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所有的甜蜜,在林以谦有其他女人的这个事实下立刻冷却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冷静:“是不是在我公布婚讯的时候,你就想告诉我了?”
她记得,在她公布婚讯的时候,周芸芸问过她一句,“你们俩结婚,是不是另有原因”。
她当时被甜蜜冲昏了头,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是。”周芸芸道,“那个时候你开心的很,我想着那都是婚前的事情,他婚后断了,这事儿就当结束了,我不想给你找不痛快。”
“我不怕不痛快,我怕我自己看起来像个蠢蛋。”范霓的声音很凉,低下头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戒指上的钻石闪耀着炫目的火彩。
转头就能看到丁晴的脸。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她还大言不惭地在丁晴面前说,她不会重复丁晴的错误。
说什么“让林以谦这辈子只有她一个”。
纸钱还没烧完,林以谦就背着她去见了其他女人。
不论他和那个女人的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背着她去见面,就已经算是背叛。
“按道理说,他在婚前包养八百个小明星都不关我事,但他结婚了,对我说喜欢,对我承诺忠诚,说十年来只喜欢过我一个,来交换我对他的爱和信任。”
“他在欺骗我,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不能看着我被骗。”
容溪按着范霓的样子,给容长安烧了纸钱,絮絮地说了好些话,越说就越多,一抬头,就看见范霓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边。
见她抬起头,范霓问:“哭了?”
容溪别过脸,不让范霓看到她发红的眼睛:“我没有。”
范霓似乎对她的情绪毫不关心,反而拿起地下的黄纸,扔到烧纸槽里:“公司临时有事,我要去帝都一趟,走之前给容叔叔烧点钱。”
容溪意外:“你叫他叔叔?”
范霓道:“你父亲是我外公外婆的学生,是我妈妈和纪叔叔的发小,我外公外婆去世之前叮嘱过我,给他们烧钱时也给你父亲烧点。作为晚辈,这点礼数我总得尽到。”
容溪察觉出这短短几句话里的不寻常:“所以范光辉逼我父亲破产──”
“当然不是偶然。”范霓低头烧着纸,“他早就有了新欢,但又无法容忍其他男人怀念我死去的母亲。”
容溪惊讶地又转头看了一眼墓碑,只看见纸钱的黑色灰烬飞舞,她伸手扇了扇,看什么都不真切。
范霓短短一句话,一段她从未知道的三角关系就此清晰。
“葬在这里是你父亲的遗愿,如果真的有鬼魂,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应该早就把我妈追到手了。”烧了一大沓纸钱,范霓起身,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容叔叔,您可得对我妈好点,别和范光辉那傻逼一个德行,追到手又不珍惜。”
礼毕,范霓这才转过头看着容溪:“别像我妈一样,女人一旦犯了蠢,害人也会害己──我不想你再出些什么事,纪叔叔要费心为你安排后事,我们还得每年过来给你烧纸钱。”
范霓走出机舱,一进廊桥,便看到窗外的如瀑的暴雨。
再过一个星期就到中秋,夏日像是要在拼劲最后的力量,热的猛烈,下雨也猛烈。
豆粒大的雨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打在廊桥玻璃上,就连窗外的航站楼的灯光都看不真切。
“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由平江飞来本站的ca198号航班现已降落,迎接旅客的各位请在到达大厅等候,谢谢。”
范霓有点恍神,她像是回到了四个月之前,她从江城回到帝都,在周文轩的饭局上,她再次见到了林以谦。
他们迅速结婚,重归于好,只想着再也不分开,却要花更多的时间去缝缝补补过去的十年。
林以谦从来提到过,过去的十年里,他有过这样一个女人。
爱屋及乌,连那个女人母亲脑胶质瘤的手术也是他从美国请来的业内数一数二的专家,后来每次住院,他总是会过来看上一两次。
现在她母亲病危,林以谦也过来探望。
真正的女婿,能做到这样的也不多。
如果她的失而复得全是假的。
如果林以谦有别的女人。
如果林以谦背叛了她。
她真的和丁晴一样,千挑万选,也不过是千差万错。
但她不是丁晴,自己死的早,看着自己的丈夫另娶他人。
她有通腾,有君谦30的股权,有大量的资产和投资,还有那份婚前协议。
就算是林以谦,她稍微动动手段,也能让他脱层皮。
网约车车窗紧闭闷的很,范霓的额头一跳一跳的,又给周芸芸打电话:“林以谦还在医院吗?”
“他中午来的,现在还在。”
“我现在过来。”范霓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总得亲眼见到才会相信。”
周芸芸在十一楼私人病房的护士站等着她,看到她来也是一愣:“你怎么穿的这么庄重?”
