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唉,真的有必要一大早就到处跑吗?”白鹮满脸不满地抱怨着,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我只是找了一份工作,却要为好几件事情分心。每一天都神经紧绷,身心俱疲。”
赵青萍的目光落在了白鹮手中多出来的芝麻饼上,好奇地问道:“这饼是哪里来的?”
白鹮满不在乎地回答:“刚路过一个摊子,顺手就拿了一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那是我兄弟的摊子,我不用给他钱。”
“知道了。”赵青萍拉着白鹮的衣领,带着他往回走。她深知,即使是关系再亲密的兄弟,也需要把账目算清楚,以免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赵青萍停在了一个香喷喷的芝麻饼摊前。她瞥了一眼嬉皮笑脸的白鹮,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实忠厚的摊主,轻声询问:“是这儿吗?”
白鹮满脸笑容指向摊主,道:“没错,这就是我的亲弟弟白鸽。我们可是双胞胎哦。”
赵青萍付了钱,选择了一个芝麻饼,拿在手里,她来回比较着两个人的相貌,道:“你们的长相差异很大,但唯有眼睛,一模一样。白鹮、白鸽、夜枭……这些名字都是鸟啊!”
白鸽听到后,笑呵呵地接过了话茬,道:“也许我们的主人希望我们都能像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陪伴她吧。”
“是这样的吗?”赵青萍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换了个话题。“既然你也在这条街上摆摊,应该认识姜三娘吗?”
“当然认识了,这条街就没人不认识她。”白鸽摇摇头,道:“今年初的时候,她丈夫回来了,每天晚上打老婆,街坊邻居都快烦死他们一家了。”
“丈夫?”赵青萍愣了一下,这个消息让她感到意外,看着白鸽的眼神里有些疑惑。她有些不敢相信张勇真的回来了,毕竟姜三娘已经和他和离了。
“张勇?他们已经和离了,不应该称之为前夫吗?他有什么资格住进姜三娘的家里?”赵青萍皱了皱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唉,没办法,姜三娘的儿子张越可是个孝顺孩子。”白鸽凉薄地笑道:“他对自己的父亲非常体贴,舍不得张勇受苦。所以他坚决要接张勇回家。这份孝心真让人感动。”
“确实挺孝顺的。”赵青萍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记得张越被张勇殴打姜三娘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过,道:“姜三娘竟然同意了。看来有些人,金玉良言也劝解不了。病入膏肓的人,再好的药也救不了命。”
“可不是。”白鸽无奈地叹息,道:“她本身对张勇就没什么感情,而且都已经和离。还不如舍弃张越这个儿子,另嫁他人,趁着还能生育,再生一个儿子,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出路。如果婚姻只是一场买卖,那她应该为自己争取一个好价钱。”
赵青萍对白鸽的想法感到惊讶,忍不住啧啧称奇,道:“你的观念真的有些不合时宜。在这个世道,抛夫弃子是被普遍认为不道德的行为,是会受到众人严厉的谴责和唾弃的。”
白鸽平静地说道:“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是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狠下心,是很难在这个世道中活下去的。”
一旁的白鹮听到两人的对话,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道:“可是女人不都是要嫁人的吗?如果丈夫不行,不是还有儿子可以依靠吗?儿子不行,那只能怪她的命不好。”
赵青萍皱眉,显然觉得白鹮的思想恶俗,反问道:“我姐姐在你眼里,也是这样的吗?”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和疑惑。
白鹮立刻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他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她是将军,她属于战场。”
赵青萍听到这话,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看向白鸽,问道:“姜三娘家里最近有异常情况吗?我需要了解他们家的一切动态。”
白鸽摇摇头,神色冷漠,道:“街坊邻居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姜三娘了,估计她又被打得无法下床了。”
原本安静坐在后面哄着孩子的妇人突然插嘴道:“我最后一次听见姜三娘家的动静已经是三天前了,那天晚上她叫声凄惨,恐怕伤得不轻。她家那个赌鬼,前两天连赌坊都不敢去了,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白鸽憨厚地笑了笑,道:“你别介意,这位是我的妻子。”
赵青萍微微点了点头,冲妇人和善地笑了笑。
妇人继续道:“我今天早上看见赌鬼拿着一个包裹出门了,估计以后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能过上清静日子了。”
赵青萍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满。她觉得姜三娘实在是太糊涂了。这些街坊邻居中肯定也有不少人曾经劝过姜三娘,可她始终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姜三娘。她让人觉得无可救药,到现在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
赵青萍向妇人道了声谢。接着,她冷声对白鹮道:“我们走吧,去赌坊。”
白鹮赶紧拿了一个芝麻饼藏在怀里,追上赵青萍,有些困惑地问道:“你不去找姜三娘了?”
