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谋杀
沉重的呼吸在蔓延。
威廉堡的新任主席科里森身穿白袍,恭恭敬敬地跪坐在昏暗的教堂里。
姿态优雅的白羊天使神情庄重神圣,身披金袍,手里拿着利剑和天平,面朝着天空,眼中透出真切的愤怒和不屈来。
这是一座神圣的教堂,彩绘的玻璃透出隐隐约约的光,投射在科里森的身上,仿佛为他加上了一层金纱。
但很显然,科里森并不是这个教堂的虔诚信徒。
他供奉的神是‘邪神’。
他的身前投射出一道庞大又扭曲的阴影,那团看不清的影子蠕动着,竟然有几分所谓‘不可名状’的感觉。
所谓不可名状,不过就是超出人类认知的事物,包括那些外神。
晦涩难懂的低吼从影子里传来,科里森面色痛苦,七窍流血,伴随着他一声闷哼,影子里也吐出来一支尖锐的金杵来。
“杀了他,吾主即可复苏。”
‘祂’说道。
那声音竟和雪祸的那只怪物开口说话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祂从沉睡中醒来,却又没完全清醒,要想唤醒完整的祂,必须得先复苏祂口中的‘吾主’。
这是当初仪式举行时植入的条件,它限制了祂的复活,也为‘吾主’的复苏埋下了引子。
祂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复苏祂原本的主人——唐元英。
而复苏唐元英,也就意味着祂又要处于唐元英的控制之下了。
他们之间有灵契连接,又有仪式的命令,祂不得不听命于他。
这个怪物有了自己的思想以后便不想再受到唐元英的控制,但祂绞尽脑汁,现在也不得不为唐元英的复苏做准备。
“金刚杵……可以吸收他的灵魂,用他的灵魂作为交换,吾主会复苏,带领雪祸统领世界。”
“届时,作为最大的功臣,吾主必不会亏待你。”
祂说。
科里森咬着牙,忍耐着内心的激动和欣喜,声音颤抖道:“必不会辜负神的旨意,我会竭尽全力,为御神者的复苏奉献出我的生命。”
影子没有说话,慢慢消散,只留下地上安安静静的金刚杵,它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有些刺眼。
科里森恭恭敬敬地额头贴着地面,没有抬头,直到十多分钟过后,那阴冷的气息淡去,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他松了口气。
哪怕只是一个投影,他都觉得压力很大,且周围都带着一股寒意,仿佛置身于寒冷的冬夜,待久了便觉得唇齿寒气四溢,仿佛要将人冻死了。
科里森打着哆嗦,爬过去,如获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金刚杵捧了起来。
尖端尖锐锋利,仿佛碰一下都觉得会刺出血来。
他不敢上手实验,怕这金刚杵带着什么诅咒,犹豫了一下,脱下外袍,外三层里三层地将金刚杵包了个严严实实才满意。
他思索了一下。
“那个人……是林昭么。”
正好下面报上来的资料里显示,林昭似乎是七星之一的天玑星一起到了威廉堡。
天玑星啊……
科里森觉得头疼。
林昭还不知道有人正在谋划杀掉自己,他在营地里待了一会,看着小桃帮着苏里营地治疗患者。
晚餐是阿克曼亲自下厨做的饭,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将食物做得好吃,花样也尽可能的多,但奈何现在威廉堡处于战争期间,食物有限,倒是灵兽的数量比较多。
威廉堡的特色灵兽——壬级风系灵兽赤羽乌鸡,被扒了皮,抽了骨,做成了烤鸡、炸鸡排、鸡骨汤和鸡肉三明治……
“你要吃这东西?”
