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桑旭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在再次向主家禀告之后，他决定邀请李沧和尚嘉到雅间喝茶。
尽管桑旭对张勇这样只会欺负女人的男人心怀怨恨，但他并不以折磨人为乐。他认为将张勇交给衙门是最佳的处理方式，让法律来制裁这样的恶人。
就在李沧刚出角斗场时，赌坊的打手前来邀请他前往雅间。李沧的脸色顿时变得冷厉起来，他之前对赵青萍的怀疑刚刚平息，现在却又重新浮上心头。
尚嘉和李沧一同步入雅间后，桑旭稍微寒暄了两句，就直接切入主题，冷声道：“附近卖包子的姜三娘死了，疑似被张勇所害。现在，张勇被关在柴房中。尚府尹、李少卿，你们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将他带走。”
尚嘉听闻此事，不禁转头看向李沧，神情惊讶，道：“李少卿，这望京近日连连发生人命案，究竟是何缘故？”
“也许是因为望京的人口众多，纠纷也就多了一些。”李沧神色严肃，沉声道：“桑掌柜，你是怎么在众多人中认出我们的？尚府尹，该不会是你的人走漏了风声吧？”
桑旭见状，立刻插话解释道：“李少卿，你多虑了。这其实只是巧合而已。永嘉郡主对绘画情有独钟，特别擅长绘制人物的肖像画。虽然一个人可以通过易容改变他的外貌，但他的骨相却是与生俱来，独一无二的。永嘉郡主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
李沧听到桑旭的解释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我误会了。”
尚嘉也松了口气，实在不想莫名其妙的背上黑锅，向桑旭拱手道：“多谢桑掌柜，我这就带张勇离开。”他心里不禁嘀咕起来，和内卫合作实在是太麻烦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真是让人心累。
出门的时候，李沧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桑旭的扇坠，那是一片梧桐叶的形状。他想：如果桑旭自比梧桐，那么谁会是为他停留的凤凰。
桑旭看着尚嘉和李沧离去的背影，心中如释重负。他非常清楚赵青萍心中的不满和计较，她想要通过他的手来教训张勇。然而，他和赵青萍到底不是一路人，有些事情赵青萍敢做，而他却是万万不敢的。
此时，雅间的暗门突然打开了，崔明宜从中走了出来，她以一种鄙夷的语气对桑旭说道：“你的出身也不差，你本不必如此卑躬屈膝的！”
崔明宜，乃是旭州崔氏主脉的千金，在家中排行第八。她身姿优雅、气质高贵，令人一见便心生敬仰。
尽管女帝近年一直对世家采取打压政策，使得朝堂上的世家之人愈发稀少，然而崔氏在旭州的影响仍然根深蒂固。世家之人在世人眼中仍旧地位崇高，能娶到世家女仍被视为莫大的荣耀。崔明宜作为崔氏的千金，自然拥有傲世群芳的资本。她的高贵并非空有其表，而是源自她背后的顶级世家底蕴和无尽的家族财富。
桑旭听后，无奈地苦笑一声，道：“我现在的一切体面和地位都来自旭州崔氏的庇护，我有什么资格自视甚高呢？”
崔明宜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你倒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但你应该明白，你的体面就是崔氏的体面，所以，你应该更加高傲一些，展现出旭州崔氏的气派。”
桑旭淡淡地回道：“八小姐教训的是，在下受教了。”
崔明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她瞥了一眼桑旭，语气中满是不屑：“去把赵锦瑟的行踪告诉五公子。真不知道五哥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弱不禁风、姿色平平的女人感兴趣。你看看赵青萍，除了有个郡主的身份，有哪一样是值得人高看一眼？”
“是。”桑旭默默地低下头，恭敬地回答。
崔明宜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扬长而去。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自信和傲慢，似乎一切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在与雅间隔着四堵墙的地方，元秀丽用力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眉头紧皱，显然对崔明宜的言论感到不悦。
元秀丽身边，一位容貌秀美的女子静静地站立着，她便是南曲街的花魁优华。优华不仅容貌出众，更有一对敏锐的耳朵，刚才就是她聆听着雅间中的对话，并将所有内容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元秀丽。此刻，她深知元秀丽心中的愤怒，对于崔明宜的大放厥词亦十分不满。
优华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旭州崔氏如今确实在走下坡路。崔明宜虽然心高气傲，但能力平平，不足为惧。倒是永嘉郡主……”
元秀丽抬起手，示意优华不要说了，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她们都不是你可以随意评价的。”
优华立刻低下头，道：“是，奴婢明白了。”
元秀丽沉吟片刻，问道：“元烈现在信任你吗？”
优华轻轻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奈，道：“寿山郡王生性多疑，虽然对奴婢有几分宠爱，但奴婢在他心中并非亲近之人。”
元秀丽闻言不禁叹了口气，看着优华，道：“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虽然我并不认同元烈的行为方式，但我却从未轻视他为达目的而使用的手段。”
优华提议道：“其实我们可以试试苦肉计。”
元秀丽却摇了摇头，道：“没这个必要。只要你能保持现状，不让他对你产生怀疑就好。”
优华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真的不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吗？”
元秀丽听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漠和责备：“做得越多，留下的破绽就越多。你只要能跟元烈说得上话，按照我的意思引导他，就足够了。”
