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白梨香从来不知道,施瀚宇同属元素系和变形系,是少见的跨系别超能力者。
这世上有种罕见的超能力者,他们的超能力远大于自身的控制力,无论如何练习,他们终将还是自己超能力的“容器”,而并非“主人”。
而施瀚宇不受控的火元素量力也是同理。只要一接触到别人的皮肤,那人就会被施瀚宇身上的火元素能力灼伤。
活像一个行走的火焰。
虽然死物不在触发他能力的范围,但是他日常的生活环境和日用品也要经过特殊抗温制造,以抵抗他天然的极高体温。
从小到大,施瀚宇都是一个人生活。
没有人能靠近他,碰触他。
现在,除了她。
顾总管边走边解释。此刻白梨香正搀扶着施瀚宇,颠沛踉蹡地走回他的房间。
来自他身上的排斥感一直想把她拒开,她一手抓住他的臂膀,一手拉他的身体往自己柔弱的身子上靠。
从室外穿过大厅进到房间,短短一段路像走了一辈子。
白梨香喘着大气,细小的身板硬杠着发育超绰的施瀚宇走了这么一路,还一直被他极力抗拒,吃力又不讨好。
她把施瀚宇摊倒在床上,自己软趴趴地跪坐在地板上垂首顺着凌乱的呼吸。
她出门得急,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袍和拖鞋,现在她的拖鞋被摧残得几乎体无完肤,跟没穿鞋似的。
之前匆忙,顾总管没注意到这些,现在才发现自己如此怠慢了人家,心生愧疚,连忙为她取来一件裙子和一双鞋。
“谢谢……”白梨香虚弱地说。
看了看手上的衣鞋,是女装没错。
“这衣服是跟谁借的?我之后把它们洗好再还……”
白梨香盯着陌生的衣物念念有辞地说着,擡头就对上了门口纣紫妍的视线。
“我的,不用还了。”纣紫妍平淡地说。
“怎么行……”白梨香慢慢站起来对着她。
纣紫妍左耳整排的耳钉银光四闪,出挑得很,白梨香很难才从她精致的耳廓和饰物间移开目光。
“我不穿别人弄脏了的衣服。”纣紫妍声调依然平缓,却带了几分嫌憎的意味,面对白梨香的关注有些烦燥。
此刻在纣紫妍穿戴整齐的光鲜外表相比下,衣衫褴褛的白梨香略显得无地自容。
纣紫妍瞧了瞧床上的施瀚宇,目光暗暗飞速流转,锐利的眸光瞬间变得柔和,欲走向前看看他,又急地停下脚步。
她转头和白梨香对视,眼神透露一种不明觉厉的敌意。
“算了,除了顾总管之外,他可最讨厌别的人出现在他房间了。”
纣紫妍一字一句吐出来,像在白梨香的思绪上刺了一下。
她说完转身大步离去,顾总管略略尴尬地望着白梨香,硬挤出一点笑容。
“紫妍小姐就是快人快语,没有恶意的。”
白梨香意识才回笼,纣紫妍难不成是……
嫌她脏?
“没事。”她轻飘飘抛出两字。
低头端看一下自己,笑出了声。
还真的挺脏。
-
时间流逝在夜幕里宛如慢了几拍。
白梨香已经梳整好自己,靠坐在施瀚宇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熟睡的他。
又是这样似曾相识的夜晚。
她暗暗想着他会不会又忽然醒过来,然后又得连哄带骗的哄他睡去。
这一晃就到了早上,阳光再次悄然伸展进漆黑的房间里,映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因为枕着手臂,脸上盈白的肉被挤兑在一旁,触着她长长的睫毛。
施瀚宇一早醒了过来,靠坐在床头上,端详着床边这个奇怪的生物。
然而当白梨香终于顶不住阳光的刺意睁开了眼,才一楞发现自己竟待过了时间。
她忙坐起来,看一下床上,却一下落在施瀚宇的眼里。
白梨香嘴里一阵干涩,脸上还留着睡觉的压痕。
她心虚的挤出一个字,“早。”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却感觉好像被他抓到了自己干了什么亏心事。
施瀚宇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她。幽深的眼神像注了墨,不知是早上和曦的加持还是她的模样实在有趣,他眼底的凉薄收了一半,静谧得像一汪墨池。
白梨香还带着清晨的呆滞,解读不了他黯黑眼底此刻的意思。只想起纣紫妍昨晚的提醒,恨自己怎么睡过了头,来不及在他醒来之前滚蛋。
她却丝毫没注意,她早就成为了顾总管之外,另外一个例外。
她干巴巴的开口。
“你只是在做梦,我没有来过。”
“可我已经醒了。”
施瀚宇早上的声音低沉又磁性,隔着半张床的距离,却像直接磨在她的耳鼓上。
白梨香被他声线挑得心里一阵绵麻,沉默片刻,脸上噔一下爬上绯红,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移走眼神。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男女同在一个房间里一起醒来的禁忌对话?
