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絮影睡熟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明显。
榻上的太渊仙君睁开眼，隔着帘子用目光描摹她的影子。
等时间差不多了，太渊在黑暗中起身悄悄离开了房间。
絮影半梦半醒间只觉得一个黑影闪过，瞬间就醒了。
她白日里已经睡过一觉了，睡得比较浅。
絮影有些狐疑：太渊仙君这个时间出门做什么？外面的雨可还没停呢。这天庭不会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吧？不然去看看？
絮影这人最爱八卦，她可以放弃吃饭但绝不能放弃吃瓜。
但是她又有些纠结，害怕自己撞破了太渊仙君的秘密……
“算了，不管了。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我心难安。”
絮影凭着白日里的印象往外走，可还没走出几步雨就停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这雨下的范围太小了吧……
好像只有太渊仙君那个院子里下了，其他的地方都好好的。
她边走边说：“难道这天庭连雨都和别处不一样吗？那更要去看看太渊仙君去干嘛了。”
好在太渊仙君走得不快，絮影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全然不知前方的太渊仙君唇角微微翘起，有时看絮影没跟上还会刻意放慢速度。
等到了地方，他整理了下衣袍，很是自然地从院墙翻了进去。
絮影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说传闻中的太渊仙君从不做逾矩之事吗？
这个院子絮影不知道是谁的，她跟着进去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要非说奇怪，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树。
絮影略微一思索，再次张大了嘴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月老的姻缘树！
那巨大的姻缘树上面缠着各种各样的红丝线，丝线上面泛着红光。
在黑夜中是格外的显眼。
她猜那些红线就是这三千世界的姻缘线，据说每一根都能找到相应的配对。
或好或坏，那都是天注定的。
絮影跟到这里就把人跟丢了，此时她显然对那棵树更加感兴趣。
如果她能找到自己的那根姻缘线，就知道自己的仙侣是哪个了！这可比看太渊仙君的八卦意思。
所以絮影蹲在墙角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反正来都来了，看一下也不亏。
整棵树因为红色的丝线被映照得红彤彤的，她走上前去发现姻缘树外缘还有一个巨大的罩子。
这罩子虽看着模糊，但是摸上去却犹如实质。看来这东西就是保护姻缘树的，恐怕没那么容易进去。
絮影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这里没有人。随后大着胆子稍稍用仙法试了一下，果然厉害。
这罩子不是她一个小仙可以破开的，就算开了也会弄出不小的动静。
她可听说那月老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据说他座下的两个小童曾经是两个贪玩的小仙，因为打翻了他的油灯，就被他借去使唤了。
絮影站在冷风中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她可不想被小老头留在这枯燥的天庭打杂。
“阿絮。”
絮影恍惚间还以为是行止君在叫她。在下界只有他会这么喊。这么多年来就连司冥神君都是对她直呼大名的。
她回头，竟然是太渊仙君。刚想开口又想起来太渊仙君要自己直呼名讳。
絮影长了张口根本叫不出来。直呼名讳只有特别熟悉的仙之间才会如此，更何况二人的身份相差巨大。
“那个，我们打个商量。我以后叫你太渊可好。”
这直呼名讳可实在折煞絮影，她猜想这位仙君大抵是为了显得平易近人，为了不让小辈有隔阂才会如此？
太渊仙君并没有说什么，“随你，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说及此絮影那容易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难不成说她是为了跟踪您老人家吗？
她低头摸了摸鼻子，随便想了个托辞：“
啊，就是睡不着想出来赏月的，但是走到这个院子附近就被这诡异的红光吸引了，我寻思反正都是看光，看什么光都无所谓……”
没错，就是这样。
太渊仙君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挡的月光，天空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
他也没有揭穿，只是接着问：“你，想不想看一看这月老的姻缘树？”
还有这好事？她可太想了。
如果能找到司冥神君的姻缘，她一定要拿来嘲笑他。至少让司冥三百年抬不起头。
絮影点头如捣蒜，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太渊仙君。差点让他看呆了。