“你没听明白吗?人都死了,还是让尚府尹去查看吧。我们去找杀人凶手张勇。”赵青萍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赌坊走去。
白鹮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能肯定姜三娘已经死了?你还没看到尸体呢!”
赵青萍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其实那些街坊邻居早就看到了姜三娘必死的结局,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你以为刚才白鸽的妻子在和我说什么?”
白鹮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但还是默默地跟在了赵青萍的身后。
赵青萍心中焦虑,她只希望张勇真的去了赌坊,而不是选择了畏罪潜逃。若是后者,想要将他抓捕归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来到了距离姜三娘家最近的一家赌坊,这家赌坊位置颇为偏僻,隐藏在幽深的巷子里。最外面看,它只是一间普通的酒馆,破烂不堪,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青萍站在酒馆门前的时候,心中涌起一丝懊悔。她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毕竟离开望京已久,不应该这么了解藏匿起来的生意。但既然已经来了,她知道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坚定地继续把事情办下去。
如果事后,任何人对此产生疑问,赵青萍可以适当地提供一些思路,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和揣测。
小二见赵青萍伫立不前,热情地迎上前来,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小姐,你是来我们店里买酒的吧?告诉你,我们掌柜费尽心思,终于从西域胡商手中购得一批珍稀美酒,品质绝佳,口感醇厚。你可一定要尝尝看!”
赵青萍嘴角上扬,打趣道:“小哥,你不会是在说笑吧?都说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酒馆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可能有珍稀的西域美酒呢?就算有,你们也用不起夜光杯啊。”
“小姐不是来买酒的。”小二听后立刻明白了赵青萍的意思,道:“可我们店只卖酒,没有其他的东西。”
赵青萍轻轻转过身,给白鹮一个暗示。
白鹮立刻心领神会,掏出银子递给小二,道:“我们既然能来这里,自然知道此地的特别之处。”
小二看见了银子,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贪婪。然而他并未伸手去拿,而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位客人,这里真的是一家正经的酒馆。”
赵青萍瞥了小二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径直往酒馆内走去。
白鹮见状,赶紧嬉皮笑脸地拦住了想要阻拦赵青萍的小二。
无奈之下,小二只好高声呼喊起来。
随后,一人掀开后院的帘子,带着一群魁梧大汉走了出来。
来人是酒楼的掌柜,名唤桑旭。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红绳,手持一把白玉兰花折扇,整个人清爽干净,眼神明亮,显然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桑旭乍一看到赵青萍,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调整过来,微笑着向赵青萍打招呼:“原来是永嘉郡主,你能光临小店,真是让我感到万分荣幸。”
赵青萍则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回应道:“桑掌柜,你这个阵仗,是来驱赶不速之客的吗?”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却也透露出对桑旭的亲近之意。
桑旭的笑容中带着谦卑,说话的语气却不卑不亢,“永嘉郡主身份尊贵,小人自知身份卑微,怎敢对你无礼。”
“桑掌柜,我今天来这里,是找人的。”赵青萍的语气中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桑旭的眉头微挑,显然对赵青萍的来意有些惊讶,好奇地问道:“谁?”
赵青萍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张勇。”
桑旭的目光在白鹮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随口应了一句,“张勇?谁?”
赵青萍不满地哼了一声,提醒桑旭注意她说的话,道:“一个赌鬼,一个屠夫。”
桑旭的眸光微微闪烁,显然在思考着什么,缓缓开口道:“两个同名同姓的人?”
赵青萍笑吟吟地看着他,笑容中带着一丝威胁,道:“桑掌柜,跟我装糊涂了。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谁。”
桑旭立刻赔罪,道:“小人不敢,还请郡主恕罪。”
赵青萍不耐烦地说道:“叫他出来。”
桑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心里充满了困惑。他明白赵青萍来者不善,但若是答应下来,赌坊的客人恐怕都会有意见,这让他难以抉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赵青萍,道:“郡主,我们这里来者是客,万万没有将客人赶出去的。因此,对于你的请求,我实在是难以答应。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那我自己去找。”赵青萍绕过桑旭,往酒馆的后院走去。
桑旭急忙解释道:“郡主,今日这里还有贵客,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他神情紧张,显然是怕赵青萍会在里面闹事。他见识过赵青萍发脾气的模样,是一个谁都拦不住的主,现在只盼着赵青萍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赵青萍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就径直走向楼梯间。
桑旭阻止不了她,无奈之下,只好到二楼雅间,去向坐在那里的人禀告刚才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