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东宫，誉长谨长眉紧皱，盯着陈世言道：“你说什么？父皇同意将燕如茵赐婚给淳王？”
“是，殿下，刚刚听皇后娘娘那边的宫女说，是淳王殿下亲自去跟皇上请求的，皇上也同意了。”
誉长谨咬咬牙，扔下手中书本：“去无为殿。”
荣秀宫中，荣妃看着燕如茵，惊讶道：“你要跟本宫联手？长丰不是已经向皇上请求将你赐婚与他，难道你不愿意？”
燕如茵垂眸道：“淳王殿下忠厚仁义，心有大爱。但臣女不愿因为永安伯府的事情牵连到殿下，让殿下用征战疆场换来的荣耀为我冒险。况且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同意，他……”燕如茵咬咬嘴唇，她不知道如何委婉地表达极度执拗和疯魔。
荣妃眯起眼睛，须臾道：“你说的也没错，太子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东西。既然你来到本宫这里，本宫定当相信你的诚意。”
“臣女已经走投无路了。”燕如茵诚恳地说：“不敢说跟娘娘联手的事情，只要娘娘肯相助这一回，永安伯府定当没齿难忘。”
说着从袖笼里拿出来一封书信递给荣妃：“这是我亲笔给父亲写的书信，孤身在此，信件来往不便，还劳烦娘娘找个可靠的人将书信送走。”
荣妃看着那厚厚的信笺，皱皱眉头：“这……”
“信里内容是将京城情况如实告知父亲，劝解父亲无论怎样都不要回来京城，还有告知娘娘出手相助永安伯府的事情。”燕如茵有些着急地道：“看情形，不管是下旨将我赐婚给哪位皇子，时间都不会太久了。麻烦娘娘一定要尽快将这封信送出去，若是永安伯府遭了难，最高兴的便只有皇后和皇上。”
荣妃点点头：“是这个理儿，若是永安伯府没了，便又少了一个牵制皇后一党的人。你放心，这信我会尽快送到永安伯府。”
从荣秀宫出来，燕如茵心情却一点都没有缓解。她脑子一直乱哄哄的，抬眼看着那些宫墙、建筑，更觉得仿佛身在牢笼里一般，愈加的憋屈烦闷。剪绮看着燕如茵的脸色，轻声道：“郡主，要不然去花园走走？”
“御花园里后妃们经常去，碰上了又是麻烦。”燕如茵思忖了片刻道：“去后巷那里转转吧。”
后巷其实是一片宫角的空地，原来那里是有一处院落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拆掉了，便空出来一片空地。宫里的建筑都讲究左右对称，这拆掉的建筑打破了原有的布局。为了协调和风水考虑，便在这里建了一处小小的角亭种了些花木。
因为偏僻，风景也一般，平日里都没什么人来，十分清净。
燕如茵走进角亭坐下，抬头看着四角宫墙，和墙外高高的参天古树。长长叹了口气。
剪绮看着燕如茵的样子十分心疼，但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做的，便只静静地陪在旁边。一时间，主仆二人仿佛入定了一样，安安静静地两个雕像似的，一坐一立，比四周的风景还更寂寥。
突然，一阵细微的哭声传进燕如茵的耳朵。她初时以为听错了，还当是什么虫鸣鸟叫，但那声音总是传来，仔细听一下，竟是年轻女子的噎泣。
燕如茵忍不住抬头跟剪绮交换了个眼色，二人便站起身来四下寻找。这才发现，墙角的一处藤蔓爬满的地方居然有个小门。那门旧的已经看不出颜色来，却紧紧关闭着。那细微的噎泣声便是从那门里传出来。
剪绮上前听了听，看看燕如茵。燕如茵点点头，剪绮伸手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那哭声戛然而止。
“贵荷？”剪绮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个哭的两眼红肿的正是贵荷，另一个是没怎么见过的尚宫嬷嬷。
贵荷仿佛被吓到了，眼神惊慌地看着燕如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燕如茵走上两步，打量着贵荷，皱皱眉头道：“贵荷，你家县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贵荷惊惶地摇摇头：“没有，我家县主好好的在东宫，能出什么事，郡主多虑了。”说罢就想往外走。
燕如茵见状，淡淡地道：“那日见你从太医院拿的药，都是些治疗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而且县主是那么个爱玩的人，以前进宫不过几天就在外面碰到无数次。但自从进了东宫，我离得这么近，却一次都没见她出来过。”
