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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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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十九knightley

    醒来时,身体的疼痛不复存在。

    像是做完一场漫长的噩梦,在冰天雪地的梦里不停奔跑,背后踏过的路骤然坍塌,经历了生死一线。

    然后,然后便记不清了,精神疲惫,有什么东西从我躯体抽离似的,说不出的空旷感遍布周身,准是圣芒戈的疗养病房太大了。

    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纳西莎夫人,她本想贴身照顾我几日,但被我婉拒了。

    还没到四肢全废的地步,等魔力恢复些就能出院。

    其实她充满歉意的眼神令我有些不自在。

    第一晚,她离开时,站在床尾帮我掖被子,缓声说:“我要替德拉科向你说声抱歉,海伦他”

    “纳西莎,”听到那个名字,我下意识制止她,稍稍抬了抬嘴角,“我能理解,接近大选,让他专心去忙吧。”

    我从麻瓜朋友们私下的社交群里了解到上次公开辩论克利斯一党算险胜,这不是他的预期,马尔福应该忙得晕头转向。比如方才刷到的电视报道,我看到他在镜头前明显失神两次,脸色苍白,与同僚谈话的表情有些疏离感,而平时他可是会给足那些人面子,佯装一番彬彬有礼。

    那晚深夜,我迷迷糊糊感觉有一道奇怪的目光,可睁开眼,视野里飘荡的是窗台纱帘。

    约是小护士进来查过房,床头摆上了新的鲜花。

    带着一缕似有似无的无花果香,继续入眠。

    住院这些天很热闹,白日不少朋友来探病。

    第二天,波特夫人陪我说了一下午话,话里话外离不开孩子,说詹姆在学校太调皮,带着弟弟阿不思把课堂闹得鸡飞狗跳,学校的告状信让她头疼。

    “所以,有孩子也没什么高兴的,”她替我切好苹果,贴心得送到我嘴边,“每次收到霍格沃茨的信,我打开前都得先掐三下人中。”

    我明白她在拐着弯子安慰我不要为了失去孩子丧气,但其实,我没有他们外人想象的那么在意。

    嚼着苹果,我笑着回:“波特先生不管管他们?”

    “他哪有空!?”波特夫人一脸不满,却语气些许无奈,“不过能看出他在尽力管孩子,虽然只喜欢唱白脸,孩子们都爱他。”

    “然后你总是那个唱红脸的?”

    “没错,”她努努嘴,双手抱臂,“家里总得有个能镇得住场的,否则某些人会被宠得无法无天。”

    我随她轻笑出声,咽下的苹果在喉间回酸,很淡很淡。

    有那么一秒,我羡慕波特夫人,她的笑发自内心,过得比我更像生活。

    出身于幸福美满的韦斯莱家,现在有爱她的男人,有爱她的孩子们,或许亲密的血缘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锦上添花。

    她离开后正值黄昏,整间屋子恍然安静,晖光洒进来,在天花板停留。

    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他浑厚的声音令我感到陌生,我们许久未见,怅惘涌上心头。

    “孩子,恢复得怎么样?”他说,“我很痛心。”

    “还行,谢谢爸爸。”

    这大概是我们对话里最像父女的部分,之后,是上下级。

    “你早点调理好身体,这次运气不好,不要气馁,你们两个还年轻”他说着说着越来越像给我下达指令,“这两年尽快要个孩子,马尔福家的老长辈们思想顽固又传统,你需要稳固一下地位,早给未来做打算,防止他现在翅膀硬了,势头越来越好,把我们奈特利踢出局当冤大头,东西都留给自己儿子”

    “爸爸,”我打断他,垂眸盯着被橙红光割裂的白墙,一动不动,可能因为入夜降温,肩膀冷嗖嗖的。

    “爸爸。”我又唤了他一声,收紧手机,眼眶涨涨的,“您说,您和黛弗妮结婚后,保罗是她为了踢我出局的工具吗?”

    “海伦!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这是为你着想!”意料之中,他勃然大怒,“黛弗妮当年为了我下嫁,对你视如己出,她听说你病了非要来看你,昨晚因为我的阻止哭了一整夜,霍珀家对我们奈特利家的恩情,要放在心上,我叮嘱你多少遍——”

    “就因为你们是真爱?”我忽感荒诞,“难道不是爸爸先看上黛弗妮的家族权势吗?”

    “你就是这么想的亲生父亲?”我听出了他的震惊,开始论辩掩饰,“海伦,我与你母亲的事已经与你好好解释过了——”

    我插嘴:“就因为您和我母亲只是长辈们牵个线随便结上的?”

