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莫芷娴瞪大眼指着白梨香的双腿，深深浅浅的各道红色划痕看着像是旧伤未瘉，又新伤不久，袜子也挡不住。
白梨香懒懒地看了一眼，没在意。
“这个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
惹得附近的人一阵不满的目光和啧啧声。
有些划痕看着伤得很深，红得像是要出血的样子，莫芷娴焦急道：“你难道不痛吗？这都发炎了！”
“不……”白梨香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确实是不痛，也没印象痛是什么感觉。
从记事开始，她就被诊断为cip，就是先天痛觉不敏感症，医生也没有办法。
不过白梨香觉得这个病也不用特别去治，第一没有钱，第二她觉得不会痛对于粗心容易受伤的自己来说挺受用的。
不过即是癣疥之疾亦有弊处，就是能把她的粗心大意发挥到淋漓尽致，对自己会受伤的事毫不在意。
是以，从小养父母就告诉她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有这个病。
记得上小学一年级那会，有一次她把这秘密告诉了和自己玩得近的同学，有一些爱恶作剧的孩子居然拿着小剪刀要剪开她的手指头看看。
直到现在她左手的小指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然不曾感到痛，但是皮开肉绽的感觉太可怕，自此也不敢再告诉别人自己没有痛觉的事。
“不行，你现在得马上去保健室！”
莫芷娴担心失措，顾不得她是怎么弄的伤，只想赶快把她送到医生面前。
其实白梨香自己知道，那些伤是昨天在丛林里骑滑板车时，被经过伸出来的树枝和草给刮伤的。
明明昨晚洗澡时也没觉得严重，便没有太在乎，今天居然就自顾自地发炎了，自己也没发现。
-
保健室每天是不同的校医轮流当值，今天的医师是一位长相瘦弱的中年男子。
“好好抹药，不要碰水。”倪校医话不多，看着这些伤口也是些不打紧的，在给白梨香消毒后便径自忙去。
听到不会留疤，莫芷娴放了一万个心。
心里不能理解白梨香这毫不担心的态度，女孩子不都爱美得要命吗？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白梨香用食指轻轻摸了摸伤口，被莫芷娴伸手制止。“有细菌！”
“你看你这些旧疤痕，肯定就是因为你一直心太大留下的吧，你怎么都不想想，你以后的老公会怎么想，说不定会以为你曾经自残呢……”
莫芷娴一边端详着白梨香腿上和臂上的新伤旧痕，一边像老母亲一样絮叨。
窗明几静，透着保健室的自然光，她们手里挑着创可贴，一道一道伤口地仔细贴在白梨香白晰的皮肤上。
连床边帘子旁站了个人也没发现。
“校……校长？”
莫芷娴抬头时惊了一下。
薛卓文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他的语气温和又绅士，其实他长的这个模样和气质，若没人说过他是校长，白梨香可能会误唤他一声学长。
校长一坐下，莫芷娴就自动跳起准备逃离，这种别扭的场面，实在不适合她一个跳脱的性子。
“校长，你们慢说，小女子先行告退！”
“……谢谢校长。”白梨香对薛卓文笑一笑，空气中尴尬得有点安静，想到上次见面的窘状，她好奇这校长又有什么新鲜事要亲自来找她。
反正定不是因为她腿上新添的几条红疤。
静默了半响，薛卓文终于开口。
“你不会感受到疼痛，难道就没想过这或许跟你的超能力有关？”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带有种引导性。
白梨香怔了怔，看着校长的脸，细细思考。
首先顾不得校长为何会知道她没有痛觉的事，校长的精辟论点简直疏通了她焦头烂额多时的脑细胞，突破了盲肠。
不会痛难道就是我的超能力？
她心里先是兴奋了两秒。
后面又开始露出点点失望的眼神。
这对比别人的超能力好像也不明显了点，水上飘、千里眼、顺风耳……哪个不比这实用？
这种能力日后能在哪个行业高就呢……
“我不会别的事情，这说不定是我唯一特别的地方了。”白梨香怏怏地低下头，轻轻叹口气，难掩失望神情。
其实，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是自己期望太多了。就像她自己所说的，贪心。
“你如果想要确认自己的超能力，我教你一个方法。”薛卓文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白梨香瞪大眼，看着校长的脸满心期待着。
薛卓文却像故意卖关子一样拖延，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然后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来。
“跑到学生会去，调戏一下学生会会长。”
嗯，校长鼓励她去调戏学生会会长。
“不用怕，直接跑去刹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笑容拉扯得更大，带一点坏。
白梨香开始怀疑这位校长到底是不是个正经人。
难怪学生会会长，整天那么忙。
-
课后，白梨香独自坐在学生广场的喷泉边上，双腿凌空随意摇摆，嘴上背着方才课堂上的英语词汇。
去调戏一下学生会会长。
校长一句似是非是的玩笑话，在白梨香脑子里挥之不去，内心荡起一下又一下的小激动。当真这样就能清楚自己的超能力？
说到底这也是校长本人的建议，是不是该照着做？
她长长地叹口气。
本来就打算维持现状，校长本人都亲自来承认她的超能力了，管它是不是，反正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念书了，何需来回折腾呢。
但是……她真有办法怀着这种不确定，在这超能力学校里心安理得地渡过未来这么多年吗？
