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赵玉如下意识地抱紧了李思,接过手帕,声音微颤道:“郡主,我也是害怕啊!世子死得不明不白,婆婆却一直阻拦我报官。我的孩子还年幼,不知道能否平安长大。我的嫁妆虽然已经填补了这侯府的一部分亏空,但还有大部分的财产。我真的担心这些财帛会引来杀身之祸,他们会毫不留情地要了我们母子俩的性命。”
赵青萍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曾经也像赵玉如一样,深陷恐惧之中,担心荣昌公主府会被吞噬殆尽。她明白赵玉如的担忧,那种害怕失去一切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然而,与赵玉如不同,赵青萍更为冷静和果断。在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迅速集结了最值得信赖的亲卫,马不停蹄地返回了望京。
赵青萍深知,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摆脱这样的恐惧,语重心长地对赵玉如说道:“你得自己立起来,才能保护好你的孩子和财产。”
“多谢郡主的好意。”赵玉如点点头,她能感受到赵青萍的关心。
赵青萍说罢,便往正堂方向去了。
此时,赵慧兰为了阻止尚嘉的行动,正趴在李广的灵柩之上。她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哭诉道:“侯爷,你刚刚离世,就有人来侯府欺辱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侯爷啊,我无法再保护侯府的脸面了,你为何要离我而去……”
李管和李符站在一旁尴尬异常,手足无措,窘迫极了。
尚嘉则因为赵慧兰是女流之辈,感到束手束脚,不好再有动作。
赵青萍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眼旁观。她刚刚听到了院子里的下人在小声谈论昨日之事,说是李简气死了李广,因而半夜被厉鬼索了命去。
赵青萍不在意这些鬼神之说。不验尸,怎么让大家确信广信侯是被亲儿子活活气死的呢?这可是大新闻啊!可尚嘉的本意并不是要为广信侯验尸啊!总觉得少了尚嘉的力证,流言终究是流言。
赵青萍心中暗自琢磨,女帝对这些徒有虚名的勋贵并无好感,想必很乐意找理由削他们的爵位。既然如此,她何不借此机会,向女帝献上一份厚礼。想到这里,她不禁心生一计。
赵青萍瞧着左右两方僵持不下,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便觉得索然无味,转身离开。趁转身的时候,她顺便留意了一下一直低垂着头的李管,父子俩眉眼挺相似的。
李管前额的刘海过长,恰好地遮住了他的双眼。这样的发型在当今时代并不是主流,显得有点刻意。
赵青萍一踏出广信侯府的大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寻桑旭问个究竟。
然而,白鹮却紧紧地拉住了她,劝道:“郡主,你只是关心则乱。仔细想想,这件事显然不是桑旭所能策划和执行的。”
赵青萍却道:“我还是想问问他,才能放心。”
白鹮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道:“桑旭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确定要亲自去问他吗?不怕伤害到你们之间的感情吗?”
赵青萍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幽深的眸子。是啊,桑旭所追求的只是让广信侯府名声扫地,应该不会轻易杀人。
而且,烟叶这种东西,只有西南的少数部落才会种植,价格昂贵。而望京这边流通的烟叶,基本是皇室赏赐下来的贡品。
桑旭应该舍不得用这么金贵的物品作为诱饵。而且他应该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和条件收买侯府的人。
想明白一切的赵青萍,眼珠子一转,立刻决定进宫与女帝聊聊天。
此时,尚嘉的手下已经将李简的棺椁抬了出来。大概赵慧兰也没想到尚嘉会玩一手声东击西的计策,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赵玉如抱着李思,跟在众人后面,看着李简的棺椁被抬上了车。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最终还是松了口气。
在正堂内,赵慧兰和尚嘉一直僵持着,气氛一度十分尴尬。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她急急忙忙带着人追了出去。
然而,装着李简棺椁的车子已经消失在视线里,赵慧兰只能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道路。
转过身,赵慧兰看到了赵玉如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愤怒与失望瞬间涌上心头,她毫不犹豫地打了赵玉如一巴掌。
这一幕恰恰被刚走出来的尚嘉看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闹剧般的场景感到深深地无力。
赵慧兰急切地表示不满,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尚府尹,你为何如此固执?我已经说过,那个孽子是因病离世,并不需要验尸。请你尊重我的意愿。”
尚嘉严肃地看着赵慧兰,沉声道:“侯夫人,请不要任性行事。”
赵慧兰似乎铁了心,倔强地说道:“我不同意验尸。”
尚嘉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侯夫人,你的意见并不重要。”
赵青萍眉头紧皱,沉声道:“侯夫人这般推三阻四,其中必定有蹊跷。世子的死因真的如侯夫人所说吗?我觉得尚府尹有必要深入调查,免得放纵了凶徒,以免冤魂作祟啊!”
