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帮
那天之后,我再没有碰到过郑启明,反而是彭湾湾她们约着我聚了一次,只不过当初玩的比较好的几个朋友都没来,所以吃饭的时候只有经年未见的生疏和成年人熟络的客套。
姚梦在小年那天回来的,回来就问都没问就把我拉近了之前的六人小群,问柯恒志和王亚林什么时候回来,又问任晓晓今年在哪边过年。我也没有做作到又退群,五六年前那一波拉黑郑启明和退群的幼稚操作,实在不适合三十岁的我了。
“明天下午到,我老婆念叨老家夜宵摊好多次了。”(王亚林)
“我后天早上,路上堵车堵得厉害。”(柯恒志)
“叫你不跟我一起出发。”(姚梦)
“那不是那天我女朋友跟我闹别扭嘛,我总得哄好她吧。”(柯恒志)
“别跟我发这些。”(姚梦)
“你男朋友今年过来吗?”(柯恒志)
“不来。”(姚梦)
“今年轮到在他家过年呢,我可能初二回去。”(任晓晓)
“你们俩这样聊天,总给我一种余情未了的错觉。姚梦柯恒志”(任晓晓)
“同感。”(陈清)
“同感。”(王亚林)
“百八年前的事了,莫要再提。”(姚梦)
“我现在看他就跟看我姥家那头猪一样,搞不起一点兴趣。”(姚梦)
“夸张了吧!我怎么就成猪了?猪有我这么帅吗?我最多就是长胖了些,但也还是人群里最帅的那个!”(柯恒志)
“你快闭嘴吧,等下她们又要嗑嗑嗑!”(姚梦)
“三十多的人了,还天天帅帅帅!”(姚梦)
“郑启明,郑总怎么都不说话啊?”(姚梦)
“在开车。”(郑启明-语音)
“郑总才是我们w市第一帅,这声音,啧啧啧。”(姚梦)
“他也三十了!”(柯恒志)
“郑总哪天有空?咱斧头帮不得聚一下啊?”(姚梦)
“都可以,除了年三十。”(郑启明-语音)
“那今晚我们三先聚一波,郑启明陈清你俩给我接风洗尘!”(姚梦)
“好的,你挑地方。”(郑启明-语音)
我看着群聊,又把郑启明的语音听了快十遍,他声音确实好听,我记得大学那会儿流行网络配音,我还在群里开玩笑让他去学习一下,以后做个cv造福大家的耳朵。
既然姚梦说是给她接风洗尘,我也不好拒绝,便回复了一个“好的”的表情包。
姚梦选择了一家老店,我们高中时候就爱聚在这里吃,这里的羊肉汤很有名,但是郑启明一向是不喜欢味道重的东西,所以他还是像当年一样,拒绝了招牌羊肉汤。
“抱歉啊郑总,我实在太想念这一口了。”姚梦喝下大半碗,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没关系,小炒都很好吃。”郑启明微微笑着。
“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姚梦吃着吃着突然发难道。
“专心吃饭。”我看了她一眼。
“这样可不行,显得我们斧头帮很生分。”姚梦拿出手机说,“来合个照,等下发群里。”
“不要吧,等大家都回来了再合照。”我找到一个好的理由。
“……怎么回事,给小梦接风洗尘这么不开心吗?”姚梦故意装作伤心的样子,委屈地说,“你们都不爱小梦了qaq。”
“拍,拍还不行吗?”我凑近姚梦身边。
“郑总!”姚梦瞪了郑启明一眼。
郑启明举手投降,也走到了姚梦另一侧,全程都没看我一眼。
“郑启明你手长,你举着!”姚梦把手机交给郑启明,看了一眼镜头,又把我推向前说,“清你脸小,你站前面。”
我懒得和她争辩,只能努力和郑启明保持距离,但是姚梦在郑启明按下拍摄键的瞬间往前靠了一下,我们三个便很亲密地叠在了一起。我慌忙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念叨着“抱歉”。
“我看看照片,总体还行吧,就是清你的表情有点怪。”姚梦点评道,然后又自顾自坐回座位继续吃菜了。
半分钟后,我们的群里出现了这张合照。一分钟后,柯恒志把姚梦截掉了再次发进群里;两分钟后,任晓晓在我的脑门上配文“撞到男神了肿么办”;三分钟后,王亚林把他们三个脑袋都p上来发进了群里。
“只有王亚林是正常人。”(陈清)
“可是他p得好差,完全能看出来是p的。”(任晓晓)
