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林以谦打完电话,没看见范霓的人影,走到停车的地方,范霓果然靠在车旁打电话。
见他过来,示意他开车门。
范霓接着电话坐了进去,还在说着“徐扬”、“sgg”,等到电话打完,林以谦问:“sgg的事情?”
“对,出了点事。”范霓看了一眼周芸芸发来的消息,关了手机,不和林以谦细说,又问,“不是骚扰电话吗,怎么打了这么久。”
“邓少军的电话。”林以谦道,“天元的事情。”
“哦?这样吗?”范霓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路,不再多说。
方才周芸芸发的消息是,姜夏的母亲今天胶质瘤瘤体破裂,正在抢救。
他们院的主任正在美国开会,他们又联系了另外医院的专家过来。
也只有林以谦有这般能力,也足够尽心尽力。
她想问的不是“这样吗?”,而是“就这么喜欢吗”?
喜欢到舍不得放弃,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惦念着。
林以谦见范霓明显敷衍,又道:“答应过你的,带你去南山,吃泉水鸡。”
“我已经吃过了,味道也不过如此。”
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握紧,林以谦的发问向来简短:“和陆祁一起吗?”
“嗯。”范霓说,“送我去机场吧,我回帝都。”
林以谦道:“我们去吃别的,有一家肥肠鸡不错,我让明凯定位子。”
范霓的态度很坚决:“机票都买好了,我得回去,公司还有事。”
车内的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只能听得见车辆开过地面的刷刷声,有规律极了,但又无端让人烦躁。
过了半晌,林以谦才问:“知道了这些,还是恨我,是吗。”
范霓鼻子一酸,没说恨或者不恨。
她好像没办法爱他,也没办法恨他。
“就算你恨我——”林以谦又道:“我不会离婚。”
“有意思吗林以谦。”范霓哑着嗓子扔下这么一句,“我觉得没意思。”
林以谦弯了弯嘴角,想要去问,那和谁算有意思,陆祁?黎皓?还是裴子珩?
他空出一只手松了松衬衫领口,前方一个转弯,林以谦重重点了点刹车,意识到不对劲,又拉了拉手刹。
他开山路,速度一直不快,但刹车出问题确实让他紧张了。
车内气氛陷入一片寂静,范霓见林以谦不说话,也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她听见林以谦喊了一声“范霓”。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林以谦正看着她。
林以谦的目光很平静,分明是白天,她却无端端想起了夜晚的天空。
范霓不会让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中太久,还是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面前的路笔直,林以谦又拉了下档位:“我从小就没什么喜欢吃的,你喜欢吃卤煮火烧,我就喜欢吃卤煮火烧,你喜欢吃饽饽铺子,我也喜欢吃饽饽,你吃到你想要吃的,想到给我捎上一份就好。”
这一段话没头没尾,范霓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道:“想吃什么你自己买。”
她不会再陪他吃饭。
听出了范霓的话音,那双过分深沉的眸子垂了下来,林以谦踩了踩脚底的刹车,很快地说道:“你可以信任明凯,如果姚文远和姚谨闹事,去天元找郑律师,去白家找白伯伯。”
范霓只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道:“姚家算什么东西,我用不着天元,也用不着白家。”
这番话跋扈的很,又确实是范霓该说的话。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林以谦看向她,看得很仔细,牢牢记住记住范霓骄傲别扭的样子,笑了笑,“君谦和天元在你手上,我最放心。”
范霓皱了眉:“林以谦你什么意思──”
林以谦的吻宛如撞上,他几乎是单手按住她后脑勺,将她带到身前。
这一下撞得她嘴巴生疼,嘴唇嗑出血。
她听到林以谦说:“你自由了。”
范霓感受到被推了一把,汽车迅速左转,猛烈的撞击伴随着猛烈的疼痛,身体像是移了位。
是一场车祸。
渝州传来了最新新闻,巴山县的山路上发生一起车祸,车上乘客两人,疑似是君谦集团的林以谦夫妻。
渝州第一医院的icu室外,陆祁从走廊的窗户往下面看,医院门口守着一大波记者。
陆祁已经在渝州机场,马上就要坐上回帝都的飞机,结果碰上这件事。
林以谦和范霓在山路上发生车祸,范霓从车里把林以谦拖了出来,打了急救电话。
结果,范霓轻伤,林以谦重伤,正在手术室。
在范正泽到来之前,他总得帮着范霓把场子给撑住了。
范霓坐在轮椅上,她醒来之后便等在手术室门口,时不时打几个电话处理乱七八糟的事项。
陆祁也没劝她回去休息,他比谁都知道,无论如何都想要陪在爱人身边的心情。
季明凯步履匆匆,走过来对着范霓附耳说了几句,范霓问:“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季明凯有些迟疑,“大嫂,您准备好了吗?”