她的小心思着实同她的人一样单纯,毕竟她年纪还小,又孤男寡女的。
施瀚宇挑眉看着脸红得像猴屁股的她,寻思着她又在上演什么内心小剧场,嘴角极不可察的上孤了一瞬。
“你……好点了吗?”白梨香轻声问他,余光从他身上瞥过,却不敢多逗留。
施瀚宇翻开被子,利索地走下床,手指在衣服钮扣上游移。
她看了眼,耳根连连生红,别过脸去。
“你……”
“你说呢。”
他瞄了她一眼,薄唇上极微地勾出几个字,沙哑又撩人。
白梨香感觉到自己的脸滚烫到一个新的高度。
套句娴娴的话。
这是她免费能看的吗?
突然眼前一黑,一件衣服盖到了她头上。
她怔了怔,接着下意识伸手去拿。
“别看。”
施瀚宇轻声。
她定住了动作,缓缓放开手。
耳边和心脏此刻就像有百万只蚂蚁在闹腾。一呼一吸都伴随着他身上的松香。
有一瞬她觉得,她人就要没了。
施瀚宇走到衣架前,取出一件熨得笔直的白衬衫,麻利穿上。
然后凑到她面前,伸手,掀开了盖在她头上的衣服。
白梨香脸一露出,就对上了他不经意的视线。
长睫倒影在他眼底,把眸中的阳光衬得份外耀眼。
他的脸,他的气味,铺天盖地。
她脸红得像要炸开一样。
白梨香对这种场面的解读,源自于电戏剧里,男女大婚之时,男子掀开女子头纱的名场面。
“那……那那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她生硬地跳了起来,打算离开,免得自己的红脸再继续落入他的目光。
才走了两步,她觉得哪里怪怪的。
顿了一顿,稍稍回头,却又不敢直看他。
也不晓得自己在期待什么。
施瀚宇漆黑的目光又复冰冷,一如往常。
“滚。”
她心底竟荡漾起一种奇异的欢愉。
“好。”
她转过身就快步离开,背着他笑开了花。
有些人开始在心里变成特别,有时候只是始于一个怪异的念头,复而化作常态。
-
键盘持续的敲击闷音在会长办公室里始起彼落。
窗外的人影似乎骚动了很久。
施瀚宇挑着眉等着,看那人能撑多久才沈不住气露声。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那人藏在帘子后持续打断自己打字节奏的窸窸窣窣声。
“好玩吗?”施瀚字皱着眉沈声。
“噗……”窗帘后的人笑了一声。
“我来学学你特别的出场方式。”薛卓文有点狼狈地拉扯着窗帘,从窗框爬进来。“还好这只是一楼。”
施翰宇冷冷看了一眼他恶作剧般的表情。
“你还能再无聊点?有事?”施瀚字盯回电脑屏幕,眼瞳影着一串一串长长的数字。
“小梨香能随时来找你我就不行?好歹我也是个校长。”薛卓文瞪大眼睛露出虎牙笑。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校长?”施瀚宇皱眉,目不斜视。
“就是作为校长例行来关心一下你,听说你又受伤了。”薛卓文忽而正色道。
“没什么大碍。”施瀚宇擡了擡眼,打字的手未曾停下。
薛卓文目光顺着他的脸往下一扫,停驻在他心口上那闪烁的蓝色吊坠上,眉头瞬间皱成一团,眼神露出担忧。
“能力极限开发对于你这样的能力者来说就跟玩命一样,你的火元素能力已经强得控制不住了,再来突破界限你迟早得把身体也搭进去。”
“还没到最差的情况,我自己会看着办。”
“用不用我去跟那家伙沟通一下……”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抱歉我没有时间。”施瀚宇面无表情地打断薛卓文的话,一提到“那个人”,他的心情就直线下降的变差。
薛卓文耸耸肩,眼里波平如水,“算了,反正你决定了的事没人能管得了你。”
施瀚宇眉头深锁,沉默不语。
“还有件重要的事,这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关心你只是顺便做做样子。”薛卓文朝施瀚宇翻翻白眼,对于面前这个小伙的淡漠寡情早已习以为常。
施瀚宇敲键盘的手指停下,眼光飘向他。
薛卓文话到了嘴边又似乎有犹豫,静默了半响。
“不说话快走。”施瀚宇不耐烦,盯回屏幕。
“这事我得酝酿一下情绪……小梨香的事情有没有兴趣听?”薛卓文突然开口。
施瀚宇瞧他一眼,冷峻地道:“我说没兴趣你是不是不讲?”
