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并蒂(上)
“万花谷那么多人,竟然没一个愿意听你们辩解?”鹿鸣涧乍闻师父和二师父当年被驱离万花谷的内情,不可置信道。
“哪能。但这事复杂,是非多少有些说不清,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
章放回忆起年少的那个夏夜,纠缠他一生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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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章放十八岁。
他天资奇佳,又不分心于离经易道或百业诸学,只专心于花间游,花费的时间和刻苦程度都跟得上,才这般年纪,“百花拂穴手”水平在整个花谷里已勉强排得上前二十。谁看了都得赞一声,他在武道一途上,未来不可限量。
春花烂漫时,他满怀自信离开万花谷,赶赴西湖畔的藏剑山庄,参加当年的名剑大会。名次虽没有非常靠前,但对于章放还有与他同组的纯阳弟子而言,他们还年轻,而且第一次参加,这成绩已算得上令人鼓舞了。
在杭州游乐数日,章放心里始终记挂着师兄和师父,想快点回去分享喜悦的心情给师兄,加上他生性孤傲、不喜交际,便提前辞别了在名剑大会上新认识的各路翘楚,孤身打马回谷去也。
回程一路顺遂,竟比章放预计到长安的时间点,要早上了十几日。
既提前了这许多,章放当然也没急着两手空空回去。
长安市集热闹非凡,章放一手背着,一手转笔,踏着轻松闲适的步子,逛了个对穿。东市打好酒,西市修马鞍,朱雀大街最高的酒楼买上当日最贵、煮得最软烂的酱牛肉,在交易行拍下一本师父可能喜欢的棋谱,他才满意出城。
熟稔地走在通往秘谷的隐蔽小道,暮色初临,在鸟语花香的包围中,章放终于见得那柳暗花明的凌云梯。
“章敛,我可拿了名剑大会前二百,你也莫要太过懈怠了。”
章放心里暗暗得意,琢磨着怎么把这句话云淡风轻地讲出来,好把他这个一向以兄长自居、又关心又管教他的亲亲师哥,震得露出惊讶又佩服的神色来——
那才叫一个终极爽上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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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迹岩外,寻芳径旁某处,是章氏一门三人的僻静居所。
章放心情雀跃,脚步轻快地进了院子。
“啊——”
章放听见章敛凄厉的喊叫,面色大变:
“章敛?你怎么了?!师父呢,师父——”
章放四顾着,见不仅章敛房里一片黑暗,师父的房间也不似有人。
他急促敲门而不见章敛来开,又乍然不闻了屋内动静,情急之下,一脚踹上木格门,强行破入了屋子。
却见章敛的床榻上,师父伏在师兄身上,一动不动了。
章放眼睛睁大,脑子全懵了,手里的酒肉摔在地上。酒坛子碎裂发出脆响,霎时唤醒了师兄弟两人的神智。
章放声音颤抖强作镇定:“这是怎么回事?!……师兄?”
师父衣衫不整的身体,被一双修长白皙的男性手掌推开,滚在地上。
章敛惨白的面孔露了出来。他脸颊上犹留着五道红痕,是新鲜的巴掌指印,一看就下手极重。
月色温柔,虫鸣阵阵,章放看向师父的尸体,那定格在双目圆睁的可怖神情,却分外令他感到陌生和害怕。
他突然醒悟,周身墨绿真气透体而出,对着师父的尸身就是两套极狠的“玉石俱焚”,将其炸得面目模糊,神情不辨。
“你干什么章放?!”
章敛亵衣破碎,几乎只是披着同样褴褛的袍衫,想冲过来拉住疯狂的章放,却脚下一软,及时扶住了床框才没摔倒。
他还不敢从之前发生的一切可怕事情里相信这是现实,章放这小子居然二话不说,就直接做出毁坏师父遗体这种逆天之事。
章敛觉得太荒谬了。他一向自以为最亲近、最了解、最熟悉的两人,居然一个是对同性徒弟压抑了多年背德情感的畸师,一个是毫不犹豫就能欺师灭祖的孽徒。
这个认知,比他身上此刻的伤痛,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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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放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发抖道:“师兄……章敛,你别怕,别怕……我多做点痕迹,就当、就当师父是我杀的。”
闻言,章敛却反而冷静了一些,停下了剧烈的颤栗。
他定定神,深深吐了口气,悲哀地看着章放:“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他喃喃起来,似要向师弟解释,又像在说服自己:“但是,是师父先喝醉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说了很多,我甚至骗不了自己他是把我当成其他人!他对我,对我……”
他闭了眼,说不下去了。
章放看着师兄,一身雪白皮肉布满了被蹂躏过的痕迹,他平日里最爱穿的那种层层叠叠和笋一样的白绸里衣,早被粗暴剥开,破损了多处。看得出来,师兄下体也被侵犯过,流了不少血。
流血……!
“师兄,先处理你的伤,没事……”章放赶忙去开药柜找缓解撕裂外伤的药,一边胡乱慌忙地安慰着章敛,“我在,我回来了啊。”
章敛“嗯”了一声,倒在床边,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任由章放给他上药。他就这么没有遮挡、没有避讳的,在师弟面前展开着身体最羞耻的部分。
章放的手指探在章敛的秘处,轻柔细致地把药膏化入那受伤的部位。
肖想了这么久的人和画面,却是这样惨烈的形式出现在面前。章放没有哪怕一丝得偿所愿的快慰,只有做章敛共犯的可怜愿望——
甚至,他想替他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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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望月,某处青岩。师祖所居的偏院就筑在这处巧地。
章敛重新找出了一身内衣、外袍,穿得整整齐齐,才与章放一起乘坐凌云梯,上了三星望月,和当夜值守的万花弟子说明了此事,要他放行二人去见师祖。
半夜三更,他老人家被小药童紧急的敲门弄醒,出来见这一对徒孙,便知道没有好事——能自己处理的小事,他们自不会找上门来。
又听小童哆哆嗦嗦道,两位师叔是被今夜当值的守卫押上来的,老人家心里更为不安,吩咐小童道:“你去将你其他几位师叔祖都叫醒,让他们都到我这来。”
小童低头道:“是,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