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他乡遇故知
沈怀景在省城又待了两日,临走之前,特地去图公馆辞行。
若是他能离开省城,白家军日后定是有段时间的太平日子,至少不用担心第九军。
但,他要是走不出省城
“枪械官不多待几天,难得来趟省城。”图元良在书房见了他。
“我倒也想。从前,我跟少帅都在省城上中学,这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只是,我家少帅粘人,总是来电报催我回去,说是想我了。其实,我也挺想他的,吃不好,睡不好,还是回去看着他,更安心些。”
沈怀景这恩爱秀得让已经中年的图元良尴尬得很。
他反正是不能理解男人跟男人之间所谓的爱情。
“枪械官与少帅感情真好。”图元良言不由衷。
“是他特别好。”说完了,沈怀景又不太好意思地笑道,“让图军长见笑了。”
“真挚感情,很难得。不像我跟夫人,结婚二十几年,没说过一句喜欢,也没有说过一句想念,倒是无趣得很。”
“军长与夫人皆是含蓄之人,不像我跟凤轩,没羞没臊的,也不怪外面的人把我们说得很难听。不过,我与少帅也不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就说去。反正,他是能拿命换我的男人,而他待我,亦如此,这就够了。”
图元良听了这一阵,最后说了两个字:“难得。”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虽然不能理解男人与男人的爱情,但能拿自己的命换对方,这是世间多少人做不到的。
就是他,亦不能。
他想起了一向不求人的妹妹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那么骄傲的丫头。
虽然他看齐荣没有一点顺眼的。
要家世没家世,要钱没钱,要文化也没文化,除了一身匪气,实在挑不出能看的点来。
他很难相信妹妹会喜欢那样的男人。
可是,他又觉得,妹妹就是很喜欢齐荣。
哪怕妹妹说了,不会嫁人,更不会嫁给齐荣,也不会再见齐荣。
“枪械官既是要离开省城了,那晚上就留下吃个便饭,算是我给枪械官践行。”
沈怀景没有拒绝。
只是,他没有想到,除了吃饭,图元良还安排了别的。
图公馆的后院里摆上了可口的酒菜,月华如洗,灯火明亮。
这样的夜晚,谢小楼一身戏服立于月色之下,静若处子,美若天仙。
“谢老板,别来无恙!”
沈怀景上前,谢小楼福了福身子,“沈少爷好!”
谢小楼离开了江城,来了省城,沈怀景之前也听说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图元良会把谢小楼请家里来唱戏。
这有点给他添堵的意思。
“许久没有听过谢老板的戏了,今晚到底是沾了图军长的光。”
图元良原就跟在旁边,观察着他俩说话,这时候便应了一句,“谢老板可是江城名角,又与枪械官是旧识。他乡遇故知,亦是幸事。枪械官可不是沾了我的光,是我沾了枪械官的光。”
故知?
故你祖宗!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图元良还有好看热闹的雅兴。
“图军长说笑了。”
谢小楼被请来图公馆唱戏,他也没想到会遇见沈怀景。
自打离开了江城,那里的一切就算是结束了。
虽然有他放不下的人,但又不得不放,毕竟,那人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
到了省城,因着他曾跟过白凤轩,不少人来听他的戏。
其实,他也知道,那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离开了江城,没人护着了,又得了那样一个名声,少不得让些男人动手动脚。
今天图元良请他来唱戏,他还以为图元良也是存了那样的心思。
男人嘛,不一定非要是断袖才好这一口,有钱有势的男人,也有不少玩男戏子的。
他以为自己今晚躲不过去了,但看到沈怀景,他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枪械官,入席吧。咱们边吃边听谢老板的戏。我今晚,特意点了谢老板最拿手的好戏。”
沈怀景点点头,二人双双落座。
沈怀景打量着谢小楼这身扮相,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待锣鼓家伙声起,今晚的表演正式开始。
谢小楼今晚唱的是《游园惊梦》。
沈怀景早年读过《牡丹亭》,还得记得其中的一些有名的句子。
比如: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如今听着谢小楼独色的嗓音,他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自己想象的一些画面。
毕竟,谢小楼陪了白凤轩很多年。
毕竟,谢小楼是真的很喜欢白凤轩。
毕竟,那些他错过的年月,是眼前这个漂亮的人守在白凤轩的身边。
心头升腾起来的妒意,让他始料未及。
他不由得拿自己与谢小楼相比,他没有谢小楼长得好看,他自己知道,别人也知道。
特别是那个胡天瑞,上回当着他的面就说他没有谢小楼的的皮囊好。
这会儿,他想弄死胡天瑞。
看看谢小楼那双满是风情的双眼,白凤轩看着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睛,真的一点没动过心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他也问过白凤轩,白凤轩也保证没有。
可是,谢小楼真的很漂亮。
他恨谢小楼的漂亮,想划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他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一头恶魔,而且他正在把这头恶魔一点点唤醒。
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拳头,这一点没有逃过图元良的眼睛。
“枪械官,这杯酒我敬你,祝你一路顺风!”
沈怀景赶紧起身,“谢图军长!”
白酒很烈,他是少于喝白酒的。
如今一杯酒下肚,加上心头的妒火,烧得有些难受。
“看来,枪械官不善饮酒,怎么才一杯,脸就红了。”
沈怀景摸了摸自己有些烫的脸,回头看像正在唱戏的谢小楼,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游完了旧园,惊醒了残梦,从此,走后的每个夜晚,他就像滚滚黄河一般,不断流入我的梦中”
原来,在法兰西的那八年,他从未停止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