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舞会的现场纷华靡丽,富丽堂皇,坐落在b区的宴会活动综合大楼里。
根据学校规定,高中以上就能参加社团,所以这次的舞会是高中部和大学部合办的。
雾蓝和银白色的绒面垂帘幕布挂满了舞场四周,炫目的水晶吊灯大大小小的占据了天花板,巨大舞池两旁放满整整两排长餐桌,上面是各式各样的糕点蛋糕、精致料理。
白梨香双眼映着一室灯光璀璨,自来到这所学校念书,不只一次怀疑这个地方不该是属于她的。
在老旧电暖炉边的小桌上吃晚饭,跛脚书桌上念书写字,小电视屏幕上播着当红综艺,对她而言像昨天才发生的事。
她多希望妈妈也能亲自来这里,看看她现在过的生活,如果她能像从前一样,一下课回家就能看见妈妈做饭的背影,那该有多好。
举办一场这样的舞会到底要花费她们多少个月的生活费是白梨香不敢想像的。
普通社的成员一行十二人,浩浩荡荡的在五光十色的大门处等候进场。
一群叽叽喳喳兴奋聊着天的人中,就属傅明一的神情最为暗淡,眼色难掩颓丧,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意的女孩身上穿的是莫芷娴的旧裙子,而不是自己拜托同学精心打造的那件。
察觉到他的眼神,白梨香的目光不自在地飘移,握紧了莫芷娴的手掌心。
虽然是件旧裙子,但莫芷娴是属于那种一件衣服不穿多于五次的类型,那对于白梨香来说就是新的。
莫芷娴十分满意自己的巧手,白色的小裙子穿在白梨香身上很温柔很软。她给白梨香稍微卷了下头发,化了点淡妆,肌肤看上去白里透红,盈盈亮泽,好看极了。
“你没有穿我给你的裙子。”傅明一趁进场的时间挤到白梨香身旁。
他今天一身淡蓝色西装,跟放在她衣柜的那件淡蓝色裙子很配。
“我还是不习惯穿那样的服装,很抱歉让你费心了,裙子我会打包好再拿回去给你的。”
白梨香定定看着他,一字一板,这句话今天下午她已经预习了很多遍。
“裙子你留下吧,总有一天你会用上的。”傅明一对她笑笑,眼晴有点失神。
他其实还是掩盖不住失望,同学说了,若是她肯穿,至少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社员们的目光突然被某个人影吸引过去,迎面而来一个女生。
波浪卷中长发加上秀丽雅致的妆容,在一袭黑色开叉旗袍的衬托下雍容华贵。高绮晴缓缓走过来,旁边挽着一个高瘦俊俏的男生。
莫芷娴认得那个男生,跟高绮晴他们也同班,是生物研究社的社长,不折不扣一个大神。
高绮晴跟傅明一和大伙打招呼,并示意叫大家好好玩,便转身和男生往舞池走去,临走之前还瞥了白梨香一眼,目光落在她的白裙子上。
大家不禁暗自猜度,这不就是正宫跑到小妾面前示威来了吗?
