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血腥迷案(三)
做所有那些游戏任务的时候,我的内心一开始充满抗拒,再后来是刺激兴奋,尝到甜头之后便想追求更多的任务刺激。后来任务做得多了,刺激和兴奋无法满足内心的渴望,之后又是无尽的空虚和麻木。
我曾以为自己有底线,但我没想到我的底线可以一再突破,没有下限。
在致幻剂的青烟中,我从未有过的清醒,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以为我们只是在玩一场游戏,其实是游戏在玩弄我们,奢靡国度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弱点、情绪,知道我们每个人内心求而不得,遥不可及而又极端渴望的东西。
表面上奢靡国度是给我们一个重新活一遍的机会,但本质上却一步步把我们引入一个个圈套、陷阱,在追求金钱、享乐、权力、地位、虚荣、感官刺激和不断挥霍金钱奢靡之路上也越走越远,迷失自我,不断堕落和腐烂。
我差点忘了我来这里的初衷,我是来查谋杀案的线索的,在奢靡国度,我已拥有一定权力,一些情报网,还有钱,是该做正经事情的时候了。
我在一场豪华宴会上又遇到了任务大厅那个英俊的年轻人,他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狡黠的微笑,仿佛一个引诱人犯罪的魔鬼。
他正了正我有些歪掉的领结,“你是个很优秀的玩家,也很聪明,不过看起来你似乎不太高兴”
我冷静的看着他,翻了个白眼,回应他的是我麻木和无趣的表情,不屑一顾的说,“因为这里已经没什么让我感觉刺激的了。”
“放轻松,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千万别那么认真。”他仿佛已看透我内心,很清楚我因为什么苦恼一般,拍拍我的肩膀,像要与我称兄道弟一般。
我厌恶的甩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你真是一个魔鬼。”
“哦你是怪我收走了你的灵魂么”他仿佛知道我的潜台词,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人生不过是一场冒险,‘奢靡国度’也不过是一种体验,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能体验到的人生,难道不值得么”
“你毁了我,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我了。”游戏中的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年轻光洁帅气英俊文雅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做尽坏事的丑陋的灵魂。
想想我在游戏中的种种无下限的表现,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毫无疑问,我把我的灵魂卖给了奢靡国度这个游戏。
“想想你得到了什么你拥有英俊的皮囊,能挣到在现实世界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现在站在金字塔的顶层俯瞰众生。得到总要付出代价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能怪别人,不是么”他嘲讽道,“况且,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是你了,也许那就是另一个你。”
“你什么意思”我唐突道。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如果不探索你所谓的道德底线和心理边界,你又怎么知道你的能力和你所能创造的价值有时候,是那些所谓的道德底线和条条框框束缚了你,让你无法施展你的能力,奢靡国度释放了那部分被束缚的你,你更可以随心所欲,不受世俗束缚的行动了,那个是更完整的你,你更自由了,请珍惜和享受这份自由。”他郑重其事的拿起酒杯,拿起我的手和我碰杯,一饮而尽。
“所以我除了接受这个黑暗丑陋的灵魂,并享受其带给我的乐趣,别无办法”我自嘲的苦笑。
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时,我也曾害怕,怕我分不清楚现实、梦境和奢靡国度的游戏,也许我入戏太深,游戏改变了我的心理,改变了我的意识,我的思想,换句话说,游戏把我重塑了。
人不可能精神分裂,游戏中的那个恶棍是我,又不是我,或者是我的另一面,一个被内心至高无上的道德准则、正义感曾压抑住的另一个我。
“没错,你能坦然接受那部分黑暗的你,就是这游戏的意义所在。”他轻轻勾勾指头,不远处,泳池里一位身材曼妙的身着泳衣的少女从泳池中走出来,姿容秀丽,媚眼如丝。
我一眼看出来她就是公爵夫人安娜,不过她现在不是了,她看上去更年轻,更青涩也更迷人,充满朝气,看来她终于从公爵那座囚牢般的宫殿里逃脱了。我不知道是该为她高兴还是惋惜。
“老朋友见面,希望你们聊的愉快。”那个英俊男人在我耳边不怀好意的低语,“给你的礼物。”
安娜则茫然的望着我,目光如水,“我们之前见过么”
刚好此时从我腿边跑过一只狗,那只狗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犬吠,我指指那只狗,“想起来了么”我嘲讽的笑道。
