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相亲导师
宋时鱼，男，汉族，三十五岁，山东威海人。在车上，爱淘还即兴编了个顺口溜形容此人：
一米七五，不洋不土；
面冷心热，通今博古。
一开始，爱佳并不想找宋时鱼，但架不住爱淘极力游说，只好同意去看看。
令人费解的是，宋时鱼开的是“试离婚公司”。爱佳并不清楚试离婚是啥意思。爱淘告诉她，试离婚就是大姐和姐夫这样已经开始冷战但又顾忌家庭、财产等诸多因素，一时下不了决心离婚的夫妻，得找个类似“试离婚公司”的中间机构出面周旋，视情况再做决定。爱佳心想，这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居然有这种生意存在。
宋时鱼的公司在东三环国贸桥东，大厦看着挺气派，进去后才发现，他的公司不过一百多平方米，开间很小，十几个员工挤在里头。那宋时鱼此时正接待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关起门来不知在谈些啥。门口的小姑娘端来两杯水，请孔家姐妹在狭小的接待室候着。
爱佳心想，这样的小破公司，会有什么生意？看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晚上的约会怎么安排？是先见一两个，还是五个都见？这一路上，中间人的电话一直在催她定时间、地点，可妹妹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真让她急得上火。
终于，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出来了，宋时鱼亲自送出门后，才与姐妹俩相见。显然，他与爱淘熟识，便请二人进了他那间大概十五平方米的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宋时鱼体形偏瘦，肤色偏黑，其貌不扬，倒是穿着整齐，显得沉稳干练。
爱佳接过他双手递过来的一张名片，见上面的头衔是：
北京九头鸟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爱佳看了看，忍不住说：“宋先生，怎么不写上总经理或者总裁？”
宋时鱼跷起二郎腿，哈哈一笑：“孔主任是笑话我公司小吧？请问，贵公司有多少人？人均年产值是多少？”
爱佳一愣，随即答道：“我们公司，北京总部有两百人，全国加起来有两千五百人。人均产值嘛，大概是三十多万吧。”
“我们公司不大，但人均年产值在六十万以上。”宋时鱼微笑道，“听爱淘讲过，贵公司是事业单位注资，国有性质，垄断行业，不能比啊。”
爱佳见他嘴巴不饶人，心中不喜，但想着区区十几人，仅做咨询服务，便有近千万的营业额，当真有些手段，就说：“听爱淘讲，宋先生是高人？”
“不高不高，一米七五而已，算是二等残废吧。”宋时鱼开了句玩笑，话头一转，“爱淘，咱们是熟人，就不客气了。你姐有何难事，尽管说，宋某乐意效劳。”
爱佳正待要说，爱淘嘴快，把她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宋时鱼边听边用小本子记录着什么。待爱淘讲完，他看了看表说：“那就请孔主任到财务那儿把钱交了吧。”
“什么？”爱佳有点蒙，“交什么钱？”
“孔主任，我公司的兄弟姐妹们要吃饭，当然要收费。”宋时鱼双手一摊，“你这笔业务需收费三万元。爱淘是熟人，打八折，一共二万四，先交四成预付款九千六。这个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爱佳噌地站了起来，拉起妹妹便走。宋时鱼也站了起来，招呼了一声门口的小姑娘：“送客。”
爱淘在楼道里拽着二姐：“你怎么了？人家话都没说完，你就要走！再说，人家这是买卖，枉你是硕士毕业，竟然不知道尊重知识产权！”
“你瞎说什么？！”爱佳生气了，“我看姓宋的那德行样儿，自己找老婆都难，还想忽悠人呢！”
“二姐，你就信我一回成不？”爱淘急了，“这宋先生真的很厉害。我们学校一个女老师，是个副教授，与老公闹得死去活来，结果到了这儿，让这宋先生一收拾，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爱佳边说边往电梯间走。
“这两口子和好如初了，现在简直是如胶似漆！”爱淘道，“你想呀，花三万元，挽救了一个家庭、一桩婚姻，说有多值就有多值。”
“真的？”爱佳半信半疑，“他们也花了三万？”
“三万多吗？”爱淘笑了，“二姐啊，你想想，人家是一对夫妻，花三万，摊在人头上，一人一万五；你这个呢，一个女人相五个男人，就是六个人，还打了八折，一人才摊四千块，多值啊！”
“可是……万一不管用怎么办？”爱佳有些动心了。
“不管用？”爱淘笑了，“你看到有人到宋先生这里闹事吗？没有几把刷子，谁敢干这个？”
爱佳心想，反正自己相亲相怕了，不如真掏三万试试。于是她问：“爱淘，如果事情没办成，这钱退不？”
“退啊。”爱淘眨巴了一下眼睛，“就你性子急。这种事情，都是有协议的。”
