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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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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熠熠微光里》

    chapter 32

    很快鹿悠就笑不出来了,蒋哲宁的故事并不是必须起承转合又要曲折离奇,而是真实存在发生的。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向王导和梁英信誓旦旦的说绝对能演好这个角色,可她连家门都没出,短短半个小时,“区区”一个故事就把她的自信给打退了。不仅如此,她还对蒋哲宁的工作了有了强烈的共情。

    鹿悠告诉蒋哲宁有啥讲啥,照单全收的后果就是因为太震撼而嘴唇发抖不说,她一个学霸竟然会突然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担心演不好角色了。自己才二十三岁,这种角色现在看来怎么也得是位上了三十几岁有些经验和能力的女演员才能出演。

    蒋哲宁看了眼照片上的自己,尽管当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现在却异常的平静。

    “这是间医院。在w国有很多不同的组织,我们将领导者称为‘首脑’,而我们这些被派去的记者也是会受到一些支持工作的首脑帮助,他们会派出组织中的成员作为保镖保护我们移动,就是以车和他们自己为掩护带我们到达目的地。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起机枪扫射,都是来自当地的恐怖组织,他们趁乱将住在那附近的百姓赶进这间医院里不让他们出来以威胁军队释放他们的人质。当时我和另一位记者同行,就在距离医院不到八十米的地方,突然有人朝我的同事射击,保护他的保镖当场丧命,他当时吓住了,我就在他的附近连忙将他拽到车后躲藏并和我的保镖一起转移,而那名已经身亡的保镖就一直躺在路上……”

    鹿悠不晓得当时现场的气氛是凝重紧张还是刺激,但现在她着实是肃然起敬,听到震惊的部分只能表情苍白无力的使用同一种动作,目瞪口呆。

    “那有没有人替……替他收……”鹿悠很不愿意提到“尸”这个字。

    蒋哲宁喑道:“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当时的想法和你一样,同行的翻译告诉我们后面会有同伴将他们暂时拖到路两边,待到这里安全之后再回来收,前提是还在的话。”

    在战争下,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没了。鹿悠的心绪难以平复。

    “那这张照片是什么情况?”鹿悠半眯着眼仔细观察那画面,“这是血吧?”她看到照片里蒋哲宁脚下的位置是红色的,但视线再向前就会发现不是所有的地板是红色的,方才看不清,但现在才看出地板明显是湿润有光泽的。

    见她发现重点,蒋哲宁索性回答:“是血。因为医院附近过于危险,保镖们说什么也不让我们靠近,我们只能躲在巷子里听着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尖叫声,那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恐惧,那个瞬间仿佛与死神只有一步之遥。w国的部队并没有将人质全部释放,这就导致恐怖组织采取极端行为将枪头指向了被关押的百姓,之后在双方进行了将近半小时的交火后才停息。等我们进去的时候,就是这些画面。”说罢他点击鼠标变换着图片。

    医院的大门被强行打开,满地鲜血将洁白的瓷砖染成红色顺着有些坡度的通道而下,人们放下因恐惧而遮住双眼双耳迟迟不敢松开的双手。一支落日的余晖似飞箭般从缝隙中穿过洒在他们身上,一时竟分不清是红色还是金黄色。军人们踹开从内部顶住的木桩,高喊着“你们安全了”。

    可是真的安全了吗?他们只是逃过一劫如此而已。然而对于当时的百姓,那便是上帝的降临。他们从地上站起,眼神中有感恩,有恐惧,有愤怒,转而又想起自己已经在这场短暂硝烟中死去的亲属,哭着喊着,不顾脚下血流成河,拨开尸体寻找着他们。

    “一个仅有八岁的男孩带着自己三岁的弟弟妹妹,他们的妈妈为了保护他们就倒在一旁,弟弟妹妹还小只是哭着什么都不懂,而那个八岁的男孩却承担起了所有。在场的记者有人想要安慰他们,可自己都被场面震撼住双腿如同灌铅根本抬不起来。”

    鹿悠:“那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蒋哲宁叹气:“几分钟后另有几名其他新闻社的记者抵达现场,其中有一名女记者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了几块水果糖送给了他们。小孩子吃到糖就不哭了甚至还在笑,和他们的哥哥一起等待安置自己的妈妈。”

    “还有女记者?”

    “当然。在这时代,没有什么工作是女人做不了的,她们有时候远比我们男人更勇敢更坚强。有很多场合男记者都不敢上,但她们却敢在第一时间冲上去。”他向后翻着照片,一张水果糖的照片出现在眼前,“我转念将采访当时的画面改为采访那名女记者,标题就叫‘上帝的水果糖’。”

    “上帝?”

    “没错,那时候以小孩子为视角,称她为‘上帝’不为过吧?”

    虽然小孩子不懂什么叫暗无天日,但在那种时刻那名女记者的一颗水果糖无疑就像上帝的一双翅膀保护着弱小的生命。

    鹿悠端详照片里水果糖的绿色糖纸,猛然一巴掌拍在蒋哲宁的大腿上。

    鹿悠:“哎呀……”

    蒋哲宁咧嘴,还挺疼。

    “这个糖是不是有段时间卖的特别火?”

