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驱虎
中了!
唐乾虽未听到人的动静,但闻到了血气,知道鹿鸣涧定然在这波乱射中受了伤,心下大喜,朝着血腥弥散的大致方向一通放箭,夺魄追命。
鹿鸣涧在唐乾连弩的前番乱射中生生挨了两箭,不得不吃了最后一枚“饮血蛊”。
此时蛊行脉中,伤口虽未愈合但不觉痛楚,真气也似又从干涸丹田重新生出,生机蔓延向四肢百骸,有了力气和灵活度。
鹿鸣涧大大吸了几口气,一跃出水,霎时来至唐乾身前,抬手一把亮灿灿的鳞粉洒出,唐乾周身沾染,身形便被断续勾画了出来,在黑暗环境里格外醒目。
把外衣一把脱掉扔到水里,唐乾一后仰,躲开了鹿鸣涧伸来拿他咽喉的手爪,反手也是一把毒粉。
鹿鸣涧不闪不避,迎着毒粉贴上来,左手闲心蓄气,右手操了刀子,要往唐乾裸着的上半身来袭——他脸上的鳞粉还在,却是脱不掉的。
唐门弟子不擅长近身肉搏,唐乾早有所防备,对面山壁上提前设好了机关“飞星”,此时手中机关索轻轻一拉,人便瞬间飞到了那里去。
而鹿鸣涧不仅扑了个空,还在唐乾本来所处的位置遭了埋伏,他所布下的毒蒺藜密密麻麻,霎时将鹿鸣涧光着的手脚刺破。
鹿鸣涧闷声痛呼时,唐乾新一轮的箭矢攻势又到,她只好放弃了以轻功径直追过去的想法。
不顾疼痛,顶着毒蒺藜躲避箭矢,鹿鸣涧愣是攀着山顶岩壁,手脚并用,快速朝唐乾那边爬去,并且指尖朝唐乾亮闪闪的脑袋周围胡乱射着真气。
唐乾左支右绌地躲避,被鹿鸣涧两败俱伤、状若疯狂的打法也有点吓到。
他知道万花弟子在驱毒方面很有心得,不似其他门派那般畏毒,但那也是需要时间和环境的,这婆娘当下连中数种毒药,自己只要拖住时间不被她伤到,等她毒发自然任自己宰割,所以虽然看似狼狈,心下胜算却仍有余裕。
鹿鸣涧也不是故意想要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打法,暗地里也在叫苦不迭。
只是连续嗑两次“饮血蛊”,她根本还没落着去想,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连这一次的效用能持续多久都不好说。万一等下突然不灵了,或者自己直接爆体而亡……
若不能拉这唐门垫背,我死不瞑目!
发狠之下,鹿鸣涧满身伤痕来到唐乾面前,再不去想搞什么招式攻击了,她直接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将唐乾踹向水中。
唐乾登时大急,他不擅肉搏,平时尚能以腿战几合,长靴上的利刃也涂了毒,但这婆娘只想拖他入水,他若抬腿,只能更方便她的企图!
可心思电转间,唐乾又想到了落水并非尽是坏处,便顺势落水。
他头脸上的亮光鳞粉被洗去,没了这恼人的玩意儿,鹿鸣涧也失去了敌明我暗的优势。
“刷拉拉”!
唐乾手中激射出一根细索,其头前的飞爪钩索牢牢抓住了对面山壁,原来是唐门的独家机关“子母飞爪”。随着细索重新收入机关,他自己便可飞过那边去,离开可能陷入水战的不利境地。
没承想,鹿鸣涧却突然抓住他双腿,从背后将他锁了个满怀!
在空中无法使用“浮光掠影”隐身,提前布好的“飞星”也被消耗,此时唐乾已经没有了拉开距离的手段。而唐乾手上的机关细索犹自收着,带着两人飞往了岩壁被钩爪嵌入的地方。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鹿鸣涧的真气又不好使了!
她心下冰凉,却因为此次已经提前做好了随时出现这种状况的心理准备,而没有慌乱。拔出贴身短刀,对着唐乾就是胡乱几刀。
唐乾“啊”地大叫,子母爪被松开,两人一齐掉入了水中。
鹿鸣涧笑道:“你这下死定了!”
不会水的唐乾和没有了真气的鹿鸣涧在水里,展开了犹如儿童打架一般的肉搏战。
两个平时都习惯远程作战的人,此时都操着小刀子,你来我往,谁也不那么容易打中谁,而终于还是一直致力于将唐乾脑袋往水里按的鹿鸣涧更胜一筹。
“吼!”
鹿鸣涧知道是那大虎来了,而唐乾不晓得这是什么动静,但欣喜于有转机,总是多了一点破局的希望。
鹿、唐搏斗的水域已经被二人鲜血染上了腥味,大虎循着这食物香气,找来毫不费力。
听闻大虎到了近前,鹿鸣涧突然出水,一脚蹬上唐乾的头,便施展轻功跃上了子母飞爪所在的位置。
唐乾忽然觉得鹿鸣涧不再纠缠,对危险的直觉也疯狂预警,刚想出水,可一股巨力就扑到了身上。
他觉出这是头巨兽,心下恐惧,大叫一声踢上虎头,手中的锐刃也刺往大虎面门。
可哪里能是大虎对手?
但他亦非等死之人,之前一直未用的手段此时直接使了出来!
他陡然用力,手上引动了一个机关,一开始就被固定在岩壁顶端的那连弩登时“唰唰唰”,无差别朝着所有方向放出了暴雨般的箭矢!
他之前不用,是这一招用出,在这狭小黑暗的水体,他与鹿鸣涧都得死,可此时老虎无智,他便可以运作!
扒在洞顶的鹿鸣涧也是吃了一惊,连忙缩往旁边一处垂下的大石躲避。虽然手脚已经非常快了,可腿上还是中了两箭,立时心中大骂。
唐乾则翻转身子,将大虎顶起当了肉盾牌,自己缩在虎身下面,往虎腹上猛扎刀子。
待箭雨停止,唐乾从虎腹下探头,大老虎当然已经成了个大刺猬,动也不动了。
周围要是有光亮,恐怕水体得是一片血色。
他遭了老虎爪击,已经没了多大力气,也不知那婆娘死了没有。
挣扎着推开了虎尸,唐乾也被水呛了个半死,咳个不停。
突然,劲风突至,鹿鸣涧扑到了唐乾身后,用力锁住了他脖子,猛朝水里按着,笑道:“多谢你解决了大虎。”
逐渐挣扎不动的唐乾脸现绝望,在头浮上水面的间隙艰难问出了两个字:“我弟……”似乎临死之前,他也需要得到这个答案。
“嗯?想问什么?你弟被我藏在哪儿?”
鹿鸣涧挂在唐乾后背,双腿锁住他下半身,把他的脑袋又按往水中,也不管唐乾是不是还能听清楚,残忍又快意地低声笑道:
“藏在化尸水啦!”
唐乾虽然早就怀疑弟弟遭了毒手,此时得闻真相,仍是哀怒俱极。
“嘻嘻,这就送你去陪他。”
唐乾有一万句“妈卖批”想骂,可惜他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窒息的痛苦终于停息。
唐乾不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