    “那您女儿岂不在重复你们的悲剧?还想让我生个孩子继续上演?你们少做梦!”我恨声说,“我不会给马尔福生孩子!请您尽早死心,别再把主意,把那些勾心斗角放在您女儿身上!”

    “海伦·奈特利,你竟敢和我这么说话?”他吼道,“我生你养你供着你,留给你挥霍不尽的财富,你难道拿的心安理得吗?”

    我困惑,到底是谁更心安理得?

    “当然,”我坦声说,“您要是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也可以。”

    “你无理取闹!——”

    父亲接下来的吼声消失于灰烬。

    我扭动手腕,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魔杖身。

    看来魔力恢复得不错。

    金属燃烧的味道真难闻。

    枕着黄昏小憩,不知睡了多久,天幕暗下来,再次入夜。

    这次切切实实听到了沉缓的脚步声移向背后。

    一抹冷涩香表明来人的身份。

    我虚虚睁眼,看到墙上的高耸影子就着月光坐下沙发。

    视线盯着他的影子难以转移。

    于是,一整夜,我们谁都没让对方察觉到这场漫长的对视。

    住院的第三天,我整日没有打开能连上麻瓜网络的设备。

    独自去圣芒戈的后花园散步,遇到了来看我的弗兰克·加西亚。

    弗兰克为我带来两个消息,一是上头暂时不追究特快袭击中我擅自下达击杀所有狼人的指令,但我需要“休假”避避风头,我知道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撤职,原因约莫和魔法部两党斗争有关系,他们也非常害怕马尔福真当上了麻瓜的国家副手。

    “第二件事,波特先生让我来通知你尽快去登记阿尼马格斯,”他忽然模仿起波特先生的口气耍宝,扶了扶额,叹气,“【我们海伦大小姐真是藏了个大的,哇,今年行政司办公室的茶水我喝了个遍。】”

    我用力拍弗兰克肩膀:“好了,停止,我会去向他负荆请罪,谢谢他宽宏大量又救我一次。”

    “只是谢他?”他语调上扬,拉了拉衣襟,“我们几个多多少少也是出力的吧?”

    我淡笑:“行,感谢傲罗办全体同事,下次请你们吃饭。”

    “这还差不多。”弗兰克忽然缓下步子,扭头看了我一眼,“说起这个,他来看过你了吗?”

    “谁。”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弗兰克说。

    我想起前两夜的事情,望着灌木丛后的湖水,良久。

    “来过,只是我不想与他见面。”

    “原谅我的唐突,海伦,但瞧你这样闷闷不乐总归令人不放心,不妨找个人吐露一下。”弗兰克抿了抿唇,“是不是因为孩子?”

    “只是一部分。”我在长椅上坐下,低头,“有些事情,我如今才明白。”

    “明白什么?”

    “弗兰克,你曾经问过我是否千疮百孔。”

    他点头,没有插话,乖乖在我身边坐下,成为一个聆听者。

    “我的答案是:你说的对。”我咽了咽喉咙,那里好像残存着魔药的苦涩,“以前没有感觉,天真以为只要降低欲求,拉低期待值,不想听的声音不听,不想做的事情不做,就可以避免所有不开心,其实这只是在逃避,并不是觉得反抗这件事劳心劳肺,是我从小习惯了逃避。”

    “两年前,父亲替我安排了联姻,我没有反抗,因为我对家人的期待只有那么一点点,所以他们提出什么要求,我都觉得很正常。正常地觉得像我们这种需要门面的家族选择联姻是寻常事,身边人都一样。正常地觉得自己能不能拥有爱情都无所谓,因为我们的物质太充足了,失去物质比失去爱情还可怕。”

    “起初,我觉得结婚对我没有任何影响,甚至我得到了更多的物质,我的父亲满意,我的继母欣慰,我的丈夫事业冲天,而我能继续吃喝玩乐。”我自嘲地笑了笑,“听起来很幸福对吧。”

    他依旧没有回应。

    那我继续自言自语:“然而,我慢慢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只雕梁画栋的牢笼,看似自由,实则它在一点一点缩小,生出了藤蔓慢慢向我的四肢靠近,可能未来的一天,明明我们没有爱,但都被彼此束缚。”

    “除了感情之外,还有更多的藤蔓,更多的镣铐,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一切就像蝴蝶效应。”

    这种感觉令我恐惧。

    “现在我们之间又有过一个孩子。”我抚上小腹,想起那张随意签下的婚前契约,愧疚如草丛生,“很遗憾让未出世的他成为我们大人试错的牺牲品。”

    我至今遭受过的委屈与危险皆来自这场轻率答应的婚姻,默认了它没有爱,自以为能心胸宽阔地忽视一些伤害。

    何不是对自己一种不负责,一种不自爱?

