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残疾的乞丐
阿七在青鹿坊安顿下来。
先是做跑堂伙计。
每日做完活计之后,就和林言一起“发呆”,或者追着林言讨教。
林言不胜其烦,便想了个简单法子。
像当初丁青与他切磋一样,两人也用木筷,只对招意,不用内力。
阿七甚是高兴。
然后便是,接连三次。
每次,不到十招。
就被林言用筷子抵住喉咙。
阿七骇然。
他旋即明白,当初在后院切磋的时候,林言放的水,可能比流月湖还深。
然后他就自闭了。
正当林言寻思要不要去安慰一下,第二天这小子又生龙活虎,干劲十足。
林言不由感慨。
年轻就是好。
多么乐观开朗。
鹿影还在观察着阿七的心性。
日久见人心。
就像她当初,暗中跟了林言个把月一样。
并且她也是在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招阿七入楼。
……
这日上午。
林言带着阿七去采买青鹿坊所需的物资,顺便在城里四处转转,熟悉整个郡城。
城北多奢贵,城南聚平民。
粮油米面,蔬菜瓜果,也皆在城南集市。
两人采买完后。
着人将货物直接送到青鹿坊后巷小门。
然后便继续游逛。
“两位爷,行行好吧。”
一个没了左腿,瞎了一只眼睛的少年,倚靠在墙角。
穿一身破布灰衫。
手上一根竹棍,有气无力敲着身前的破碗。
他的语气十分虚弱。
那断腿处包着灰布,隐隐有血腥味儿飘来,竟像是新伤。
林言摸了摸身上,摸到一块碎银。
“林哥,有银钱吗?”
“能借我一些不,我发了工钱还你。”
阿七瞥了眼少年,又望向林言。
“给。”
林言将摸到的碎银扔给阿七。
阿七蹲下身子。
将碎银放入他的碗里,叮嘱道:
“快收好。”
“莫被人摸了去。”
断腿少年身形一颤。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碎银摸起来,揣到怀里,低低道了声谢谢。
只是这道谢声里,全无获得赏钱的兴奋之意,而是充满了麻木和死寂。
阿七叹息一声,复又起身准备离开。
“你跟谁混的?”
林言蹲下身子来。
一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一股热流顺着他的手掌灌入少年体内。
林言瞬息洞察少年的身体状况,体质虚浮,气血亏空,断腿瞎眼都未及时处理好。
若是放任不管,活不过一年。
林言的内力流入少年四肢百骸,止了断腿的渗血,调理经脉,激发气血自生。
少年的苍白蜡黄的脸上。
浮现一丝血色。
“癞子,癞子张。”
林言皱眉。
没听过。
他回想起刚来淮阳郡城的时候。
清水河桥下,山神庙的乞丐窝里,就专门有生采折割的恶丐。
所谓生采折割。
便是掳掠幼童或少年少女,然后用刀砍斧削的方式,将他们变成残疾的“怪物”。
再扔到街上,博取路人同情。
路人的赏钱,也全然进不了这些可怜人的口袋,而是要统统上交。
那时候,老乞丐带着林言在山神庙落脚,两人合力整治一番“生采折割”的恶行。
杀了几个,埋了几个,这才将那群乞丐震慑,无人再敢行这等恶事。
只是如今。
先是林言脱贫。
后面老乞丐也离开了。
林言看着眼前断腿瞎眼的少年。
无人震慑之下,生采折割这等恶行,就好像是野草一样,又从阴暗里探出叶芽。
“你还有同伴吗?”
少年怯怯点头。
“带我去。”
少年感受着那股体内残余的热流。
每在经脉流淌一遍,便又生出一分气力,滚烫一分热血。
他竟不知从何处生出勇气。
向着两人伸出手去。
啪。
阿七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掌。
微一用力。
将他整个人都架了起来,少年瘦弱的身子都靠在阿七的身上,很轻。
“哪里?”
林言平静问道。
少年探手一指,那条街尾。
林言走在前面,走的不快。
阿七架着断腿少年,徐徐跟在后面。
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三人很快来到街尾处。
只见一个断臂的小女孩,气若游丝靠在墙根,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叫苦,讨钱。
林言微眯双眼。
蹲下身子一手抓住女孩的手掌。
归元吐纳功渡气入体,迅速疗愈小女孩那颓败不堪的身体。
她的断臂,亦是新伤。
“喂!”
“你们两个,究竟干什么的?!”
“别多管闲事!”
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旁响起。
残疾的乞儿附近,都乞丐头子看顾。
防止手底的人贪没银两。
或者被人拐跑。
此刻,一个癞子头带着两个高个子,气势汹汹地朝着几人走来。
癞子头,就是看顾少年和女童的乞丐头子,身旁的两个,是他到临街找的帮手。
“你是癞子张?”
林言侧头回望,语气生冷如冰。
“你管我是谁!”
“把人给我放下来!”
癞子张看着阿七还扛着断腿少年一动不动,当即一步踏前,一拳朝着阿七砸去。
阿七表情深沉。
林言给他讲了生采折割之事后,他便一直沉默不语,但是手掌却始终紧紧攥着。
骨节斗捏得发白。
断腿少年,也就和他一般大的年纪。
小女孩,则比他还小。
两人还未开始的一生,就被眼前的恶徒,硬生生断送。
拳风呼啸而来。
阿七抬手。
啪!便将癞子张的拳头捏住。
愤而用力。
癞子张,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手掌,骨骼尽碎!
“你们俩个愣着干嘛,给我上啊!”癞子张忍痛哀嚎,他的手掌还被阿七攥在手中。
被捏得更碎。
他甚至听到了骨头嘎嘣作响。
听着如此凄惨的叫声。
两个高个子顿觉腿脚发软,他们拿起手上的竹竿,就往阿七头上砸去。
阿七眼中怒火升腾。
松开癞子张烂泥一般的手掌,劈手夺过一名高个子的竹竿,反手挥下。
顷刻间,以竹作刀。
刀势凌厉。
剩余高个子手中的竹竿,凭空从中一分为二,断口平整,犹如刀斩。
“光天化日,不能杀。”
林言的声音如洪钟,在阿七耳边敲响,将他从愤怒的情绪里拽了出来。
阿七神情一愣。
手腕顺势一抖,抖出两道竹影,点在两名高个子的颈部,两人惨叫一声,倒地昏厥。
林言收回手。
小女孩的身体已经稳定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癞子张面前,一脚踢了踢地上疼痛打滚的癞子张。
“喂,你是新来的?”
“我记得山神庙、清河桥下,可没有你这号人。”
癞子张仍在痛苦嚎叫。
疼痛已经让他失去清醒思考的能力。
周围。
也有越来越多的路人聚集围观。
林言屈指一弹。
一道气劲飞出点在癞子张的哑穴,他一手拎起癞子张的脖领,一手抱起小女孩。
“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