爱佳又犹豫了一会儿，说：“走，回去再看看。大不了，让这姓宋的骗三万！”
于是二人又折回来了。
这时，宋时鱼已经叫公司员工提前下班去过平安夜了。十几个人都收拾完毕，正准备锁门。
“二位，怎么又回来了？”宋时鱼有些奇怪，“难道你们不知道今晚是平安夜？”
“我准备把钱交了。”爱佳狠了狠心说，“但我要先看协议。”
宋时鱼让财务和行政人员留下，又请姐妹俩进办公室坐下，“对不起，本公司主要业务是办理试离婚案件，还没有代理过相亲业务。刚才听爱淘讲了孔主任这个情况，我是看在爱淘的面上答应接，但这个没有现成的协议。”
“原来你是吹牛的！”爱佳哼了一声，又站起来，“没协议的事，我可不敢相信。”
“孔主任请坐。”宋时鱼止住了她，“我可以破例为你准备一份协议。不过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本公司第一次接这种业务，由本人亲自执行。”
“那我可真荣幸。”爱佳心想，看你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宋时鱼没应声，打电话让员工即刻草拟一份协议。但见他语速很快，三分钟之内便吩咐完毕。爱佳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兼管公司的项目合同。一听，果然是条理清晰的合同，虽然显得简略，但主要条款都有了：
一、乙方代表人宋时鱼，代理甲方孔爱佳相亲事宜，必要时亲自出场，协助甲方鉴定相亲对象，直至甲方满意并与相亲对象确立恋爱关系为止，乙方负有保密责任。
二、甲方须向乙方支付代理服务费三万元，优惠后价格为两万四千元，预付九千六百元，确定恋爱关系一周内甲方付清余款。如果乙方在合同期间提供的所有的服务未获甲方认可，则全额退还预付款，合同终止。
三、为使合约得以执行，乙方可采取任何不违反法律法规的方法，且甲方须尽力配合和提供必要的协助。相亲场所只限于北京市内。
四、甲方与相亲对象所产生的一切纠纷均与乙方无关。
爱佳听完，觉得这份协议对自己有利。她是个实在人，忍不住说：“宋先生，如果我到时候赖账，死活不满意，或是相亲成功但却谎称没成，你岂不是要白忙一场？”
“我相信所有的客户。”宋时鱼正色道，“如果一个人连起码的信义都没有，就不会拥有美好的情感，更不会拥有幸福的家庭，那他要买单的价格更加高昂。再者，绝大多数客户都是奔着解决问题来的，我们也有自己的跟踪调查……”
不一会儿，一个小伙子将协议送来，一式两份，请宋孔二人过目。爱佳看后签了字，到财务室刷卡交钱。
再回到宋时鱼的办公室，爱佳仍然心存疑虑。宋时鱼说：“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请孔主任密切配合，先把这五位男士的资料给我看一下。”
于是爱佳用宋时鱼的电脑，打开邮箱，将五人资料调了出来，请他研究。
见宋时鱼专心看资料，爱佳心想，钱倒是收了，但这五个人，不好安排啊。况且，就算这姓宋的慧眼识人，但相亲是私密事，总不能带着他前去，说他是自己的“表哥”吧？
宋时鱼看完，似乎成竹在胸：“为节省时间，趁着平安夜，必须把这五个人一并见了。时间，从下午五点开始，每小时见一个，中场休息十分钟，这样就是五点第一个，六点十分第二个，七点二十第三个，八点半第四个，九点四十第五个，十点五十结束。十一点钟，我再给你结果。也就是说，在圣诞节来临之前，我就会向你提供综合评估报告。”
爱佳差点晕倒。这个宋半仙，说得倒轻巧，这性格各异、情况不明的五个大男人，就那么好打发？她笑了一下：“宋先生，您是说，让这五个人排队等候吗？人家又不是木偶，怎么可能听从我们的摆布？”
宋时鱼没理会她的质疑，开始郑重安排：“地点定在本大厦二层餐厅8号卡包吧。我，也就是本项目执行人，届时会以侍者身份出现—放心，二楼餐厅老板是我朋友，免费为他打工，他当然乐意。你只管放心大胆地接见这五位男士，一切有我！”
“那，怎么安排这五个人见面？”爱佳突然有些紧张。
宋时鱼翻了翻台历，说：“从这五个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顺序—鲁智道、申峥嵘、刘隐龙、龙舸、李晓明。你赶紧给中间人打电话，按刚才的时间约吧。”
“为什么要这样安排？”爱佳不解。
“很简单，我是按他们的职业特征来排序的。”宋时鱼说，“鲁记者从事新闻工作，一般都守时，性子也急一些；申处长是公务员，按部就班之人，六点正好下班赶到；刘老板既然是老板，最好安排到饭点上，让他表现一下，所以让他七点二十到；龙大副是跑船的，性情豪放，心胸宽广，晚一点没事；至于李海归，在国外过惯了夜生活，越晚越好。”
爱佳见宋时鱼轻描淡写地安排，不由得心下佩服。看来妹妹并没有夸大其词。此人条理清晰，做事果决，才能似乎不在郝总之下。
于是她拿出手机，按照宋时鱼的指点，一一约定时间。半个小时内，居然全都约好了。
爱佳挂了电话，才想起一个问题：“宋先生，如果这一个小时不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