在打扮高贵优雅的高绮晴面前,小白裙这是泯然众人,输好几条街了呀。
白梨香不想理会这些闲言杂语,回头想找刚刚还在旁边吃蛋糕的莫芷娴,此刻却不见人影。
唉,想必是锁定哪个目标奔赴而去了。
“要跳舞吗?”傅明一看她有点不专心,主动抓上她的手。
白梨香被他碰到的瞬间有点不太习惯,往后缩了下。
“怎么了?”傅明一一手搭上她的腰。
她的身体倏地僵硬起来,不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何解,明明一起练习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有了那些思前顾后的想法,反倒做什么都变得不再自然。
她往后看看其他人,却发现其他人都没在看他俩,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去哪偷偷膜拜大神去了。
没事的,不过是跳支舞,又不是有什么特别意思。
白梨香的脑袋此刻一片空白,双脚彷佛只是跟随着对方的步调来移动,跄踉又笨拙,之前教她的通通忘掉了,她却不想记起来,只想赶紧跳完这一支舞。
高台上乐队的音浪此起彼落,台边站了几个行装精致的人,看起来是一个团体,神情低调,但气质间透露的优越感却使他们鹤立鸡群。
他们不与其他人说话,只是拿着香槟静静的站着,像是在观察什么。
然而他们注意到了白梨香那好奇一瞟的目光。
那女孩笨拙地被按在原地一跳一窜,就像只松鼠踩在烫脚的地方,眉目慌张,手脚乱舞。
甚是逗趣可笑。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们的凝视过于单一明显,白梨香这边也察觉到了,一开始是一个人看她,后来那几个人全部都盯着她看。
她的表情显得更局促不安,手脚越发施展不开。
傅明一看白梨香神情有点紧张,靠近她耳边安抚了几句,她下意识要躲,但又思考这样是不是很没有礼貌,只好苦笑应对。
毕竟是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跳舞,有点狼狈也是正常。
可是当面前站了一个明摆着对自己有意思的人,自己又千方百计的要闪避对方热烈的亲密交流,还要被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吃花生看表演……
白梨香此刻的心态是崩的。
娴娴这个见色忘友的人到底跑哪去了。
而那群人里,其中一个比较高大的男生突然噗嗤一声笑开了怀,另外几个缓缓朝他的方向皱眉头,彷佛在示意他的取笑行为太过明显。好在他们发现那只松鼠只专心在应付面前的事情,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其实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一首歌曲好不容易结束后,白梨香找了个逃脱的理由。
她抽掉了满是手汗的掌心。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那我给你拿点喝的。”傅明一明显不想放过任何机会,跟紧在她身旁。
“不用了,谢谢,我不渴。”
此时傅明一也察觉到那群盯着这边看的人。
“你认识他们?”
白梨香顺着傅明一的视线看去,发现那群陌生人还站在原地,目光不曾离开自己所在的方向。
“不认识。”她暗暗躲开那群人灼热又直接的凝视。
傅明一猜想是不是那群人当中有男生看中了自己的舞伴,想要来搭讪,便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白梨香身前,隔绝他们的视线。
但,他们其实只是觉得她的动作慌乱可笑,跟顾总管的描述很是吻合。
学生会的干部,通常从小就被挑选到学生会总部当后补来培养,在总部里生活跟学习,平时替学生会的事打下手,享受非一般的优质待遇。当上正式干部后,出门办事也是要保密身份,所以很多学生都没有见过他们本尊。
“社长抱歉……这里有点闷,我想自己出去透透气。”
白梨香恬淡的神情带着绝决,傅明一骤然不知作何回答。
停顿半响,她转身小急步离开人群,朝会场大门方向走去。
傅明一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的方向,默默垂眸。
他也不是没有看见她眼里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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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幕里的星空很宽广,树影在轻风中斑驳,空气都彷佛透着香气。
白梨香半仰着头,深深呼吸一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慌张,是傅明一的原因?还是因为那群陌生人的注意。她心里有着愧疚,毕竟是自己亲口答应当人家的舞伴,但是却实在无法继续故作轻松地面对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对方为自己如此上心。
她伸展一下紧绷的胳膊,让晚风吹散身上的燥意。
距离会场不远处有一个小花园,白梨香刚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发现自己也没有很喜欢这种人多热闹场合,如果能稍稍任性一回,她想逃。
谧静的花园充满植物的清新气息,花丛里有各种红色紫色的花,夜色下神密又疏远。
混乱的心思渐渐地得到平复。
花园的最里面,有一个以高大树篱围成的空间,从侧面可瞧见一个缺口……
又是该死的好奇心。
她往里面一瞧。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直勾勾的看着她,像动物的夜视眼一般幽深又锋利,在这个隐密的树篱园里等候猎物。
白梨香不晓得是该向前走还是往后退,施瀚宇的气场总是有种把她震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感觉。
“你好像很喜欢随便闯进别人的结界。”施瀚宇的声音比平常沙哑,却一样淡漠。
月色下,他身穿的白色衬衫在微微反光,脖项的钮扣解了两颗,利落的黑短发在轻风中禁不住摇曳,比平日正装时多了一份清爽。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白梨香小声说,小白裙让她看起来单薄又无助。
施瀚宇倚坐在长椅上,旁边的小圆桌上放了一瓶红酒和一只酒杯,月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他拿起装有红酒的杯子轻轻摇晃,没有要反驳她的话。
看她还站在原地,施瀚宇表情不悦。
“你不走?”
