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一家人应当是做足了准备才动身搬了过来,谢南醉明白他们的心意,可惜她无法做出真正属于感情的回应。
在祖母的拥抱和疼惜的抚摸中,谢南醉直觉心情舒畅不少,她想,这大概便是家人陪伴在身边的感受。
谢家人安排住在了宫中,距离谢南醉寝殿最近的地方。
有谢老夫人陪伴在身侧,谢南醉的第一年过得比以往都要有趣的多。
他可以跟谢老夫人讨论许多,老夫人似乎什么都懂,而且与谢南醉所想的时常产生共鸣。
祖孙二人十分亲近,至于谢长峰和柳芸,在见谢南醉一天比一天好之后很少来打扰她。
夫妻二人听闻何处风景光彩极好,便收拾行囊二人出门游玩。
女儿已经有了如此大的成就,身体又比从前好上许多他们夫妻二人也可以放下心来去当闲云野鹤。
第二年时,谢南醉在第一年时不时拨弄的棋子也开始发挥作用。
当年中溯废太子派人杀了大皇子后被废黜,而提供证据隐藏在幕后之人,乃是一直以来鲜少有人注意到的三皇子。
三皇子在诸多皇子之中并不算出名,其母妃生性怯懦,身为宫中妃子却不敢参与到妃子的争斗之中,连带着他在众多皇子之中也是经常被人轻视戏弄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拥有争夺继承权的权利,却几乎没怎么被人放在眼中过。
但也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看他,被人发现之时,才会格外令人震惊。
在太子被废后,众皇子之中自然是想要去争夺那个太子之位。
其中虞次安已经在中溯帝面前表露了自己的野心,自然而然被他列在其中。
还有另外一位皇子以仁善出名,一向温和谦逊有礼,却并不是中溯帝所中意的人选。
太过温和之徒难以强敌下保住这个国家,中溯帝想要选择下一任的继承人自然需要考虑到如今尚存于世的强敌。
但能在诸多皇子的竞争之中活到现在,温和的五皇子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中溯帝突然传出要再立一个太子的原因,是因为他这两年以来身体逐渐出现衰败的迹象
兴许是因为年纪逐渐大了,也可能是有人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下了毒手,下手的很有可能便是他膝下如今争斗不断的几位皇子。
但对此中溯帝并不恼怒,能够悄声息中对他下手的皇子心机城府之深,令他赞叹,只可惜他并未查出来是谁。
无论是什么原因,清楚自己已然时日无多的中溯帝,需要尽快为中溯国选择一位他认为能够掌管好国家的国君。
就在他正考察着膝下如今能够作为选择的三位皇子之中,有谁能够成为这个继承人时。
三位皇子之中有一位出事。
中溯国观星师夜观天象到南方一带,近来来会有洪水,中溯帝便派五皇子前去修建堤坝。
这原本是一件好差事,不料中溯帝放心的五皇子却在这件事出了差漏。
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此次观星阁上报此事乃是因虞次安想要让其借此机会捞一笔油水。
故而在中溯帝挑选前去修建堤坝的皇子通过贿赂几名大臣举荐自己,得得这份差事。
他将洪水是假这件事信以为真,修建堤坝时偷工减料,致使洪水来临之际,朝廷花费重金修建的堤坝竟不堪一击。
堤坝被破,大量百姓因此流离失所。
中溯帝得知此事震怒之下将五皇子废为庶人,下了大狱。
而知晓自己侵吞修建堤坝的银两,导致害死诸多无辜百姓的五皇子也在狱中绝望自裁。
在他死之前,有一人曾去见过他。
三皇子。
虞次安所居住的宫殿,今日迎来了一位客人。
来人一袭黄色锦袍,进殿瞧见虞次安正在喝酒,顺嘴打趣:“八皇弟这是在借酒消愁?”
虞次安抬眸睨了他一眼,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不喜不怒道:“六皇兄处理完他留下的烂摊子了?”
景述风并不被他的态度刺到,十分自然的坐在了虞次安对面的位置,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干杯。”他抬了下手,自顾自说完也不管虞次安有没有回应,便将酒饮尽,末了还不忘称赞一句,“不错,是好酒。”
他说着就要继续倒酒,却被虞次安伸手拦住。
“怎么,八皇弟这是连杯酒都不舍得给皇兄我喝了?”景述风抬头看他。
虞次安张了张嘴,声音沙哑道:“你们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皇位,害死那么多人吗?”
“一个皇位?那是在你这个并不想得到皇位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可在想要得到的人眼中,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代表着仅有的一条活路,他们生来就被告知不抢便会死,你这个在外活了那么多年,有靠山随心而动的人如何能理解?”
景述风往椅子一靠,整个人透出散漫的气质。
可他的眼神里却燃着对虞次安这副高高在上姿态的不满怒火。
他自以为是的清高,是建立在了他不受此事围困一生,这样幸运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他说出谴责的话?
他很不喜欢虞次安,这种不喜欢应该称之为……嫉妒。
虞次安听出他语气很冲,蹙了蹙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似乎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来也无用。
景述风当然知道他大概想说什么,干脆继续说道:“那我再上升到更高的层面,父皇的政权无疑是给中溯百姓带来不小的灾祸,他们活着,却因恰到好处的征税徭役导致永远无法改变现状,努力一辈子到头来和一开始没什么两样,而从世家、地主上,他们养肥了之后便会被宰杀,坏的家破人亡,好的好歹还活着。从父皇的角度上看,他的一切政策都稳固了他的政权,可他所造下的杀孽又何止数十万?”
他看得通透,从他踏出京城的那一刻起,每一次走在民间,走在只从奏折、大臣、夫子们口中所说的地方时,他都在见证着中溯帝统治之下的百姓们未来何其无望。
可偏偏他是众多皇子中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一个。
所以他在等一个明主,至少可以改变现状。
他亲眼看见过人绝望时是什么样的,一家三口服毒自尽,小孩稚嫩懵懂的服用毒药,疼得直喊娘亲,被他的娘亲抱在怀中,安抚着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那个给孩子服下毒药的女人最后是用怎样的目光看他呢?
不是庆幸有人来做主了,不是害怕有人来捉拿他们,而是浓浓的疲倦。
好似在说:你们又要做什么?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