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帝都的机场,范霓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这个地方,里面藏着她最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少女心事。
七年前,她在这里失去了她喜欢上的第一个男孩,也经历了最狼狈的一场痛哭。
现在回想起来,范霓自己都无法理解,当时怎么可以哭成这个德行?
年轻的时候,总是相聚多,别离少。
对着林以谦,多多少少还带了点不甘心──那天晚上,他能冒雨过来,多多少少是喜欢她的吧。
她喜欢他,陪伴他,带他吃带他玩,总算打动了他──但没有开始,她就失去了。
最后还是黎皓说:“你跟他说了今天要飞美国,他不过来,就是不想见你。”
范霓扭过头去:“不想见就算了,我也不想见他。”
黎皓推着她的行李,见她拖拖拉拉的,又一手拉着她往前走:“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等去了美国,哥给你物色更多更好的。”
“林以谦不过尔尔,哥在哈佛耶鲁随便一挑,都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聪明。”
托运了行李,进候机厅之前,范霓最后看了一眼帝都机场。
“别看了,他不会来的。”黎皓见不惯她因为林以谦拖拖拉拉黏黏糊糊,拉着她的手臂要带她进去值机。
范霓没动,突然闷声道:“我生日那天他就来了。”
“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来。”范霓的眼眶突然红了,“又不说讨厌我,又不说喜欢,我总是有期待总是在等他,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黎皓向来看林以谦不顺眼,一个男人,心事敏感屁事儿多,让喜欢他的女生难过──这他娘的算什么男人。
黎皓咬牙:“哭什么,他丫的就是个混蛋,过两天我喊人揍他一顿让你高兴高兴。”
范霓一边哭着一边点头:“得往死里揍他。”
“好。”
范霓哭的满脸都是鼻涕眼泪,抓过黎皓的袖子,擦了擦:“得让他疼,疼死他丫的。”
他让她这么难过,她总得让他还回来。
黎皓转念又想到那张熟悉的脸。
“黎皓,我明天的航班去英国,你要不要送送我。”
“不要。”
费晓楠远比范霓洒脱,但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瞬,也就站在这个地方,最后看一眼他有没有来。
黎皓把自己的袖子扯出来,弯腰抱住范霓,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早八百年就跟你说过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别再为他们哭。”
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她和黎皓在帝都机场纷纷告别了青春期兵荒马乱的初恋。
然而现在,林以谦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耳垂:“就算你没发那些消息,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让你离开。”
就算范霓欺骗他,玩弄他,他还是想要她在身边。
所谓爱恨纠葛,总归是要在彼此身边,才会有故事。
“我不相信如果。”范霓顺从地仰起颈项,由着他亲吻轻咬脖颈间白皙敏感的皮肉,痒得不行,只能紧紧地靠在林以谦身上,“只有现在才是真的。”
林以谦从背后紧紧箍着她,细细亲吻着。
只有这样的温热,肌肤相贴,才能证明对方的存在。
范霓感觉到身后的灼热,推了他一把:“去卧室。”
一切都迷乱而迅速,卧室里的窗帘遥控器被胡乱扔到地毯上。
范霓还惦记着要增添浪漫旖旎,要点上香薰蜡烛。
林以谦的声音都哑了:“别管什么香薰蜡烛。”
锁骨上被咬了一口,噬咬中带着些许疼痛,又升腾起难耐的痒,那点假模假样的浪漫旖旎的心思全没了。
林以谦抬起头来,范霓直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那层平和温热的薄雾像是散去了,克制难耐的巨兽也散去,那双眼睛看到底,却是如夜空般清澈——她看到了她自己。
一个吻落在她眼皮上,范霓被迫闭上眼。
“别看着我,感受我。”
一下子陷入黑暗,感官都放大,双手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又一根根被紧握着,温热的身躯让她感受到沉重。
嘴唇的暖意带着她浮浮沉沉,她是真的只能感受到他。
交缠、占有、像是冲动,又像是本能,全身都像是带着火,碰一碰就难以忍受。
这是前几次她刻意撩火时都没能感受到的战栗。
就连她自己都疑惑,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痛苦夹杂着快乐,最后还是快乐更多。
到了极点就又是疲惫,偏生林以谦精神的很,固执地停不下来,让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柔软的被子才盖在她身上。
额上又是一个温暖的吻。
书房里的水晶吊灯全亮着,林以谦收拾好范霓的相簿,打开牛皮纸袋。
照片是拼成的,完好无缺的样子,林以谦记得清楚得很。
姚谨亲自送过来,就在校门口堵他,最后堵在四中旁边的小胡同里。
姚谨将照片扔在他身上,还在嘲笑:“你以为那小biao子真喜欢你,她精明的很,早就和黎家那小子好上了。”
“要是她知道你是个野种,你连被玩弄的资格都没有。”
“林以谦,你别再成天做些白日梦,别想黏着范霓,也别想黏着姚家,你高攀不起!”