“梨香以前的血测纪录我查了。”薛卓文马上接口。
施瀚宇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打字。
“所以呢?”
“查无此人。”薛卓文语气落得很轻,像故意钓人胃口。
施瀚宇停下手里动作,长串的数字码错了几个,他轻皱着眉删掉。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瞄了薛卓文一眼。“怎么说?”
薛卓文轻吸一口气缓缓道:“所以我在她受伤的时候,从医务室取得了她的dna样本,拿去做了比对,结果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难掩脸色流露的认真,从兜里拿出一张小小的、旧旧的发黄剪报,小心翼翼递到施瀚宇面前。
剪报的标题是“重犯一家四口驾车出逃,魂断海底。”
“这件事你记得吗?上面的人你可还认得?”
施瀚宇盯着剪报。
“嗯,认得。”久久后才回应,声音有些沙哑。
一些模糊的片段闪过脑海,那个从前总对他很温柔的男医生,还有他那个爱笑的小女儿,遥远又熟悉。
薛卓文笑笑,露出跟他平时官方笑容不尽相同的温柔神情,眼底有种深刻的柔软。
剪报上的罹难人士就是薛卓文的挚友李泽耀,还有他的妻子和两个五岁双生女儿。而李泽耀也是施瀚宇小时候的主理医生。
十几年前李家夫妇涉嫌卷入超能力基因移植的非法研究,失踪潜逃了好一阵子,就发生了那件意外的车祸,英年早逝,落得个逃犯的骂名。
“你知道有趣的是什么吗?我拿白梨香的dna去血测所做比对,结果发现了她的本名。”
施瀚宇盯着他,不知为何,他像是预知了答案。
“李妍嫤。”
薛卓文缓缓道,一个字一个字像珍宝一样疼惜着吐出。
施瀚宇心像被这个名字敲了一下,脑海里有不具名的暗涌,却不披露言表。
像,难怪。
难怪她如此的轻易,跨过那些看不见的阻碍,就敲响了他的门。
只是他记得,她小时候只是个普通人,与超能力世界一点都不沾边。
“她和她的胞姐李妍乐出生时的血测结果都是阴性。我从前嘴欠,总笑他们夫妇俩身为顶尖能力者居然生出一对普通的双胞胎。“
薛桌文微微皱眉,看着办公桌后的照片墙,一张张人脸在框里安详的笑着。
而那个被强制除下名字的空画框,正轻轻落着灰。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十几年了,你死去的女儿竟然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健健康康,长得标致。”
许久后才响起薛卓文微微哽咽的声音,同时苦笑了起来。
“能把普通的小女孩变成稀珍能力者,真不愧是你。”
施瀚宇低头沉默一会,突破盲点。
“那,到底是谁给她发的入学通知书?”
“既不是你,又不是我,那得问问你最不愿提的那个人。”薛卓文认真地说。
啪。
低低一声闷响,键盘上的大键被一下不理智地按断。
键盘的主人眉头紧促地颤动,眼中有炽热的怒气暗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