天玑星眉头紧锁,看着餐桌上的各种鸡质疑地看向林昭。
林昭已经戴上了手套开始分解扒鸡,闻言抬头,无辜地看着天玑星:“我晚上没吃多少啊?面包不顶饿的,更何况我也很久没吃鸡了……”
天玑星噎住,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面包是他给林昭的,这没什么好说,即便是天玑星也很难理直气壮,至于鸡,天玑星前两天才接受了天枢星的邀请,吃了一次全鸡宴,他怎么能想到来了这里还要继续吃鸡?
“你们这没其他吃的了?”
天玑星不甚满意地转过头盯着阿克曼。
阿克曼脱下外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思索了一会,将几个盘子推到天玑星的面前。
盘子里装的都是一些水果和蔬菜,种类倒是少见,还有一些则是东煌没有的果实。
阿克曼介绍道:“这些都是草系灵兽身上结下的可食用部位,这是酸浆刺梨,是跑山梨妖结的果实,味道酸涩中带着些微微的甜,是我们当地人从小到大的零食。”
“还有米拉宝树的树叶,味道甘甜香脆,我们通常会拿来和沙拉酱、番茄酱拌在一起,或者夹在汉堡中间……”
他细心介绍,天玑星脸色微黑,还有些犹豫。
他真要在异国他乡,这么寒酸地吃草吗?回去以后摇光星他们肯定又要把这个作为怼他的点不断复习……
林昭善解人意地拿出刚出发时天玑星给他的面包,一脸真诚,“还好我还留着呢,前辈,你先将就吃点吧?”
天玑星瞪了林昭一眼,“你小子,别以为上次见到摇光星攀上了她就给我蹬鼻子上脸。”
林昭微微一笑。
天玑星最后还是悻悻地一边啃扒鸡一边嚼面包,他愁眉苦脸,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不行啊……我受不了这种痛苦。”
他看向阿克曼,“你们主席吃的什么?”
阿克曼微微一愣,嘴角还挂着没啃干净的鸡骨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总归不是全鸡宴吧?”
天玑星道。
阿克曼犹豫了一下,终于按照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应该是比现在要丰富一些的。”
天玑星已经满意地扬起了笑容,他恶狠狠地咬掉口中的扒鸡,搂着林昭的肩,一脸平常地道:“明天咱们去蹭蹭主席的午餐。”
林昭差点呛到,咳了好几声,面色微微涨红,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啊?”
他发出了疑惑的叫声。
天玑星懒洋洋道:“没听清呢?我说,咱们明天中午,打劫威廉堡主席,听懂了吗?”
林昭眼皮一跳,阿克曼默默低头,其他人沉默下来,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谈笑风生,只是指尖微微发颤,显出内心的不平静来。
他们都在装作没听清的样子。
林昭倒吸一口凉气,压低自己的声音,“前辈,不能低调吗?”
天玑星轻‘哼’了一声,眉眼间满是嚣张肆意,“我什么时候需要低调了?”
林昭有些头疼,“啊这……”
仔细一思考,好像又没问题,于是林昭又沉思起来。
自从他们来了以后,似乎只有阿克曼在招待,那些所谓的高官、总理、主席,他是一个都没见着。
按理说,威廉堡这种小国家,七星亲自降临,理性送上最庄重的迎接仪式才对……
联想到天玑星说新任主席与雪祸的暧昧关系,林昭又觉得心头的尴尬慢慢消退。
他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嗯,没错,理应如此。想必跟我们一同进餐,威廉堡的主席应该会很高兴吧,毕竟很少有人能亲自见到七星呢。”
看到林昭的回应,目光有些锐利的天玑星满意地点点头。
“这不就对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林昭刚刚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被天玑星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拎了起来。
清晨还带着朦胧的雾气,威廉堡这边气温较冷,太阳被厚重的云层掩蔽,只勉强露出些许金色的光。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堪称屠杀的战争,空气里还带着些许铁锈般的血腥气和烧焦味,吸了一口空气,林昭便霎时惊醒了。
“这么早?”
