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 入阵
“什么!《坐忘经》被盗了!”
“何人所为?怎么此前秘而不宣?”
纯阳道人们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但或许是修道之人普遍没有那么激烈的性子,随着于睿转身进殿,众人亦各有决断,竟然霎时便散了个精光。
鹿鸣涧看向陈迁时:“你去么?”
陈迁时点头:“就算经书无法追回,也要去看看第一批追去的同门如何了。救回一个是一个。”
鹿鸣涧道:“正是此理,我同你去。”
听了陈迁时的回报和鹿鸣涧的意愿,于睿目光流转,唯独在鹿鸣涧眼睛和她腰间悬挂的“闲心”上停留过一瞬。
“纯阳与万花地缘相近,本就为好,历年多蒙贵谷相助,贫道代合宫上下在此谢过。”于睿微微颔首,娴雅平静道,“你与迁时皆身负玄晶神兵,胜算超出不少,但亦不必勉强。”
于睿立于殿中,面对着数位自愿去空雾峰的纯阳弟子,描述着现在的情况:
“《坐忘经》并非什么不传之秘。自当年大师兄叛离,他胸中的诸多经文、功法,早已不能算是我纯阳所独有,但宫中所藏古本乃是孤本,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即便不以镇宫之宝视之,亦不能放任宵小随意取夺。此番如果失利,最差的后果便是堕了纯阳宫清名,让天下武林皆知,我纯阳可欺。”
于睿所说的“大师兄叛离”一事,江湖人尽皆知。
景龙四年,原纯阳宫大弟子、“静虚子”谢云流,打伤了师父山石道人吕洞宾、师弟“玉虚子”李忘生,叛离纯阳,下了华山。后来,他流离辗转,前往东瀛,开创了“一刀流”,又历经种种事端,被中原武林所不齿,得名“剑魔”。
当年逢此骤变,吕洞宾与李忘生措手不及,纯阳宫上下震动、哀怒不止。自此,谢云流从“纯阳六子”中除名,而此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不仅令纯阳宫中“静虚”一脉的弟子蒙羞含愤,不理解、不原谅的声音至今不绝,也让纯阳宫后来加入的年轻弟子们对这段历史和谢云流,自然是多持敌视的态度。
这种大趋势无可厚非,但凡事固有两面。
谢云流悟性极高,又是个罕见的至情至性、意气干云之人,不仅吕洞宾几乎以亲子视之,其徒弟、同门中,也有许多慕他为人和天分,以他为榜样。至今还有一些静虚一脉的弟子思念着他,即便被他的事情所累,被纯阳宗内和武林所排挤,也坚信当年的祸事定有曲折。
这些与谢云流亲善之辈中,就有李忘生和于睿。他们昔日皆与谢云流感情深厚,多年来一直希望能够解开昔日误解与恩怨。在谢云流臭名昭著的当下,两人提起他时,却仍坚称“大师兄”。
“掌教师兄闭关以来,是卓师弟代为操持宫务,我本不该越俎代庖。但此事突发而紧急,诸位师兄弟皆各自有事不在宫中,我担心此实为调虎离山之策,不能再离开纯阳。
“故而此前,我只纠集了十几位就近弟子往去追人。先前传回的消息,说此次前来盗经的,乃是一伙东瀛倭人,不知与……大师兄,是否有干系。”
说到此处,于睿细长的眉间泛起轻愁。
于睿旁边,一个青年坤道揖道:“我离开空雾峰回来禀报时,状况还是敌人逃入峰内困守,我们无论是包围还是突入,都颇有信心与优势。”想来她便是先前那先遣队里的报信之人。
“而如今已经又三日,却无音信再传回。”于睿敛了清美愁容,对众人行礼道,“只有劳烦众位再探再报。《坐忘经》能拿回固然好,若不能时,也请诸位以保全自己为念。”
“是,清虚真人。”
众纯阳别过于睿,由一位稍微年长的张姓道人组织了,略一准备,便一同起飞,往着空雾峰所在的东北方向去了。
还是先前回来报信那李姓坤道走在最前,行着引路之责。道人们彼此相识,除了稍微商量着些等下可能的遭遇战中彼此配合、结阵对敌等问题的细节,一时皆无闲话。
鹿鸣涧仍由陈迁时轻功带着,夹在一片道袍翩然的队伍中。陈迁时则抓紧时间,对鹿鸣涧窃窃私语着空雾峰的状况。
原来,这空雾峰位于华山东北诸峰之中,风景宁美,山腰间还有一灵气充沛的池子,从前亦为一沐浴、修行的好去处。后来,年轻的谢云流发现了这里,很是喜欢,便常常同剑宗弟子在此峰练剑,那灵池也渐渐有了洗剑池的美名。
谢云流远走之后,怀念谢云流的剑宗弟子仍旧常去此处练剑。
而随着时间过去,对谢云流爱信等的纯阳弟子越来越少,空雾峰又远离纯阳宫所在的南峰主峰,此处逐渐荒凉起来,鲜有人迹。
“且慢!似有古怪。”
领头的张师兄突然伸手拦了众人。说话间,他身边剑气凝聚,竟有几十道之多。剑气纵横,一道朝着峰间击去——
果然,剑气遇到看不见的阻力,与凭空出现的火焰相击,被消弭于半空。
“此处被人设了阵法,我们从长计……”
张师兄回过头来,发现身后竟然空无一人,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看来,他们早已入阵,发现得还是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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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雾峰山脚下。
鹿鸣涧与陈迁时左手紧握在一起,各持兵刃背立着,警觉望向四周,尤其是上山的那条窄路。
“幸好我们彼此牵着。”陈迁时后怕道,“恐怕师兄弟们都散落在峰上各处了。”
鹿鸣涧还算淡定:“没事的,既然只是将我们打散,说明阵师水准也不够高明,至少无法做到直接困杀,不然也用不着兜这圈子。”
陈迁时握紧了剑柄:“可惜我不擅阵道。”
“既来之则安之。”鹿鸣涧转过身与他并肩,“反正现在就算要下山也会撞阵墙,不如先探探。合我们两人才智、武功,未必不能击而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