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猪肉和锅底灰
张远东进了胡同后，很久都没出来。杨文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待，他本来觉得张远东只是去摸摸情况，很快就能出来，没想到会这么久。
这一片人口杂乱，因为很多来陪护的家属都租住在这里，流动人口太多，管理十分困难，算是县里比较容易出事的地方之一了。张远东独自一人进了这个巷子，他很害怕会有什么危险。
就在杨文着急上火，想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张远东一脸阴沉的从胡同里出来了。
杨文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一大块猪肉，什么都明白了，他早就听说过这里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黑市，看张远东的样子，应该是跟着人进了黑市了。
他三两步赶过去，帮他把肉装进了包里，无奈道：“我说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你去了黑市，不抓人也就罢了，还大摇大摆的买了这么多肉，也不知道遮掩一下，你还穿着警服呢，被人看到了好看吗！”
张远东的脸还是很黑：“我抓什么人，整顿黑市那是纠察的事，我一个小小的公安，哪能管得了，整个黑市里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个怕我这身行头的。”
“行行行，那没什么事咱就先回局里？我看你就是太紧张了，人家女同志可能就是去黑市买东西，虽然也不对吧，但是好歹没有什么大问题，你还黑着一张脸干什么？”
张远东却不这么想，他的直觉告诉他，张小惠一定有问题，她身上的违和感太重了。而且，以她一个毛纺厂临时工的工资，是绝对撑不起她现在的生活的，如果没有问题，她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和票打扮自己？
见他不说话，杨文拍拍他的后背：“走吧，今天中午局里吃饺子，回去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张远东想起今天早晨在家里吃的早饭，咽了口口水。比起食堂的饺子，他更想回家吃林樾做的饭。不过他也知道，林樾还要上工，中午大概率是没有时间做饭的。
回到局里，办公室空无一人。刘清军那个促狭的，带着两位新同事去他负责的村子里帮忙捉蝗虫了。
局里的同事多数都是城里人，不太能感同身受农民的苦，吃饭的时候还在热烈的讨论蚂蚱的各种吃法。
张远东没有参与话题，三两口吃完饭，回到宿舍换了一身行头，拿着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出了局子。
天渐渐黑了，小田村的人们三五成群的回了家。
蝗灾还没过去，不过地里已经开始种小麦了。人们在地里劳累了一天，回去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
不知道是哪家正在炖肉，简直香飘十里。还没进村，一群人就闻到了香味，大家的眼睛里终于冒出了亮光，只是这个光绿油油的，看着瘆人。
大家使劲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一边擦口水一边议论，也不知道这是谁家这么缺德，做这么香的炖肉，今天晚上的晚饭没法吃了。心里恨不得是自己家的才好，嘴上还得不停的抱怨这是有钱烧得慌。
林樾回到家，刚推开院门，身后的两个小不点就欢呼着先跑进去了。
没多会，小凌凌又哒哒哒的跑了出来，对林樾喊：“娘，快点来，爹做了好~多~肉肉！”一边喊，还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路过的人齐刷刷的往这边行注目礼，吓得林樾三两步跑过去，一手夹起凌凌，赶紧回了家。
林樾进屋，果然见张远东已经端出了一小盆炖五花肉，她看到有这么多肉，很是惊讶：“你今天买肉啦？”
县里副食品店的肉都是有定额的，每天一大早就会被抢光了，那时候张远东还在上班的路上呢，他能买到这么多肉，林樾很是惊讶。
张远东也没有多说，只道：“还有一块没做，我放在盆子里了，今晚上如果有空就腌起来吧。”
林樾答应下来，也没有继续追问。
吃饭前，林樾让张远东用小碗盛了一些炖肉给张志伟夫妻先送了过去。家里做了肉，如果不给老屋那边送点，明天村里指定会有人说闲话。这些事情她从来都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不会让孙红梅有机会骂她不孝。
张远东其实并不怎么会做饭，他参军之前没机会摸灶台，参军之后吃的是食堂。这么多年学到的那点做饭的知识，只够他把东西烧熟或者烤熟，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做饭毫无技巧，全凭手感。
他炖的肉和炖排骨一个做法，就是放点葱姜水煮，不过好歹还知道加了点盐。这时候人人都缺油水，如果是在别人家里，只要是肉，水煮都觉得是人间美味。两个孩子就非常给他们爹面子，一人抱着一大块肉，吃得津津有味。