林以谦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捡起照片,放进口袋,转身就走。
姚谨每次挑衅,林以谦都是这样的反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说的这些不过是个屁。
姚谨火气上头拉住他:“野种!我话还没说完——”
手腕被人制住,,姚谨压根没想到,这个小野种的速度这么快,力气这么大,还给了他脸上一拳,让他直接摔到地上。
“我艹你祖宗——”姚谨嘴里涌上一阵血腥味,他吐了口唾沫,一颗牙也跟着飞了出来。
看到飞到地上的那颗虎牙,姚谨说话都漏风,就连个野种都敢打断他的牙?那股子气闷冲到头顶,他手一撑爬起来,拿起四合院大门旁里扫帚,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林以谦脑门上砸,“你他妈还敢还手,看老子不打死你。”
林以谦稍稍一侧身,就躲过去,再一出手,姚谨手腕一麻,扫帚就落下,又被林以谦稳稳接住。
山村的黑夜,路旁森然的蓝眼睛,伺机的野狗群,学校里那群嘲笑他是“没爹的野种”的山村少年。
他一步步从山村里走出来,又怎么会栽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姚少爷手上。
林以谦对着姚谨的肚子就是一脚,姚谨被踹倒在地,只听见耳畔一阵呼啸的风声,扫帚柄的竹竿就停在他的耳畔,停的太急,最后还“嗡嗡”地震了一阵。
要是林以谦没有及时停手,竹竿直直朝着他的脑袋砸——
他的脑袋就成了摔落在地的大西瓜,红的白的,恶心的很。
林以谦居高临下,垂着眼看他:“别再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姚谨还扯着嗓子嚷:“屁的忍耐极限,说的好听,你他妈就是个怂包蛋子,你就是没这个胆,你连动都不敢动我,这里的局子全是我的人——”
姚谨趴着坐起来,口袋里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林以谦一脚准准地踢上姚谨的手腕,手机飞出去,姚谨捂着手倒在地上。
“你没受重伤,老爷子不会让我进局子。”
“要是我失手打死你,姚家就只剩下我这一个有出息的孙子,老爷子更不会让我进局子。”
林以谦分析淡定,语气冷冽,像是压根不把他的性命当做一回事。
手机都不在手上,姚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孤立无援,林以谦轻轻松松都能取下他的性命,他嗓音都颤抖:“你想干什么。”
“你之所以能活下去,是因为我不稀罕。”林以谦扔下手上的扫帚,不偏不倚,刚好砸到姚谨的鼻梁,“只有你活着,我才不用去当姚家人。”
姚谨一直以为林以谦就是个蔫吧的闷葫芦,直到被打得鼻血喷涌,他才意识到,这个小野种是真的可以要他的性命。
要是砸到太阳穴上,他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出手狠厉,每一套都是杀招,不给人反抗的余地。
那双冷淡的眸子里,不是漠然,而是寒意。
窗外繁星点点,霓虹闪烁。
书房里,香烟的小红点燃烧着,伴随着一阵飘渺的烟雾。
牛皮纸袋的照片摊在桌上,十年之前,昏黄的台灯下,他也是这样,一张张看着照片。
十七岁的孤僻少年,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看起来傲然疏离,却有着隐秘的自卑和不甘。
姚文远当年捅了太离谱的篓子,才被姚同甫扔到远西村老下属身边,他要是身上还有一丝纨绔气,就不要再回来。
林静是村长的女儿,长得漂亮,又读了书,是村里的初中老师,男朋友还是大学生,她从父亲那里知道了村里新来的年轻人的显赫身世,暗度陈仓,怀上了孩子。
姚家要花钱让她打胎,她就躲到川西,生下了孩子。
林静想着母凭子贵,想靠着一个孩子就能获得姚家的荣华富贵。
他不过是林静上位的工具,是姚文远想要抹掉的错误。
他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是满篇荒唐。
林以谦原本以为,在那个笑眯眯的给他送伞的小公主眼中,他总归会是不一样的。
就算范霓一开始不过是出于和秦薇赌气,但她追在他身后一年多,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就算是习惯,她总能喜欢上他。
林以谦却在这些照片里,看到了范霓的依赖和黎皓的疼惜——公主和王子,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十七岁的少年做不到信任,但二十七岁的林以谦可以。
范霓没有明说,但□□的温柔,和床单上的血迹都明显——她只做她想做的事情,只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林以谦将那叠照片放进碎纸机,绞了个粉碎。
烟头扔进马桶,放水冲了,林以谦又刷了牙。
床上的女人睡的很沉,眼角还带着红痕,艳丽的很,又乖巧的很。
林以谦撩开她额前的细发,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打上了属于他的专属印记。
范霓睡的迷迷糊糊:“林神?”
林以谦“嗯”了一声,亲了亲她裸露的肩膀,又拉过被子,把人遮了个严实:“累不累?”
“腰酸——我要睡觉。”范霓凑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的怀抱。
就连呼吸都贴近。
姚家宅子里穿着公主裙弹钢琴的小公主,帝都最美丽的那一抹霓虹,终于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范霓一觉醒来,房间里点着安神的薰衣草香氛。
身旁是空的?
什么事后在床上细腻温存,全都是假的。
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吃了就跑。
范霓咬咬牙,掀开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还穿上了睡裙,还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一件。
还好,林以谦也不算太没有良心,还没让她光着身子。
范霓走去厨房想找些吃的,发现林以谦就在厨房,一边不紧不慢地给鱼打着花刀,一边还在讲着什么。
看到他耳朵塞着的耳机,范霓才意识到他在讲电话。
“机票和会议都订的早一点,当天去当天回,晚上我还要回江城。秦薇可以不去,如果她不指定代理人帮她投票,按照股东大会的章程,算是弃权。”
听到一旁的脚步声,林以谦放下刀,神情柔和:“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估计是耳机里季明凯还在问,林以谦又道:“是我太太过来了,等会聊。”
挂了电话,林以谦三两步走过去,把人揽在怀里:“腰还不舒服吗?”
范霓:顶着这张禁欲脸说这种话,真的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