我突然觉得当过一只宠物狗也没有什么丢人,至少宠物狗比我在游戏中的每一个角色都干净无辜,它手上至少没沾满鲜血、肮脏、罪恶和铜臭味。
“莫德先生,可以帮我完成游戏任务么”安娜眼中突然水汽氤氲,她的胳膊纤细而洁白,如同水蛇一般环绕着我的腰。
当宠物狗的时候,我也曾被她如玉藕般的胳膊抱在怀中。
莫德是我在这个游戏角色中的名字。
世事弄人,恍如隔世,我觉得自己已经经历过好几个人生轮回,我拥有一颗被磋磨的饱经风霜的心脏,此刻,我的脑子里闪过的场景却是公爵的皮鞭抽打在她身上留
下飞溅的血珠,牵着她脖子的狗链叮当作响。
这个场景和那些死去的女性们身上的伤疤重叠在一起,我又想起了“死亡质感”艺术展上的雕像,她们美丽过,绽放过、放纵过,也凋零过。
如果不抓住凶手,“死亡质感”的人体雕塑会在其他女孩儿的身上继续上演,也许下一个就是安娜。我如梦初醒,这也许就是凶手对我的暗示。
我萌生了一个想法,也许从安娜身上能找到什么线索,我也需要帮手。
我给安娜提了个条件,“想让我帮你完成任务可以,还债也可以,但你得帮我做件事儿。”
她急不可耐的点头,看得出来,为了能完成游戏任务,我就算让她下地狱她也愿意。
奢靡国度处处都长着眼睛,监视我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我要和她沟通只能在奢靡国度之外。
我在沉墓之市租了个诡秘屋,邀请安娜前往。我有特别的插件可以探测和分析她的脑电波图谱,以确定她就是游戏中的那个安娜,而不是奢靡国度派出来的某个冒名顶替的探子。
在诡秘屋,安娜给我讲了她在奢靡国度的游戏经历,她没有幻币可以用于游戏充值,为了能摆脱最低等级的游戏玩家身份,她几乎毫无保留的接受游戏算法给她指派的各种任务。
她做过游戏中的各种测试,心理测试、各种隐秘问题的测试,能力和知识测试,游戏最终认为她所填写的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都是真实的,人格画像也是清晰的,年轻稚嫩,像小草一样有柔韧度和生命力,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这就是她的资本,游戏所看重的东西。
游戏更喜欢在白纸上作画,创造一个人格,或者重塑每一个玩家的人格,或者摧毁一个干净美好的人格,再塑造一个堕落的人格,这一过程中游戏似乎能获得某种快感,玩家也可以获得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每一个游戏任务都是对她心理边界的一次挑战,都是针对她量身定做的。
“你后悔进奢靡国度么”我问她。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觉得很新奇,新鲜,那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现实世界中我怯懦胆小,在奢靡国度我开始变得很大胆奔放,每一天我都比前一天更大胆,我尝试了各种在现实世界中我绝对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
“我改变了很多,我享受这种体验。我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游戏而已,这和看书,看电影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一种沉浸式的体验,在现实世界我还是我。但是后来游戏进程越来越困难了,我想要从游戏中开启更多的故事场景和奢华体验,我想要更高的玩家等级,我就需要越来越多的游戏币,为此我就要完成越来越多的任务。
“我需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后来我入不敷出,债台高筑,游戏中我必须丧失独立人格,攀附其他高级玩家,沦为高级玩家的玩物,不然我的玩家等级就会下降,我曾经所有付出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我就得从头再来。”
“你总可以选择停下来,离开游戏,回头的,不是么”我问她。
“因为惯性,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我停下来,奢靡国度会强制从我的幻币账户中扣钱作为我在游戏中的信用赊销,这是游戏合约中的条款。我的账户会成为负值,我还不起那笔钱。
“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交换的了,在游戏中,我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稚嫩年轻的女孩儿,而是一个爱慕虚荣,追名逐利、喜欢金钱、灵魂千疮百孔的女人。现实世界中我也没有机智的头脑和一技之长,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交换了,但我还想继续玩下去。
“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游戏是不会开启这个隐秘入口的。游戏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弱点,也知道我们每一个人内心,甚至比我们自己还了解自己,奢靡国度愿意帮我探索我的能力边界,并且训练我的其他技能,让我在游戏中变得有价值,但总是要付出代价——执行不可拒绝的任务,后来游戏指派我的任务开始延伸到现实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