“当然。”范霓看了一眼手术室,大门紧闭,又对陆祁道,“我得去开个会,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
车祸新闻是在港股交易时间内传出来的,一有风声,君谦港股股价一度暴跌50,通腾股价下跌了20。
社会大众猜疑可以不搭理,但范霓总得去应付董事会和股东们,季明凯给她带来了衣服和化妆师,她画了个妆,在私人病房的沙发上点开了视频会议。
秦薇第一时间和她通了气,难得在会上没给她使绊子。
范霓语气坚定强势:“我还能在这里和你们开会,这次车祸不会影响君谦的日常业务,也不会影响到君谦的股权结构。”
透过视频会议的镜头,范霓明艳如常,淡定地注视着众人:“小道新闻造成的正常的市场恐慌,股价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希望各位能够对君谦有信心。”
有股东问:“所以林总现在情况如何?”
“林总?现在哪里来的林总?”范霓明知故问,“你们是在说我先生吗?”
秦薇这下也无语,只得当个捧哏:“好了,都知道现在君谦只有范总,他们说的是林以谦。”
范霓拿起手边的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都坐在一辆车上,我还能和你们开会,我先生就算伤的重了些,休养一阵子也能好。”
“外面传言很多,林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再露面。”
“等到他休养好了,自然就会出现。”范霓眼神冷淡,“还是你们觉得,君谦不可以没有林以谦,就像通腾不能没有范光辉。”
屏幕前的几位股东面面相觑。
十几年前,这位范总的父亲,也去国外休养,再也没露过面。
据说,当时年轻的范正泽在董事会上,问的也是这么一句:“通腾是不能没有范光辉吗?”
然后范光辉就去了欧洲养病,几个支持他的董事也被排挤出董事会。
范家兄妹的强势一脉相承,范霓问出“君谦是不是不能没有林以谦这种话”,雷君豪没有参会,秦薇沉默,没有这两人领头,其他股东也没怎么接话。
会议结束,范霓挂了电话,倒在沙发靠背上,揉了揉眉心,季明凯提醒她:“大嫂,林总出手术室了,在icu里。”
“能探视吗?”
“还没出危险期,暂时还不能探视,我推您过去?”
“你担心他,就自己过去陪着。”范霓仰着头,也只能看见白灿灿一片的天花板,长长吐了一口气,闭上了眼,“我还有几个会。”
季明凯欲言又止,最后微微颔首之后离开:“范总,那我先走了。”
他没有再喊她“大嫂”。
范霓从口袋里掏出那条挂着婚戒的项链,看着两枚婚戒叮咚作响。
她方才联系上了林以谦要她联系的那位天元的郑律师,郑律师的说法是,他负责林以谦的财产以及相关法律问题,不会接受来自任何其他人的问询。
除非林以谦去世,他负责遗嘱的公开以及执行。
遗嘱?
林以谦也确实说过,君谦和天元交给她他会放心。
所以,他交代好所有的事情,选择救她,自己去死,然后放她自由。
他以为这么就能一了百了?
就像她以为取下了婚戒,就能得到自由。
直到纪西西来,才推着范霓一起去icu门口等着林以谦。
楼上的病房里,纪西西示意范正泽先出去,坐在范霓身边,伸手囫囵揽住她:“你是再也不想见到林以谦,还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范霓再怎么骄傲任性,对着温柔慈爱的长辈的怀抱,总归是乖巧的,声音都疲惫下来:“都不是。”
“那我带你回家,我让正泽安排。”
“我不回去。”话说出口,范霓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纪西西笑笑:“既然想待在他身边,那我推你过去。”
范霓闷声道:“大嫂,我想待着这里静一静。”
纪西西摸了摸她的头发:“我陪着你。”
病房里很安静,顶上的白炽灯亮的很,空气像是过分光滑的白色缎子,都带着秋天的凉意。
但纪西西的怀抱是温暖的,连呼吸都温柔。
纪西西本来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范霓的肩膀,范霓突然整个脑袋埋在她身上。
“小霓。”
“你说得对,我应该果断,是走还是留,是爱他还是恨他,总得有个定论。”范霓迟疑了一阵,开口很艰涩,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我很讨厌现在的我,我不该是这个样子。”
“喜欢”让人欢喜又让人软弱,当年范正泽也曾因为“喜欢”这种情绪而无所适从,几乎到了要放弃她的地步。
这对兄妹太过要强,都害怕因为喜欢而失去自我。
纪西西抱紧了她:“你当然可以是这样——你爱他,所以才会不果断,才会拉拉扯扯,这不丢人。”
范霓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也很讨厌他,他凭什么能把我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