絮影还是第一次用如此生动的表情看他，是不是已经说明接纳他了。
“随我来。”
说着，太渊先君伸出手握住了絮影的手腕。他感觉到手下之人的紧张。手腕很细，触感温热，碰上的一瞬间好像瑟缩了一下。
他解释道：“我牵着你才能一道进去。”
絮影点点头。倒也没什么，她就是觉得太渊仙君对自己有些不一样，也可能是传言不实。
太渊仙君带着她的手一起覆到那层诡异的红光上。絮影偷偷用手指头戳了戳外面的那层罩子，竟然是软的，还有弹性。
她轻轻一碰就有一个凹陷。
而且两人的手碰到的红光渐渐变成了粉色，随后罩子毫无征兆地开了个口子。
“愣着干什么，试着走进去看看。”太渊仙君说道。
絮影跟着他一起抬脚，果真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而且那罩子一点都没有抗拒。
等两个人完完整整地进去以后，絮影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寻常，现在更是像两个贼。
内里的景象又跟外面的不同，那棵树抬头望不到顶。絮影离得有些远，却已经依稀能看到那些红丝线上的人名。
这是姻缘线没错。
絮影问：“我们来这里会不会出事啊？听说月老脾气不太好。”
身旁的太渊仙君低头望着她，眼中倒映的红光让人觉得他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莫名多了一些妖异。
絮影连忙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或许他一介上神心思总要深一些。
“出了事我顶着，不必怕。”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若是你以后惹了什么事，也可以报我的名号。昆仑山必不会让你受苦。”
这话说得总觉得有些越界，但细细想来又有点像长辈对晚辈的包容。
絮影低头扣手，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太渊？我可是经常闯祸的。”
当初絮影在冥界经常摸鱼斗狗，在学堂打架。甚至连夫子都敢捉弄，常常让司冥神君抬不起来。他一介冥界主人，每次听下面的人过来告状，都不能太过于偏袒，是以絮影每一次都要受些惩罚。
可是她偏偏又不长记性，司冥拿她也没有办法。
“嗯。”听到太渊肯定的回答，絮影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她这算不算有了靠山？
这一次太渊不想再留下遗憾，不管是什么错，他都想替絮影挡下。
太渊仙君把絮影带到姻缘树的中间，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周身开始穿梭各种各样的姻缘线。每一条线上都有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在线的两头。絮影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姻缘。
她还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如果能找到司冥神君的就再好不过。
可是这么找太慢了，这里的姻缘何止成百上千。她问道：“太渊能找到司冥神君的姻缘吗？要不然自己的？”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树上的姻缘线，全然没注意到太渊仙君背在身后的手里握住了一根线，那根线上的灵气未消，似乎是想从他的手上挣扎出来。
可是一根线哪里能抵抗得过太渊仙君的仙力，于是那根线上的名字渐渐被太渊抹掉。那根线上的另一个名字写的是“絮影”。
这些事絮影全然不知，她此时还在多如牛毛的姻缘线里找身边人的姻缘。
太渊仙君把名字完全抹掉的时候，絮影惊喜大叫：“我找到司冥神君的姻缘线了！奇怪，我自己的线怎么找不见。”
絮影看到司冥神君的那条线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有些奇怪：“太渊。”她拿着线走过去，“司冥神君的线为什么没有姻缘啊？”
太渊仙君把刚才手里的线握住，“嗯，姻缘若还没出现便不会显示。”
见絮影还不太明白，他接着解释道：“如果把两个姻缘没出现的姻缘线牵在一起，就可以成就一段姻缘。相反，若是时机成熟了，两条空白的姻缘线就会自动连成一条线。世间的姻缘大多如此。”
絮影有些遗憾，这样就不能嘲笑他了。而且她若是提前知道司冥神君的姻缘还可以提前跟那位仙子认识下。
絮影又问：“那你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姻缘线？我的呢，也帮我找一找吧。”
太渊仙君把背着的手伸出来，“你的线刚才我找到了。”
絮影盯着他手中那根孤零零的红线，迫不及待地检查，结果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看来她的姻缘也没出现。
两人在这里呆了太久，絮影往结节外看了一眼，隐隐有破晓的趋势。
她说：“我们走吧，多谢太渊带我来这里。”
太渊抬手刚想破开结界，就听见气急败坏的声音：“谁？哪个胆子大的来动老夫的姻缘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