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〇 分兵
鹿鸣涧蹙眉思考着。她知道商十九的意思,马儿被缴,意味着沈绛至少遭遇了他们、而且败了,贼人们又如此轻松,毫不担心她回来,恐怕沈绛已是凶多吉少。
她突然道:“阿羽这处的看守,有多少人?”
商十九回忆道:“约略四五个?”
鹿鸣涧道:“平日可会有这么多?只是个马厩。”
“按理说不会有这么多。但对于响马来说,马厩毕竟是重地,比正常情况下兵力充足多也无可厚非……”商十九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在防着,防沈绛回来取马?”
鹿鸣涧微微颔首:“沈姑娘应该没死,但或许受了重伤——马贼们既以为她不足为虑,又等着她自投罗网。只是不知道,她成功逃走了没有?或者,现下就潜伏在营中某处?”
这事要是发生在鹿鸣涧身上,她觉得马儿的命自没有人命重要,死里逃生之后当然是赶紧离开这险地,断不会管这匹失陷的坐骑,哪怕是借来的。
但她又觉得,以沈绛的身份和性格,恐怕是不会丢下商十九的马自己逃命的。
唉。
商十九开动脑筋道:“我们找个机会杀一组巡守,穿上衣服假扮,然后借机靠近马厩,抢了阿羽走?啧,可他们万一互相都认识,我们俩走来走去的总会暴露……”
鹿鸣涧摇头:“不行。即便不被认出,到了马厩处还是要动手,以二敌五虽然不难,但想要毫无动静,的确很难。到时最近的马贼都涌过来,我俩轻功能走,却断然带不走你的马儿,还是白忙。”
她考虑着,五个人,自己可以几息之间尽数点住,但想要他们都当哑巴却是不能,总会有人来得及喊人或者发信号。
商十九悻悻道:“你要是保证自己能逃,我倒是真能扛了阿羽走——我拎着两个师兄都能飞,而且不慢。”
鹿鸣涧陡然想起,这叫花子小时候就能顶着好大的水缸跋山涉水了,顿时对他的话信了八分。只是没想到他不仅力气大,拿回马儿的心意又如斯坚定,竟能说出这么离谱的方案来。
她张了张嘴,干巴巴道:“可我们的目标不是救沈姑娘么?”
商十九摇头道:“那是你的首要目标。救回阿羽才是我的首要目标。”
鹿鸣涧:“……”求你了不要主打一个真实好吗!
她清清嗓子,正色道:“不过,如果你的轻功真是这样稳、这样好,而且能确定沈姑娘还在营里,我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商十九来了兴趣:“怎么说?”
“你来制造骚乱,把马贼们都引往你处,我有法子让沈姑娘恢复大半实力,她可以趁乱骑了你的马走。以你的轻功实力,逃跑无忧,而以她的马术实力,应该也能不被马贼追上。”
鹿鸣涧顿了顿,打击满脸跃跃欲试的商十九道:
“但是,一来要看你有没有胆子和实力做这诱饵;二来施术之后的我会变得十分虚弱,要么跟她坐马走,要么你来拎我走。最关键的是,我们要确定沈姑娘还在营中……”
“我觉得不需要确定,你这个办法很值得一试。”
商十九略一思索,黑亮的眼睛便冒出自信的光彩:
“你先靠近马厩,然后我去另一边声东击西,趁他们往我这里来,你便宜行事。如果沈绛聪明,见了这番骚乱,定会趁机出来取马,你见了她,就按照你的法子来;倘若她没有出来,说明她不在营中了,或者蠢得要死、不救也罢,你自己取了马赶紧走。”
鹿鸣涧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可。我的马术虽比不上那些马匪,但将追上来的杀一杀,应该也可走脱。”
商十九嗤之以鼻:“阿羽可不是那些贼人的破马能比的——呃,只要你能骑上。”
两人顿时沉默了。
几息之后,鹿鸣涧打破了沉默:“事不宜迟,就这么办。要是你的马不听我话,我就打它了。”
商十九望天叹了口气:“那我还是指望沈绛活着吧。”
鹿鸣涧脱去了白日的厚重罩身长袍,接过了商十九递来的黑色蒙面。
眼见商十九自己戴上了两层,鹿鸣涧不解道:“你怎得蒙那么厚?”
商十九惆怅道:“我太英俊了,怕一块布遮不严实。”
……鹿鸣涧很想给他一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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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营地。
鹿鸣涧从一个帐篷的门帘中往外看着,仔细观察着马厩中五个守卫的身材、举动和步子,盘算着如何能最快、最有效地处理了他们,抢了翼翻羽,又如何离开。
按照商十九先前所说,这帐篷离马厩很近,而且有女子出来拿吃食,帐中又时不时传来婴孩啼哭,应该哪个马匪的家眷。
鹿鸣涧便趁着女子出去时,潜入了帐中,点了婴儿睡穴,又埋伏在门边。
这女子甫一回来,便被鹿鸣涧点了哑穴、剥了衣服,一脸惊恐地被放在床上,和她那足月的孩子并排躺着。看着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在自己帐子的门边鬼鬼祟祟——可她苦于发不出声音,也没法警示当家的。
听到贼人们咋呼高喊着“走水了”,很多离开了本来的位置往正门方向跑,鹿鸣涧便知道,一定是商十九放的火。
可恨,马厩里这几个居然只离开了一人去帮忙,其他四个仍坚守在原地,想来还有些戒心,估计是以为沈绛去而复归,在调虎离山。
却说另一边,堆满了刀枪剑戟的兵器库里。
突然好多人进进出出,骂骂咧咧地拣选趁手武器,吓得藏身于此的沈绛直出了一身冷汗,差点都以为自己暴露了。还好她忍了一时,没有直接将第一个进来的马贼当场搠死,不然现在定然已经被众贼剁成了肉泥。
众贼离去,沈绛从最里面的两口箱子后面站起,手里攥紧了她自己的红缨长枪。
她侧耳细听,外面热闹异常,隐隐有“走水”、“叫花子”等字眼,猜到很可能是商十九闹出的动静。虽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沈绛晓得,这对自己而言,正是千载难逢的脱身良机。
她可不能浪费了商十九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