“给我选的还是上次你们谁发群里的表情包照片。”(任晓晓)
“给我选的也一般,给他自己选的最帅!婚纱照!”(柯恒志)
“心机男。”(任晓晓)
“这顿饭仿佛就我一个活人。”(姚梦)
“或者说我是个记者,在采访陈清和郑启明,我问一句他们答一句,除此之外再无沟通。”(姚梦)
“我们斧头帮是不是要散了啊呜呜,小梦心好痛!”(姚梦)
“可怜的小梦。”(任晓晓)
吃完饭,姚梦果然已经叫她哥来接她了,然后千叮咛万嘱咐要郑启明好好地把我送到家。但其实也不用她这么费劲,我们俩本来就住在一个小区,只要不太刻意避开,横竖是同路的。
“坐副驾吧。”郑启明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也不想扭捏,不想他觉得我在介意什么,所以就坐上了副驾驶。车上的香薰很好闻,好像还是他大学时候前女友喜欢的那一款,真是蛮长情的。
“你找新工作了吗?”等红灯的时候,郑启明突然问我。
“还没有。”我盯着一秒秒减少的红灯,觉得有些刺眼。
“也不用着急,先休息一阵子。”郑启明说。
我“嗯”了一声,没再讲话,车厢内又陷入沉默,我闻着香薰的味道,有点昏昏欲睡。
郑启明放了一首轻柔的钢琴曲,专心开着车,也不再同我讲话。
等到车子开到小区附近了,郑启明又在路边停下了车子,轻声问我:“你想去学校看一下吗?”
他的声音很有魔力,让我很想答应他,很想和他故地重游一下,但是车里的香薰随着我的呼吸进入我的鼻腔里,我笑了笑说:“不去啦,很晚了,回家吧。”
我已经厌倦了这样,我们之间因为他的若即若离,好像保持着暧昧关系,又好像只是很熟络的老友。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他需要怀念的时候就陪着他,清晨看日出、傍晚赏日落,跟自己说“你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对你总归是有一点特别的”;但是他清醒冷静的时候,就一个人大步向前走,根本没在意过我还留在原地,我想要找人怀念的时候,就只剩下空空的自己。他对我不坏,但又不够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因为他的一时兴起的情绪而波动,他心血来潮时我们就如胶似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对我避而远之;如果只是保持朋友距离,我能理解这种边界感,可偏偏他又会在偶然的一些瞬间给我一点不确定的可能性,好像我们不仅仅是挚友,也还有成为爱人的可能性。
不过好在我已经三十岁了,再也不会被他蛊惑着去校园里走一遭,毕竟我可不想深夜失眠。
结果我还是失眠了,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实在睡不着,便拿起手机准备放点雨声来听听,然后就鬼使神差鬼迷心窍地点开了斧头帮的群聊,往上翻到了姚梦发出来的那张合照——不算太亲密甚至有些疏离的表情。可我偏偏还是盯着看了几分钟,然后保存了这张照片。
找了好几段雨声都不满意,又点进相册里,把照片删了。
等到终于有一点困意了,我又摸索起手机,把删掉的照片还原,点了“隐藏”。
过年期间,六个人总算全体到齐了一次,说来也很奇怪,我们六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留在w市,郑启明研究生毕业之后就留在s市,我和任晓晓留在j市,柯恒志和姚梦在z市,王亚林去了他老婆的家乡f市。总算聚齐的那天,在姚梦和柯恒志的撺掇下,全员都喝多了,直接就在附近找个家酒店住下了。第二天就被任晓晓的手机铃声吵醒,她儿子正在疯了似地找妈妈……过了一会儿,姚梦把手机插上电,刚开机就开始响,她男友很不满意她这么久都不回消息……我的手机比较安静,只有今早老妈发来的一条,说是下午去舅舅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