他惊了一下。
天玑星盘腿坐在霜星头顶,拿着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口沙冰,含糊不清道:“早点去呗,说不定还能蹭个早点呢。”
他一大早就让霜星造了一碗沙冰,放了几颗酸浆刺梨点缀在沙冰上,也不知道天玑星哪来的,林昭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去找了跑山梨妖,从人家身上硬扒下来的。
“这刺梨不错,就是很少在东煌看见,回去的时候可以跟小柳说一下,引进一些。”
天玑星感慨,一边拍了拍霜星的脖颈,招呼着林昭,“还愣着干什么?你不饿吗?”
林昭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肚子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
是有点饿。
他想了想,放出了小七,小七吹出一股温顺的风,托举着林昭坐到了它的脖颈上。
“咿——”
小七拍了拍羽翼,发出嘹亮柔和的叫声。
霜星发出阵阵龙吟,那双宝石般的翅膀轻轻一扇,带起一阵寒风,转瞬间便飞入了云层。
小七紧随其后,飞上云端,于是昏昏沉沉的视野眨眼间便亮堂起来,那太阳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微微泛着橘红,将周围的云都染成了瑰丽的橘色。
空气都一下变得清新脱俗起来,那些血腥气息不再,林昭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升起满足来。
似乎是因为天玑星实在是对新任主席科里森的早餐觊觎已久,霜星飞得格外快,小七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勉强坠在身后。
远远望去,天空划过两道流星,飞快地朝着威廉堡的首都杰克斯顿落去。
科里森此刻刚刚在贴身秘书的服侍下起床。
他漱了口,拒绝了贴身秘书的服侍请求,自己打开衣柜,一丝不苟地将衬衫、马甲和西装穿上。
西装用了特殊面料,口袋能够延伸出一些额外的空间,科里森犹豫了一下,将衣柜角落的保险箱打开,小心翼翼地捧出被布条缠绕的金刚杵。
他将金刚杵放进了西服的内口袋。
做完这些,科里森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看,然后才神色如常地走出了房间。
他的贴身秘书有些委屈地站在门外,瞧见他出来,咬了咬嘴唇,哀怨地喊了一声,“主席大人……”
声音娇柔婉转,直将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科里森也微微晃了晃神,他看着秘书年轻貌美的面庞,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像是在摸宠物狗一样摸摸她柔顺的金发。
“好孩子,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处理一下。”
他怜惜道。
秘书见他眼中的喜欢依旧,暗自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了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替科里森整理了一下领口。
她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描过科里森的下巴,科里森吞咽了一下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了冲动。
他握住了秘书的手,阻止了那些作乱的手指,“好了,我的小玫瑰,今天不可以。”
科里森道:“你知道的,现在威廉堡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需要禁欲来祈求神的注视。”
玫瑰惋惜地放下手,轻轻皱眉,“神还不满意吗?主席大人,已经一周了。”
她轻声抱怨,不料刚刚还对她温柔似水的科里森下一秒便翻了脸。
他抬手便给了玫瑰一巴掌,清脆果断,玫瑰还处于懵懂之中,脸上挨了一巴掌,头侧向一边,唇角溢出鲜血。
她从未想过科里森会动手,彷徨又恐惧地捂着脸,后退两步,惊慌失措地看着科里森。
“主席大人……”
科里森面色阴沉,温柔缱绻不再,满是愤怒和冷厉,“谁允许你这样诋毁吾主?”
玫瑰嘴唇发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大人,请原谅我,我只是一时失——”
‘噗呲’。
鲜血喷溅犹如泉涌,玫瑰睁大了眼睛,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慢慢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还在抽搐,玫瑰死死盯着科里森,眼中还带着惊愕和怨恨,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眼神逐渐暗淡,慢慢失去了光辉。
血流成河,浸入地毯,快速被吸收。
科里森厌恶地后退两步,用窗帘擦了擦自己手上的匕首,又蹭了蹭溅了些血的皮鞋。
他厌倦地转过头,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真是脏了我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