    我是潇洒的,爱是自由的,但与他的婚姻不是。

    -----

    入院来最风和日丽的一天,晌午。

    我拒绝了所有人的试探。

    韦斯莱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即将可以出院。

    我无聊地看了大选实况转播,快要宣布结果时,关掉电视。

    有人会特意过来告诉我结果,一整个傍晚,手机贺喜声连连,富婆姐妹们祝贺我“升职金字塔顶端”。

    果不其然,深夜十二点,他又悄悄来了。

    这次我没有装睡,听到门推进来的那刻,手指在魔杖上点了点。

    屋内敞亮,明光照落在他脸上,俊逸的眉眼怔愣须臾,微微带着点儿疲态。

    我想起婚前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冬日,伦敦下得第一场雪。

    德拉科·马尔福先生也是这般打扮,吸睛的样貌,铂金发色,白衬衫,黑裤子,珍珠光泽的贝壳扣,嵌着墨绿小宝石的领带夹。他推门看到我坐在窗台上,愣了愣,然后关上门,镇定地问:“我想,您的婚约对象不是什么可怕的糟老头子,奈特利小姐不至于跳楼吧。”

    我也如当时同步,靠着床背,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日安,马尔福先生。”

    马尔福向我靠近,眼里似乎有一抹淡淡的惊喜,轻唤:“海伦。”

    他的声音略低哑,仿佛浸了墨。

    我问:“顺利吗。”

    马尔福在距离我两米的地方站定,点头:“嗯,赢了。”

    我弯弯眼:“恭喜,没耽误你们真是太好了。

    马尔福轻轻蹙眉:“可我们差点失去你。”

    大概是我没如往常一样抱怨他给我带来麻烦,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变扭。

    我不以为意,耸耸肩:“看来我得上天垂爱。”

    马尔福一脸凝重,摇头:“不,是上天放过了我。也许是个警告。”

    “你现在是板上钉钉的大人物,不要说丧气话。”

    他为我挤出一丝笑容:“也恭喜你成为了副手夫人。”

    “……”

    空气停滞一瞬,床头的花瓶没有续水,落下一片发黄的花瓣。

    这时,马尔福默默挥了挥魔杖,荧光闪了闪,百合恢复如初,娇艳欲滴散发出新鲜的清香。

    我收回花上的视线,打破僵局:“…我听说你受伤了?”

    雪崩时我残存不多的记忆中有他的脸,深邃的灰眸蹭着浅红色,在朦胧视野聚散。

    我记得他叫了我的名字,是我从没听过的声调。

    马尔福绕过床尾,拉松领带,淡回:“小伤,不要紧。”

    他拉来一张椅子,又站着拿起果篮里的梨,问我想不想吃水果。

    我摇摇头,喊他坐下。

    马尔福在我身边落座,清了清嗓:“有事?”

    “嗯。”

    我觉得他莫名局促的姿态有些搞笑,勾唇说:“马尔福……这两年谢谢你的关照,我想,关于副手夫人……我……”

    马尔福忽然出声打断了我:“我也一样,而且欠你的更多,艾米的事,厄休拉夫人的事,还有斯科皮”

    放下交叠的腿,坐直,他衔着悠长的视线,眸底泛起浅浅的光。

    “抱歉,海伦,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我目光不由躲闪,抓住被子的指节冰凉,原本失去孩子对我来说没有这么大影响,但在此刻,无力与惆怅以及愧疚与悲痛,通通从心底暗处迸发。

    我知道这是我们共同的错误,但做不到真对他没有一点怨言。

    毕竟我是个拥有五感的人。

    默了一阵,马尔福长吁口气,手伸来牵我:“孩子的事,我想补偿你。”

    “”

    我抽回手,再次鼓足勇气去看他,眼眶热热的,面部的骨头发酸,我极力忍着情绪,故作轻松:“德拉科·马尔福……你欠我一个愿望,还记得吗,婚前契约最后一条,我的附加条款。”

    马尔福盯着我看了许久,这次轮到他先躲开视线,从外套里掏出一包烟,垂眸抵出一根,语调平淡:“记得。”

    我说:“若如约实现这条,我们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他两指夹着烟,未点,眼尾觑过来:“你想好了?”

    我坚定地说:“嗯,决定了。”

    他喉头上下滚动,轻笑,调侃道:“一条够吗,要不要再加几条,你丈夫我现在可是实力雄厚,还不快点多占点便宜……”

    “马尔福先生。”我认真唤他。

    “我只要这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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