赵慧兰此刻怒火烧得正旺,完全失去了理智,瞪着赵青萍,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给老娘滚一边去!”
元珹刚从牛车下来,正准备摆架子,却听到尖锐的骂声。那是赵慧兰的声音,虽然她的言辞并不算太恶毒,但在元珹听来却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刺入他的耳中。
他瞪了赵慧兰一眼,心中对这个破落户儿的不满瞬间爆发。在他眼中,赵慧兰的地位远远比不上赵青萍这个女帝的外孙。于是,元珹举起拐杖,狠狠地向赵慧兰打去,语气凌厉地斥责道:“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赵青萍赶忙小心翼翼地扶住元珹,轻声劝慰道:“肃王,你老人家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元珹是元氏家族的族长,也算是先帝的族兄,如今已经年近百岁,身体微微颤抖,让人看了不禁心惊胆战。他平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念佛诵经,很少出门走动。
赵青萍知道,元珹虽然年纪大了,但威严犹在,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
尚嘉连忙向元珹恭敬地行礼问好。
赵慧兰在一旁,早已吓得缩成一团,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元珹则是喘了两口气,拄着拐杖缓步走到赵玉如的面前,仔细打量了李思一番,道:“这就是李简的儿子?”
赵玉如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是的,这是李思。”
元珹冷笑道:“赵氏慧兰,你倒是有几分能耐,竟然能瞒过众人这么久。我听说李简死得蹊跷,你却百般阻挠,不让验尸。难道你是想给你的亲儿子李符谋求爵位不成?”
赵玉如心中一惊,紧了紧抱着李思的手,感到一阵无助。她想起自己的娘家无人可以给她倚靠,现在丈夫又去了,孩子还小靠不住。若是赵慧兰真的在为李符谋夺家业,那她们母子的处境就危险了。
赵青萍听着元珹的意思,心中不禁泛起涟漪。她一直以为李简是赵慧兰的亲生儿子,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元珹的介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但同时也让赵青萍意识到,李简的生母很可能出自元氏。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李简能够轻易弄到烟叶,毕竟女帝对元氏宗亲,一向赏赐丰厚。
提到爵位,赵慧兰就生出了勇气,尖酸刻薄地嘲讽道:“李简就是病死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可没有苛待他!”
元珹脸色阴沉,冷冷地道:“你的确没有苛待他,而是过分地宠爱他,让他对你产生了过分的依赖。让他对你产生了错觉,认为你是他的亲生母亲,而疏远了他的亲舅舅家。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们根本无法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赵慧兰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不屑与讥讽,道:“那你们呢?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不管他的死活。如今他死了,倒是跳出来做好人了,真是虚伪至极。”
元珹听了,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手指着赵慧兰怒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本该是男人处理的事情,却让一个女人在这里抛头露面。看来你的亲儿子也不过如此。都说夫死从子,我看你是指望不上了!”
元珹转过头,对尚嘉道:“尚府尹,快去验尸吧!广信侯府如今没了主人,我自当帮衬一二,顺便等验尸结果。等结果出来,我再作定论!”
尚嘉连忙应了一声,不想再与赵慧兰有任何纠缠,立马就带着人走了。
赵慧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尚嘉远去的背影。
赵青萍向元珹请辞之后,往紫微城而去。有元珹在,她原本的打算就得按下去了。
见了女帝,赵青萍把赵慧兰的表演惟妙惟肖地学了一遍,末了又添油加醋地讲述了桑旭的身世。
刘善才笑看着赵青萍,道:“你是想为你的朋友求取爵位吗?”
赵青萍懵懂地问道:“这几千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遵循的都是嫡长子继承制,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吗?”
“你呀,总是爱装傻。”刘善才看着赵青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悠然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呀,别扮猪吃虎久了,就真变成猪了吗?”
赵青萍连忙摇头,撒娇道:“外祖母,你就考虑一下桑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