    “我不太清楚,这个糖很火吗?”

    鹿悠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地上蹦起来,突然兴奋的说:“你等等我啊。”说完就朝冰箱跑过去打开翻找,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袋东西,“你看是不是这个?”

    面对居住过三年的国家,蒋哲宁对他们的文字再熟悉不过,时隔几年再看竟还有种怀念的感觉,“没错就是这个,我们这还有卖的?”

    “去年我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网友说这个进口水果糖超好吃,然后我们圈内也有几个人拍戏的时候私下吃过,忍不住买了几袋不同味道的。刚刚我看到这糖纸的样子就觉得眼熟呢。”她前后翻着袋子看,上面的文字没有一个认识的,连个英文都没有。还真要感谢发明阿拉伯数字的那位伟人,唯独日期她看懂了。

    蒋哲宁的手伸过去想拿出一颗,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鹿悠不好意思笑说:“买的有点多,控糖期来不及吃就过期了。”

    蒋哲宁一看,过期半个多月,“在w国我曾吃过冻了一周的类似窝头的主食,一颗糖过期不算什么,来,让哥哥帮你尝尝买到的是不是真货。”

    “要不我再给你买袋新的?”她可舍不得让人家吃过期的食品。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蒋哲宁从她手里要过袋子,“哥哥这可是金刚的肠胃,就不怕吃这些。”随即撕开袋子拿出一颗放进了嘴里,边吃边逗她,“一会儿哥哥要是当场晕了记得赶紧按人中。”

    鹿悠:“……”

    蒋哲宁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味。”

    w国南部盛产苹果,所以产的糖也是苹果味道的,没想到出口后竟还有别的口味。他们喜欢往食品里放各种糖浆,所以糖果也是独特的味道和香气。w国的老人小孩和妇女都喜欢吃这种糖,因为口腔中的变化会让他们很快乐。

    “那我也吃一颗。”鹿悠也顾不上过期的事情,随手放了一颗,“一会儿我要是当场晕倒记得赶紧按人中。”

    听闻此言,蒋哲宁忍不住笑出声,“一颗糖吃不坏人。”说罢又考虑了几秒,沉声说:“按人中不管用你哲宁哥就给你做人工呼吸。”

    记忆里蒋哲宁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那都是和哥哥说的,从来没跟自己说过,每次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哥哥就会说他是疯子。没想到有一日他还能对自己说这些话。

    “今天你过生日,没什么可送你的,兄弟奖励你一个吻。”蒋哲宁紧紧搂着鹿予的肩膀将嘴巴强行放过去。

    鹿予浑身都在拒绝,“蒋疯子,你给老子滚一边去……”

    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还是这个绿色的好吃。”鹿悠指着苹果味道的说。

    蒋哲宁介绍:“苹果是w国特产之一。”

    水果糖又酸又甜,刚入口时一股浓烈的酸感充斥着整个口腔,随后逐渐变甜。但比糖更甜的却是鹿悠的心情,没想到自己还有可以和哲宁哥产生共鸣的东西。这一袋过期的糖果也能将两人的关系拉进。

    该说的也说了,鹿悠问:“那这照片究竟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蒋哲宁的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到屏幕上,“左下角的台阶上有一名死亡的难民没胳膊,我担心你害怕。”

    鹿悠打了个哆嗦,试图亲眼看看那场面,蒋哲宁却适时的遮住了屏幕。

    “还是别看了。”

    鹿悠冷静片刻,“我想看,哲宁哥,我想知道你的工作,我也想感受一下当时的气氛。”

    只有了解真实发生的事情,鹿悠认为自己才可以共情于角色,演出更合适的心情和表情。

    蒋哲宁的手微微放松,“那只看一眼就好了。”

    “好。”

    想让她适应一下,蒋哲宁仍不敢全部放开,而是留下一半,“这张照片是在安全后拍摄的,恐怖组织已经撤离,军队的人员正在敛尸,而唯一的方式就是把遇难人的遗体放到医院外面去并排放着。”

    一名女性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脸上没有恐惧也并不平和,而是以一种紧皱眉头睁眼的表情停在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头巾的颜色看不出血迹,但头上流下的血像装饰的花钿一样从她的额头向脖颈蔓延。不知她离开的瞬间在思考什么,是没来得及与爱人告别,还是挂念仍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又或是忘不了温暖的家中电炉上煨着的一锅热汤。

    死亡给人带来的永远是悲伤和压抑,鹿悠目不斜视盯着那照片,幸福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没有战争的国度又是多么令人向往。

    她忽然深有感触,虽未身临其境却感同身受。

    “好了,今天的分量已经足够了。之后我会给你讲一些轻松的事情。”

    “还有轻松的?”

    “当然。”

    “是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蒋哲宁二话不说关上了电脑的显示器,“你不如先想想中午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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