林樾虽然也馋肉，但是真架不住这种做法。为了不打击张远东的积极性，她也没再去炒一个菜，只是从坛子里盛了一些辣酱出来，挑了一块不那么肥的肉就着吃。
张远东见她吃得太少，以为还在为村里的事发愁，说：“我今天去找了我的一个老营长，托他问了救济粮的事情，昨天他和我说，咱县里受灾的地区太多，救济粮一时半会的下不来，不过中秋之前应该就有消息了。”
本来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定，他不想现在就说的，但是最近林樾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他这会说出来也算是宽她的心了。
林樾听了，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她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整个苍山公社这几年没有一个生产大队从上面要到过粮食，张远东一出手，就有了消息。
当然，今年和往年不一样，可能今年上头本来就给批了救济粮了，但是如果张远东不托人打听，那怎么着也得到交公粮以后才能有消息下来了，那时候大家急都急死了。
张远东见林樾的眼里全是崇拜，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光这个眼神就很让人受不了了。他慌忙扒完了剩下的饭，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匆匆出门了。
两个孩子还在后面喊：“爹，等等凌凌/万里，我们要出去玩！”
林樾低头偷笑，这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呀。
晚上，张远东没敢在院子里洗澡，一直挨到林樾也躺下睡了，他才敢偷偷摸摸的去了灶间，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
林樾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她平时都是在空间里洗澡的，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尴尬。
这段时间双抢太累了，今天又有了救济粮的准信，心里安稳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除了半夜起床给两个孩子把了一次尿，一整晚都睡得很香。
张远东却不一样，他僵硬的躺在炕的另一头，身体依旧紧靠着炕沿，像是个贞洁的小媳妇一样，不敢挪动一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免不了浑身酸疼。
清晨，张远东照例早早地起床去跑步。走之前，他先在灶里生起了火，煮了一锅热水，留给炕上的三人起床用。
这时候还没到立秋，一早一晚温度低一些，但是还是挺热。林樾被炕上的热气烤得睡不着，起床就看到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蹲在灶间熟练地一边添火，一边拿了一把快要被蚂蚱啃光了的茼蒿在择。
张远东看到她，自然地招呼道：“你起来啦，锅里的水正好也热了，你用热水洗脸吧。”
跟昨天晚上睡觉前别别扭扭的样子大相径庭，感情这人白天是e人，晚上就变i人呗！
不过这也太勤快了，炕上烫得都睡不了人。
人家大清早就起来干活，林樾自然不会打击他。她笑着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菜，夸道：“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起床了，还烧了这么多热水。剩下的我来吧，你快去忙你的。”
因为有张远东在，林樾晚上并没有把脸洗净。她脸上抹的东西，经过一晚上早就没剩多少了。这会人一走近，张远东就发现了她脸上的皮肤不对。
因为在护肤品里加了草木灰、南瓜粉这些东西，并不像化妆品那样自然褪色，而是在脸上留了一块块的黄褐色，原本细腻白净的皮肤也显露了出来，就是感觉脏脏的，像个小花猫。
原主的皮肤可没有这么好，张远东想起了自己变得光滑许多的皮肤，知道这是她自带的能力，她平时脸上应该是抹了什么东西遮掩。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你的脸脏了，用不用先洗一洗？”
林樾一惊，克制住自己想捂脸的冲动。前几天和王秀香一起住，她都会早早的起床，趁大家都还没起床，偷偷的去空间里把脸弄好。
两人已经把事情说开，张远东也知道了她的底细，林樾一时放松了警惕，早上把这一茬忘了。
张远东看到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又变得又黑又黄，心里十分好奇，问道：“你的脸是故意变成这样的吗？”
“变？”林樾愣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摆手解释，结果因为着急，嘴瓢了一下：“不是，是抹了锅底灰……”
张远东：……
他还是挺好骗的，也不必这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