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絮影半坐在玉床上。
她问:“太渊见没见过红色的太阳?”
这话问的突兀,太渊仙君被问得愣住。
原先还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有些松动。
“有过。仙魔大战的时候。”
絮影还想再问,可是太渊仙君根本不给她机会。
太渊仙君抬手挥了下袖子,玉床上顿时出现许多瓶子。看样子是药瓶。
太渊仙君:“这是稳固境界的灵药,你的瓶颈或许有机会破。”
然后就消失在絮影的眼前。
她迷茫地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和地上的灵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好像在害怕?不然走这么急做什么,
絮影无奈笑了一下,蹲下来拿起一瓶放鼻子下闻了一下,果然是上等的灵药。
太渊前脚刚走,昌奎就来了。
他不知道太渊已经来过了,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仙子随我来,师父出关了。”
昌奎年纪大概还小,带着少年贪玩的性子。但是平日里又喜欢板着个脸装深沉。
但是在絮影这个不太熟的客人跟前便没有再端着,路过一片树林时看见奔跑的兔子都要忍不住驻足。
絮影这人随和的要命,就由着他走走停停。
至少到目前为止絮影和他相处得还算融洽。
昌奎指着远处的森林说:“仙子,这昆仑山的树林中长年累月地受着仙气滋养,里面早就诞生了许多精怪。”
“你看那,那里有一只老虎。那边有一棵开了智的树。他们在这里很少见到人,所以你来的这几天都在偷偷观察你呢。”
昌奎这话说得让絮影背脊一凉。
这些精怪隐藏的很好,从来都没有过来打扰她。但是冷不丁地知道自己被悄无声息关注了还是让絮影有些冒冷汗。
她的表情逗得昌奎大笑,连忙安慰:“仙子不要怕。你是师父的客人,它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然后昌奎玩够了,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开始认真带路。
絮影到昆仑山主山大殿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太渊仙君在门前站着,像是在专门等他们。
昌奎收起笑嘻嘻的脸,表情变得严肃恭敬,对着太渊行礼;“师父。”
“嗯,下去吧。”太渊的手背在身后,衣衫垂顺。脑后的发带随着风不时地向上飘几下。
神仙大多年岁长久,此时太渊仙君的样子可不像一个师父。他站在昌奎的前面更加像是一个哥哥。
絮影不明白,两人明明才见面,有什么事不能在那里说。还要单独把她留下来说。
太渊指了下旁边的椅子,“坐。”
絮影倒也没客气。
“不知道太渊找我何事?”絮影问道。
他拿起一旁的茶水,先是抿了一口。手中的青瓷杯在白皙的指尖转了两圈,随后才开口。
“司冥神君托我照顾你两日,温泉对你的修为有益,不如留下在这里突破境界可好?”
昆仑山的温泉确实厉害,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个好东西。
絮影虽然有点眼馋,可是她在这里没人玩,也不熟。是以心中其实有些不情愿。
她答:“在这里提升修为?我下一个境界可是上仙了。虽然我已经三万年没有突破了,这里的确很好,可是我想回家。”
絮影这人一向不喜拖泥带水,她喜欢遵从本心。
这话说完她都没注意到对面那人的变化。
太渊低垂的眼眸盯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瓷杯,额前的碎发垂下,看起来没那么高高在上,坐在那里反而有一丝丝落寞。
原本没什么情绪的漆黑眼珠,抬起眼来一错不错地看着絮影。
这一眼看的絮影有点害怕,突然被一个上仙盯着看,谁不怕啊?
她大着胆子,颤颤巍巍地问:“怎么了吗?”
可能是她的错觉,一瞬间对面的太渊又变回了那个高冷的上仙。但是任谁这么直接忤逆上仙都会有些忐忑吧。
没关系,她絮影绝不为五斗米折腰。
太渊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没什么。我这里很久不来客人了。后山的精怪都很寂寞,我有些不忍心。想来你也不愿意找它们玩,那我这就去跟它们说……”
“诶?别啊。”一听这话絮影有点后悔。
她感觉后山的精怪好可怜,一辈子都不能出昆仑山。连新鲜的人都见不到,此时竟然托太渊仙君来当说客。
太渊又续了一杯水,抚平身上的衣褶子,又接着说:“山上有只山鸡已经会说话了。但是别的精怪都嫌弃它太聒噪,听说最近饿瘦了。”
然后太渊本来表情就不太丰富的那张脸,罕见地多了点惋惜……
絮影这次确定自己没看错,大概是为那只不高兴的山鸡惋惜罢。
“那,那我留下来看看山鸡?话说这只山鸡会不会咬人啊。如果太吵的话我可能会跟它打起来。”
絮影这话倒不是假的,她从前不仅打山鸡。她还吃过山鸡……
话说这只山鸡不会介意自己吃过同类吧?
