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流肆很罕见的没有回答，也没有呛声，只是沉默着，沉默到仲月开始有些慌张地想要往身边去寻找，去看看那些白布下被掩藏着的人有没有露出一点属于政府军的痕迹。
流肆终于出声了，话音里有些疲惫：“不多。”
仲月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不是很多。
但对于一个军人来讲，无论失去了几个战友，失去的战友是谁，都是令人难过的事实吧。
她掏了掏口袋，将乔·斯给她的糖果拿出来，挑了一颗他喜欢的红色的给他。
流肆有些惊讶，道“这是”
“糖果是甜的，吃了心情会变好一点。”
“是吗？”流肆接过那颗小小的糖，捻了几下，丢进了嘴里。
迎着仲月希冀的目光，他微微笑道：“很甜，谢谢。”
仲月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却莫名觉得他眸子渗有难以掩饰的浓重的悲伤。
没等多久，前方的路便清扫完好，二人进了外联部的大楼，流肆教她激活了自己的身份卡后便将人打包放在了乔·斯的车上。
仲月待在车内，小心翼翼地将合起的手掌贴在胸口，极其宝贝。
乔·斯见状忍不住打趣道：“呦呵，什么东西啊藏的怎么宝贝，跟传家宝似的。”
“你猜！”
才不告诉你呢。
是流肆的传呼号。
在这里，政府中的人除了本人的身份号之外，还有特殊的传呼号，这个传呼号和手机里的电话号码不一样，每个人只会有一个，关联着身份卡，联系着个人的住址验证以及特殊通讯的传呼，用它传呼，一打过去对方就可以知道你是谁，而且永远不会串号和受一般的信号干扰，算是不锈钢打的保险。
仲月偏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大楼影子似地疾驰而走，已经看不见身后人的影子。
流肆二十二位数的传呼号被她紧紧地贴在里心脏最近的地方，暖意融融。
a区监狱，109区审讯室。
“周琛川，我劝你不是自己干的就别往自己身上揽，是自己干的也捋清楚别含糊，流上校很快就来了，你应当不希望他看到的这般场面吧。”
若是仲月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位平头的精神小伙子就是救她与水火的那位小兵。
此时此刻，他的面前正坐着一位金发的男子，虽双手被镣铐绑死，却一点儿没有沦为阶下囚的狼狈以及自觉，宽宽散散地往那儿一靠，仿佛此时此刻接受审判的不是他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孔令啊孔令，你怎么还是老拿流肆说事，屁大点儿长进，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啊！”
孔令轻嗤一声，对这番打压早已见怪不怪，若说流肆的骄漫是夜间挠人的黑猫，那这位的腹黑便像是迷雾中的毒蛇，加上两人争锋相对的奇妙关系，人们往往将其一并称呼为二煞。
此黄毛煞已然将这冰冷的审讯室当成自己家，又是口渴又是肚子饿。
周边的小兵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的端茶倒水，腿就捯饬的没停过。
只见这位爷将自己嘴角的蛋糕渣一抹干净，又嚷着要喝汽水。
孔令心里的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
正头痛间，救星来了。
“汽水没有，铁水要不要。”
“上校！”孔令行了个礼，如释重负，可算是等来了降妖的头魔，他乐呵呵地搬来把椅子放在旁边，有些小得瑟地望过去，活像受欺负了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撑腰的爹娘。
周琛川被眼前一幕逗笑，身板也放松了些许：“流指挥官可让人好等啊。”
“是吗？我以为你吃喝不愁，应该是等的非常轻松才是。”
周琛川低下头笑笑，终于开始讲述与动乱有关的话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闻言，流肆的脸色深沉几分：“你指的什么，是海盗袭击，还是游行。”
“都有吧，只是没想到你从e区往c区赶，会去的那么快，还令我蛮惊讶的。”
流肆的身子微微前倾，连轴转的他已经失去了和周琛川绕圈猜谜的耐心，迫切地想要直接获得谜底，他声音可辨的冷峻了几分：“周琛川，别给我模棱两可的谝闲传。你让海盗从e区大张旗鼓地登陆，我不相信你可以将自己区域的安全防御做成纸糊的，还有，那游行的队伍中的人手中的武器上，可全都是你e区武器库内设备的编号，那帮人还那么招摇过市，你真觉得1001的警戒都是眼盲心瞎的样子货吗？你把自己这么愚蠢地放在和所有人对立的面上，还让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琛川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不急不缓地开口：“流肆，我说过了，我是介入派。”
“所以呢，你想用这自杀式的行为来表达些什么呢？对我的失望，对观测派的失望，还是说明白点，是对0387的投诚。”