范霓向来穿的明艳漂亮,像是盛放的粉芍药,又像是永远不会结束的盛夏。
除了出席葬礼,从来没有像这样从头到脚一身黑。
“我在平江给我外公外婆和我妈扫墓。”范霓瞟向空荡荡的走廊,“林以谦倒是贴心,给那个女人的妈妈安排你们医院的私人病房。”
亲妈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范小霓。”周芸芸挡住她的视线,“如果你没准备好──”
“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由不得我们做准备。”范霓笑了笑,眼神倒也坚定,“芸芸,我既然敢说喜欢,我也错的起。”
护士推着小推车过去,敲了敲门,喊了句“换药”。
是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回话:“请进。”
护士推开门,病房里的样子如揭幕一般,毫无遮掩地出现在范霓面前。
她第一眼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年轻,青涩,带着点羞怯。
她都忘了小姑娘的名字,只记得在渝州打过麻将,君谦旗下的艺人,这人拘谨的很,她还在试探是不是雷君豪养着玩玩的小情儿,毕竟这人给秦薇戴的绿帽子也不少。
没成想金主是林以谦,绿帽子是她的。
在渝州的时候林以谦还给她送了花,这小姑娘也在场,愣是没让她看出丝毫端倪。
这小明星的演技全都用在了找金主和金主私相授受上。
病人是一个白发老妇人,头发很短,乱糟糟的,蓬乱芦苇一般堆在脑袋上,脸色蜡黄,但精神头很好,脸上洋溢着喜气,一双眼睛却明亮,直勾勾地看着病床前的男人。
男人坐在病床旁的靠椅上,身体挺得很直。
光是看背影她都能认出来,那是林以谦,
那身衬衫还是oliver从巴黎寄过来,她亲自给他试的。
范霓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她的脑胶质瘤能好吗?”
“我不是脑外的医生,但如果患者有足够的经济能力,积极治疗当然能延长患者生存时间。”周芸芸道,“这个病人一天几万的治疗费,药物和设备都是用的最好的。”
这钱自然是林以谦出的。
范霓嘁了一声:“那他还挺大方。”
护士推着小推车去给病人换药,林以谦起了身,刚好露出熟悉的侧脸。
范霓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周芸芸刚想安慰两句,手机叮铃响起,她立刻接了:“我在11楼,好,我马上下来。”
范霓问:“有病人?”
周芸芸“嗯”了一声,拉上范霓的手:“我得先走,你在值班室等我,别在脑子发热时做出行动──”
“你怎么还当我是十七岁,一时冲动然后后悔。”范霓被她拉到电梯,按下了下楼的按键,转头看着周芸芸,“芸芸,我不是十七岁了。”
“该看的都亲眼看到了,我还能怎么一时冲动。”范霓的眼神很平静,“不论是继续过下去还是离婚,我都需要实质性证据。”
“你的打算是?”
“我累了,我打算先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再去找到我的律师,盘算下下一步该怎么做。”范霓笑笑,伸手理了理周芸芸白大褂的领子,“你放心去救死扶伤,我总不会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
医院外的大雨没停,范霓没带伞,一路小跑到门口坐车,全身湿哒哒,发丝都淌着水。
司机抽了纸巾递给她,她摇头说了声谢谢,闭眼靠在后座。
网约车里带着除不掉的烟味,范霓头疼的很,窗外响起一声惊雷。
轰隆隆,就像是在耳边炸开,好像下一秒这辆车就要消失在雷声之中。
很小的时候,保姆阿姨给她讲小美人鱼的故事。美人鱼爱上了王子,而王子认错人爱上了公主,小美人鱼不忍心杀害王子,最后变成了泡沫。
就在五六岁最无知的年纪里,她也不至于盲目:“王子压根都不爱她,她为什么要为他变成泡沫?”
黎皓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些童话书离谱的很,干脆全都扔了:“因为她愚蠢,就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要是不爱你,你就甩了他;他要是敢背叛你,别傻乎乎地自己去死,刀在你手上,该死的人是他,让他成为泡沫。”
回家的时候范霓全身湿了个彻底。
东二环的那套她常住的大平层现在是林以谦在住,范霓不想见到他,又不想去住米乐敦去打扰黎皓,只能去住西二环的别墅。
别墅是裴氏的产业,这套房子自从裴子珩送给她就没住过,推门进去,整整齐齐纤尘不染,又冷冷清清。
好在浴室里挂着浴巾,她随便披上了,去冰箱里找吃的。
冰箱是空的,放着一排软饮,还放着几瓶网红的日本清酒,应该是物业管家日常管理的时候准备的。
范霓下单了晚饭的外卖,杂七杂八点了一大堆炸鸡薯条垃圾食品,三两下拧开清酒瓶盖,没拿杯子,直接喝了一口。
她从平江回来就开始头疼,坐的网约车还带着烟味,摇摇晃晃,摇的她晕晕乎乎。
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建康游船上,她晕乎乎的不知所以,林以谦又对着她求婚。
他承诺的很认真,像是真的能一生一世。
早上她还在墓前对着丁晴洋洋自得,说自己和她不一样,她会活的很长,会和林以谦一生一世,让他这辈子只有她一个。
“你是保佑我还是在报复我,让我看清楚,我和你一样。”
范霓低声喃喃:“我和你不一样。”
范霓又喝了一口酒,抓着瓶子走到沙发上,打开手机邮箱,翻出几个月以前的婚前协议文件。
「甲乙双方在婚姻存续期如违反《婚姻法》第四十六条,条款仍然成立。」
婚姻法第四十六条:
有下列情形之一,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一)重婚的;(二)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三)实施家庭暴力的;(四)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
当时他们不过是商业联姻,她没理由要求林以谦对婚姻做出承诺。
要是提了要求,反而显得自己过分在乎。
但林以谦说爱她,让她交付爱和信任,又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连姜夏的母亲都能耐心尽孝。
有了这份婚前协议,他连背叛都不用付出代价。
“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活着,他欺骗背叛我,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范霓喝得晕晕乎乎,突然耳边听见男人的声音:“怎么是你?怎么这个天气跑过来喝酒?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