她知道按照自己倔强的心理套路，那肯定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白梨香回想起那天在学生会里的境遇，不由得打个哆嗦，寻思着他们应该不会再欢迎自己才对。
而且上次是因为结界碰巧失灵才进得去，再一次断然不会那么容易水到渠成。
白梨香把英语课本搁到一旁，一边思索，一边无聊地看训导主任廉大国追赶着广场上胡乱施展能力的捣蛋学生，无法集中精神。
突然灵机一触，也不知道那里冒起的勇气。
“廉主任！”
她跳起来轻手轻脚地向廉大国跑去。廉大国看她跑个几步都在喘，暗自烦躁。
白梨香看着廉大国的脸不由得心生畏惧，大气也禁不住多喘了两下，其实她并无计划要怎么说，只是头袋一热就跑了过来。
“我有一些事情想请教您。”白梨香两眼水灵，巴巴地看着廉大国，只能临场发挥了。
廉大国皱眉打量她，之前还是个鹌鹑，现在居然自来熟。罢了，她既然低头请教，自然得摆出为人师表的风范。
“说！”
“就是，校长让我去学生会办点儿事，我想知道去学生会的办法。”白梨香努力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心虚。
她这也没有说谎呀。
“学生会的事也轮得到你这样的黄毛小丫头片子来办？说大话呢！”
廉大强一脸不相信，分呗不禁提升了几分。他大爷也没机会碰学生会的事。
“我想问……主任您是不是知道通过结界的办法？”白梨香讪讪压低了声量，生怕引起其他人注意。
“结界！哈！我当然知道怎么通过！”廉大国声大气粗，表情浮夸得令人怀疑。“你就走到那边，踩进去就行。”
廉大国故弄玄虚地接着说：“不过……你这辈子也甭想再走出来了！”
话毕，他大声地笑了笑，像是在感叹自己刚刚了不得的发言。
白梨香尴尬地向他点头，连忙道别后便转身走开。来问廉大国的想法，看来一开始便不应该有。
“不过……”廉大国的声音忽又从身后响起，语气突然变得认真。
“你还是赶快打消去学生会的念头，里面的所有事情你都惹不起。”
白梨香怔住脚步，小心地回头，难道廉大国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要是敢试着穿过那个结界看看，我第一个就去抓你。”
廉大国说完，随手把外套用力搭在肩上，昂着头乘风大步扬长而去。
他居然会有关心学生的时候？
白梨香轻轻地笑，还挺帅气。
-
白梨香觉得以自己的圆谎能力，应该也不能向谁旁敲侧击出什么。反正横竖都是决定再去一次学生会，碰碰运气也无所谓。
周五结束上午的课后，下午的时间老师们要参加教育研讨会，便提早半天下课。
为了不再让自己的腿再遭受到更多的刮伤，她这次把袜子拉得老高。做好准备之后就开始往目的地进发。
一路上还是一样的难以前行，树林里光线晦暗不明，地势依旧起伏跌宕。
不过有了一次的经验，她这次没有那么的慌乱，算是顺利找到了地方。
穿过石廊，那座古欧洲式建筑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深呼吸一口气。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不知道结界的边界在哪里。
要是不小心踩到，会不会遭受到什么电击或其他神奇力量，又或者像廉大国所说的走进去就出不来，进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维度空间？
白梨香每走一步都先用脚尖去探，越往前走，脚步就越缓慢，心脏砰砰砰地跳，额尖都紧绷得沁起细密的汗。
可直到她到达门口阶梯，也没碰到那结界。
……该不会又失灵了吧。还是所谓的结界，根本就是学生会用来防止别人闯进去的幌子？
可她明明记得陈思扬说过，为了画出完整的校园地图，他曾多次冒险都没有找到学生会的所在地。怎么到了她这边，就凭她路痴多年的经验，能一再轻而易举地到访这个只活在传说中的学生会总部呢？
这一次，老人没有出来迎接她。
白梨香敲敲大门，没有人回应。伸出指尖稍稍用力一推，大门吱呀着就开了。
她把头伸进门缝里探了一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连灯都没有开，阴深深的。
“你好……”她声音小得几乎是气声。
还是没有人应声。
她冷静一下顺顺气，她是拿着校长的口头批准来的，一定要沈得住气。
一路上顶着乌灯黑火，白梨香心里不知打了多少个哆嗦。
学生会会长办公室门前，她屏气凝神，敲了两下。
门没关紧，也还是没人回应。她颤巍着指尖把门轻轻推开。
几盏立灯亮着，里面空无一人。
奇怪，难道现在不是办公时间？
一进门，白梨香便打了个寒颤，这办公室里的冷气开得有够大的，果然有钱人都不用考虑节能省钱的问题。
上次太紧张没细看，这下她倒有了闲心思。
这房间一边是个宽阔的沙发休息区，茶桌上放满茶具和玻璃器皿，火炉周围有各种精致的装饰和锦旗。
另一边，特长的书桌上铺满了文件，光是电脑就有三台，还有其他不知名仪器。
白梨香想起那位学生会会长在桌案后办公的模样，像极了古代皇帝批阅奏折的样子。
桌后的墙面上挂了多幅人像，看上去就是历任的会长们。白梨香认得顺序最右边的，是现任会长。
连拍照时的表情都严肃得能夹死苍蝇。
这些照片中间有一个突兀的空画框。
她凑近了些看，下面标注的名字也被人取了下来。应该是某个历任会长干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被学校除名了吧。
白梨香也没太在意，把眼光再一次移到最右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
画框下面那个镶金色的牌子微微发亮。
她不住眼地盯着那凹陷进去的字轨，金字刻得很是精细，带着金属自有的微闪。
施瀚宇。
原来，他的名字叫施瀚宇。
好像在她心深处揪了一下，这个名字……
或是鬼迷心窍，又似无意识，她忍不住，伸出指尖碰了碰那冷冰冰的触面。
“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声线像是摄人心魄。
白梨香背脊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