周琛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流肆，我从未对你和观测派失望过。”
流肆冷笑一声，出言嘲讽：“你可别说是不想活了，那我这儿的吃的喝的刚刚怕不是都喂了白眼狼。”
“流肆，你我都学过历史，当初原子弹等核武器被造出来的时候，拥有毁灭性武器的人有着抢占话语权的机会，后来为什么表面维持着和平，为什么裁决的权力没有倾斜于其中一方，那是因为拥有这个武器的人不止一个。”
“所以呢？”
“2083里被挖掘出的d64已经被军事化了，很快就会有比我们现在手中存握的武器杀伤力更大的武器出现，它不仅仅可以将一片土地夷为平地，还可以直接将它炸为碎片，到时候我们怎么防。”
“所以你就开始拿e区投诚了吗？”
“流肆，有时候想法别太单纯，我们现在拥有z30，是整个地球母带联盟维持运转的供应商，几乎所有的星系都要从我们这里大批进货来弥补能源亏空，可这种现状能维持多久，到时候0387拿着d64的魔鬼朝着我们的时候，你就算是再不情愿都得将整个1001拱手相让，为了保命，提前和他们保持一致，加入介入派是众望所归啊。”
“荒谬。”流肆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好像都有点不太认识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了，“你以前不会这么说。”
“流肆。”周琛川长叹一口气，“人都是会变的啊，以前我也觉得和平至上，可你不剿灭别人，别人就会来剿灭你，金玉无罪，怀璧其罪，别滥用你的同情心，那些2083的小外星人并不值得同情和可怜，谁让他们没什么本事却有那般完美的d64呢。与其担忧他们，不如担心担心我们，一群没有d64却有着z30的聚宝盆，有宝却守不了，才是最大的罪孽。”
听到这儿，流肆眼底的愤怒和冰冷更甚：“我们的科学家已经在研究d64的武器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没有拥有抵御外部侵袭的本事。”
周琛川满不在乎，两手一摊，一脸的无所谓：“你说那个胡征吗？我承认他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当了博士，有好多篇著名论文，可流肆你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不缺天才。”
流肆不可置否：“你说的天才，是拿外星人做实验，记录最简单粗暴的数据然后运用，是抢占他人生活的家园，不顾他们的死活尽情掠夺资源来填补那巨大的报废率的人吗？”
“流肆，别理想主义者了，在这里，谁拳头最硬，谁就最有理。”
“可笑。”流肆心里冒火，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周琛川却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吊儿郎当样子：“流肆，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不过是在为1001的发展找寻另一种可能而已，算是革命？革命嘛，就是要流血的，不是吗？”
流肆站在原地，悲怒地看着他，良久都说不出话。
此时好像什么言语都变得分外苍白，但他还是想做一些最后的挣扎，尝试着，将这个可以看见坟头草的旧友捞出泥沼，哪怕，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
“你是什么时候和0387搭上线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流肆问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琛川！”流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是在救你！”
“犯不着，我干的事情我自己会认，没干的一律不认。流肆，我再说一遍，我背弃了观测派的理念，加入了介入派，并打算奉出e区向0387表示诚意，正巧打听到有一伙儿海盗蠢蠢欲动，我便利用了一下，谁承想你们反应这么快，我甘拜下风。”
“周琛川！”流肆一掌拍在桌面，惊得所有人杯中的水痛苦地来回晃荡，边缘的水沫垂死攀住杯沿，好似下一秒便要冲出边缘去。
“我不相信。”流肆双眼已然泛红，“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你当我是傻的吗！你到底在掩饰什么？怎么就会那么巧，我们架设在2083的观测点被无缘无故炸毁，0387说是意外到现在都没给个解释，你就急着把海盗引到家里面，且先不说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的基地，你是如何知道他们会来的，难道不应该直接请0387的人登堂入室更便捷一点吗？你到底是怎么想”
说到这儿，流肆顿了一瞬，先前破碎的零星别扭的感觉在此时被穿著成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