优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她看着元秀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忠诚和热切，轻声道：“可奴婢想帮你做更多的事，为你分忧。”
“哦，谢谢你的好意。”元秀丽嗤笑两声，挑了挑眉，道：“你要是真的觉得无事可做，倒不如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想办法撮合一下元烈和崔明宜，这可是一段佳话啊。世家的人一向看不起皇室，他们一直是内部联姻。而崔明宜从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世家的门面。元烈不是一心想娶一个世家女子为正妃吗？我看，不如成全他，崔明宜就挺合适的。不如你为他们的幸福出一份力吧。”
优华道：“奴婢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她的眼神坚定，展现出了完成任务的决心。
元秀丽看着崔明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轻声说道：“真想看崔明宜痛哭流涕的样子。”她抬头看了看蛛网密布的头顶，嘱咐优华：“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下次我们约见，换个地方吧。”
“是。”优华福了福身，微微低头后便退出了房间。
烈日当空，白鹮驾车往城外而去。
“郡主，时间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吧。”白鹮劝道：“郡主身体娇贵，要按时吃饭。你万一生病了，得耽误多少事啊！”
赵青萍轻轻掀开帘子，将一个烧饼塞到白鹮的手里，语气中带着些许嫌弃：“你知道我们要去城外，难道不能自己准备点吃食吗？”
注意到白鹮右手的袖口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油渍，赵青萍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责备道：“你的衣裳不是今早才换的吗？我记得早上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干净整洁，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这么脏了？难怪你总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而你的同胞弟弟却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
白鹮低着头，委屈地啃着手中的烧饼，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哪有时间注意那么多？”
赵青萍眉头微皱，没好气地瞪了白鹮一眼，语气有些严厉，道：“算了，你既然如此粗心大意，那就回府后让人给你做几件华贵的衣服，想必那样你定会爱惜不已！”
“感谢郡主的慷慨大方！”白鹮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感激涕零地道：“郡主赏的衣裳想必价值不菲，一定比我被扣掉的工钱还要多！”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贵重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衣服好不好看，不重要，他只希望衣服够值钱。等哪一日，他再次穷困潦倒的时候，还能拿着衣服去当铺换钱。
赵青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谁让你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让我出门在外很没面子！”
白鹮原本满面笑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嘴角微微下垂，小声嘟囔道：“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真的没有太在意这些细节啊。”
赵青萍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大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在意自己在长姐心目中的形象吗？那就应该从这些细节做起！难道你应该希望在长姐的心里，你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鬼吗？”
白鹮听后，立刻表示歉意：“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我下次一定会加倍注意。”
在白鹮的印象中，赵锦瑟是个无可挑剔的人，总是保持着整洁和优雅，从不马虎。
赵青萍补充道：“我们一定要时时刻刻保持体面，否则会给人一种落魄的印象。”
白鹮道：“郡主心细如发。这就是你能够迅速推断出姜三娘死亡原因的关键吗？”
赵青萍抿唇一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因为出身带来的便利罢了。我能轻易就认定张勇殴打姜三娘导致其的死亡的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我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只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对张勇产生了怀疑。既然有了怀疑对象，我就可以动手了。反正就算我立刻打死了张勇，我的罪责也不会很大，还承担得起。”
荣昌公主夫妇虽然已经过世，但他们曾经为国家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只要赵青萍没有犯下滔天大罪，为了体面，多的是会求情保全她的官员。
“再说了，姜三娘的卖身契一直在我的手里。她的命完全由我决定。”赵青萍道：“我现在只是追查杀害家中奴仆的凶手，有什么问题吗？”
白鹮听后，默默点头，意识到赵青萍在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