白梨香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
有种奇怪的感觉由然而生,比起对她很好的傅明一,眼前这个总是凶巴巴的人好像还更让她感到轻松一点。
她不假思索,往前朝黑暗里的他走去。
施瀚宇缓缓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把白梨香笼罩在阴霾里。月光下他脸上的轮廓影影绰绰,深邃的五官更具一种威胁感。
“你这个人没有危机感吗?”
他低头睨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眼淡淡影着她的影子,颤巍着的眸光有种危险深意。
就像巨大的怪物在低头凝视频死的小猎物。
她越是不知好歹的接近,他就越要在她面前张出吓人的獠牙。
“你是不是难受?”
白梨香仰头迎着他的目光,声音轻轻的,像拂耳的绵花糖。
她的肌色在夜幕中有几近透明的虚弱感,眸光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像借了月色般澄澈。
施瀚宇沾上酒意的脸颊和耳根布上潮红,气息吞吐有些紊乱,眉宇间的不悦更为明显。
“要是不常喝酒,别一下子喝那么多,你有吃东西吗?”白梨香瞟了一眼只剩一半的红酒瓶,想起妈妈从前对爸爸的叮咛。
“你话怎么这么多。”施瀚宇沈声低怒。
白梨香无奈地看着他,不作声。她心里了解,他并非如表面般的凶狠。
“你什么……”他眉头紧皱,停顿了一下。
“都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白梨香双目如水,纯粹如小动物的单纯。
就像世上最愚蠢最软弱的猎物。
“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该敬而远之。”
话语刚落的间,树篱四周突然腾地冒出腥红的火焰,把树篱团团围住,最后发了疯似的迅速燃烧了起来。
星星火光在夜空中诡秘刺眼。
他们被困在熊熊烈火中间,热度让空气变得令人窒息。他的眼神在火光中尖锐又深沉,她的呼吸急促又怯懦。
她颤巍着眼眸看他,四目交接,谁也不让。
四周火势越烧越旺,施瀚宇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她不由自主萌生了一个念头,转瞬化成行动。
伸出掌心,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指节僵硬了一下,没有缩开。
滚烫滚烫,好像本身就自带火焰。
施瀚宇眼底的光晕一震,微不可察地愣了一愣,对上她锲而不舍的目光。
白梨香心里其实很是诧异,施翰宇的体温竟高得不可思议。
已经高出正常人能承受的温度,还要更甚。不像是发烧,更像是源源不绝地涌出的热流。
然而火势却在她思忖之间就间变小,最后全数熄灭。
施瀚宇颤涩着抽掉被她握住的左手,漆黑中神色难辨。
树篱被烧得光秃秃,空气里残留破坏后的苦涩。
“你看。“白梨香声音和掌心都微微抖着。“你不会伤害到我的。”
施翰宇薄唇微颤,喉结滚动。
“上次的苦头还不够你吃?”
“那是因为你把我推开了,我才会受的伤。”
白梨香定睛看着他,企图与他的眼神硬碰硬。
施翰宇的目光放软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一丝丝内疚,还是他不想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争论。
“在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之前,都不要轻易说这种大话,你不知道自己的防护盾会在什么时候失效,而你又不懂得控制。”
他的眉头深皱,认真起来。
白梨香一愣,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她低头窃笑。
他跟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居然是在担心自己。
“笑什么?”他挑眉疑惑,醉眸微醺。
她一抬头,笑意一时收不住,在夜色里彷佛着了月色的滤镜,和她清澈的眼神一般潦人。
彷佛他的怒在这一片弯月里都化成了星尘里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