她安慰自己:已经活成精怪的山鸡,应该比较大度吧。
这话刚说完,太渊已经起身吩咐在外等着的昌奎去安排了。等改天絮影有空了,就带着她去后山玩。
在外面听完全程的昌奎站在下首,恭敬应下。
脸上很严肃,但是心里却早就按捺不住想吐槽了。
他师父合适这么喜欢拐弯抹角了?想留人竟然还打迂回战术!
是以絮影从打算留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至少要在这里待到突破修为,正式成为上仙。
昌奎是几百年前才来这昆仑山的,本来就是最小的一个,来得也最晚。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又不知从何问起。
最不赶巧的是,上头两个师兄都出门了。
现在这昆仑山只留下他一个弟子。
而且他下山去接絮影的时候,还曾偷偷溜出来玩了一会。
当时听说自己的师父已经有了姻缘吓得手里的玉佩都掉了。
他的师父太渊仙君几万年来连女仙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成仙婚了。
这简直比他爷爷又给他生了个小叔还要炸裂。
昌奎觉得自己接受不了,是以去接絮影的时候一直在猜测这位是不是自己师父的命定姻缘。
但是现下看来又不像啊。但是说不像好像又有点像……
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打算等二位师兄回来以后再问问。
他们来了这么久,一定知道什么内幕。
——
絮影从太渊那里回去以后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就被忽悠着留下来了。
来之前她还曾约同窗出去摸鱼呢,看来只能爽约。
她的房间是院子里朝阳的房间,干爽又舒适。
尤其夜晚打开窗户,凉风吹进来吹的絮影心情都开阔不少。
等她吹够了风,想关窗睡觉时,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台上一个白色的东西,让絮影在黑夜中眯着眼盯了良久。
然后她伸手把那东西捞起来。
竟然是一个剪纸小人双手扒在窗台上,放在好像就在窗台下面偷看她。
但是这里是昆仑山,可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能上来的。
那剪纸小人虽然粗燥但是却灵性十足,上面用黑色的颜料点了两个眼睛,就如同活了一样。
絮影把纸人放在手心,语气有些不好:“你是什么?谁派你来的?”
剪纸做的小人边缘都是毛边,在絮影的手心挣扎时蹭得她有些痒。
这个小东西好像没有恶意,就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絮音不敢在昆仑山擅自做主处置这个小东西,但是又不能放任不管。
只能捏了个罩子把这个家伙罩在桌子上,限制行动。
她盯着自己的罩子,有些不放心,一狠心又往上面多加了两层。
絮影:“你就在这里呆着,不许乱跑哦。要是半夜我发现你再偷看我,就一把火烧了你。”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说笑,絮影干脆拿起一旁的烛台往上递了递。
那剪纸小人自知理亏,又害怕火,顿时瑟缩成一团。双手举起,眼看就要做下跪的动作。
絮影这才把烛台收起来,放过了这个小家伙。
她安心地放下帐子,熄了灯,滚进温暖的被窝。
被子很软,上面还有太阳的味道。
是白日里伺候的仙婢拿了她的被子在太阳最烈的时候晒的,太阳还没落山就收了回来。
所以一点凉气都没有沾染,现下只感觉到温暖。
她埋头在被子里猛吸一口,没多久就睡得沉了。
月光顺着窗户缝溜了进来,光线在半空中呈放射状一直延伸到絮影的床头。
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把半掩着的窗户刮开。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在昏暗的室内显现。
不是太渊仙君还有谁?
他还是白日里的那副打扮,来了先看了一眼桌上扣着的剪纸小人。
走过去的间隙,那罩子就不攻自破了。
小人好似有些委屈,如果它有表情,此时一定是眼巴巴地看着太渊。
“被发现了?真没用。”太渊的语气听着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说完便把小人收进了袖子。
熟睡的絮影对这一切全然不知,被子里的温暖让她压根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