的命令,与你何干?”

    影卫急了,“可四皇子必然也在,属下——”

    “不,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萧恒衍打断他,在他不解又害怕的目光中,弯下腰,沉声道,“无论是萧恒佑的命令,还是萧恒仁的命令,身为我的影卫,你都不能、也不该擅离职守。”

    影卫被他眼中滕然的杀气骇住,浑身僵硬不堪,没能反驳出一个字来。

    萧恒衍垂眸敛去情绪,“影卫擅离职守,该受什么罚,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有主的影卫职责特殊,身负诸位皇子的性命安全,若敢擅离职守,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影卫陡然磕头,头发里的茶水湿了地面,“属下一时倏忽,还请殿下饶命!”

    萧恒衍放下只余残渍的茶杯,“这意思,你是不打算自我了结了?”

    影卫的声音都发颤了,“殿下……”

    刀剑出鞘入鞘不过眨眼之间,烛火映照的纸糊窗户便已溅了深红,有什么硬物“咚咚”滚落在地。

    萧恒衍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嫌弃地甩了甩剑上的污血,然后低头,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片刻后,小院内,“嘭”一声闷响,影卫分离的身首被扔进了新挖出来的土坑里。

    他的身旁,还有一具尚未腐烂完全的尸体,因为月色朦胧而模糊不清,只隐约看见个半人高的体型,不像是人,更像是……什么动物。

    不待看仔细,萧恒衍便已经拿着铲子,一铲一铲地,将土坑慢慢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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