贵荷停住脚步，看向燕如茵：“郡主是因为自己不能做太子妃而想看我家县主的笑话吗？我家县主好的很。”
燕如茵笑笑，盯着贵荷道：“谁告诉你我不能做太子妃的，况且，我跟你家县主根本不认识，有什么笑话可看。现今别说太子，贩夫走卒家里三妻四妾都不稀罕，我会因为太子多了个侍妾而在意？”
“侍妾？”贵荷生气的怒道：“我家县主是皇后娘娘力捧的太子妃人选，郡主不过是伴读身份。”
“既然县主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好，我倒想知道，自从县主进了东宫可否见过皇后？”燕如茵双目一瞬不瞬，看着贵荷眼中的愤怒变成无助的慌乱：“笃定的太子妃地位尊贵，却连平日里最喜欢逛的御花园都没有再去过一次吧。”
贵荷垂下眼眸，眼中泪水再次涌出，静默不言。
燕如茵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就算是我，也看出来太子喜怒无常，冷酷疯魔。你日日守着，真的不怕吗？”
这时候，旁边一直立着的那个尚宫走上前扶住贵荷，冷声道：“郡主也不用这么咄咄逼人。您也是要做太子妃入驻东宫的，奴婢倒觉得，您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才对。”
说罢扶着贵荷走出了小门。
燕如茵面色渐渐冷下来，剪绮上前道：“郡主是在怀疑东宫什么吗？”
燕如茵没有说话，只因这件事不好解释。她抬眼向四下看看，纳闷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后巷的房子不是都拆了？竟还留了这么一处。”
那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小到迷你。东墙角有一间房子，西墙角有一口井。都是很简陋的样子，而且看上去年代久远，整个院子几乎要被荒草和藤蔓全部遮起来。
“贵荷和那个嬷嬷在宫里呆的时间长，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剪绮道：“不过那天听咱们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偶尔说起来，后巷房子是雷雨天被雷劈到走水了才拆掉的。小院子看格局可能是原来那处院子的一个套院。”
“那你听哪个小宫女说的？”燕如茵急忙问道。
“就是那个负责打扫的宫女春月。”
花溪宫中，剪绮轻轻关上卧房的门，立在门外守着。卧房内，燕如茵看看立在面前的小宫女春月，笑笑说：“听你口音好像也不是京城人氏。”
春月有些拘谨地道：“回郡主的话，奴婢老家在刍离。”
“刍离确实距离歧云更近，我来京城的时候曾经路过。”燕如茵又道：“你是几岁来的京城，乡音还未能改掉。”
“奴婢五岁就跟着姑母进宫了，初时是因为宫内要找一个陪伴郡主玩耍的玩伴。可是我来了一年，郡主就殁了，便跟着干些杂役。”
“哦，那算起来你进宫也有十余年了。”燕如茵笑笑道：“你若是想出宫回家，等到太子大婚大赦之时，我可以帮你说说话。”
春月听了笑笑道：“奴婢自幼跟着姑母出来，原也是因为家里养不起，奴婢现在并没有什么家可回。”
燕如茵思忖一下道：“你既已经在宫里待了十余年，可曾见过兰妃？”
“当然见过，虽然那时候奴婢年纪小，只是干些杂役，但兰妃娘娘盛宠，还是见过的。真真是一位貌美倾城的娘娘，只是不爱笑。”
“不爱笑？”燕如茵心中动了一下：“是性格不爱笑吗？”
“不清楚呢，奴婢见过兰妃娘娘的次数不多，但是记忆中她总是绷着脸，即使对皇上也没什么笑容。”
“哦……”燕如茵想起来誉长丰曾经嘲笑过院子里那棵“连理枝”，看他说话的意思，感觉兰妃的盛宠似乎还有背后隐情。
燕如茵又问道：“那……淳王殿下他可一直是现在的模样？”
“淳王殿下么……其实小时候并没有那么冰冷。还有些腼腆，宫女们太监们也都很喜欢他。只是……兰妃去世，殿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性情大变。”春月皱皱眉头：“郡主今日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些。”
“哦，只是碰到件事，本来是想问问你，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进宫居然已经这么多年，便问得多了些。”燕如茵道：“后巷那里，原本是什么所在？今日我跟剪绮过去玩，无意间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很小的院子，藏在墙角藤蔓后面。”
“哦，那里啊。”春月笑笑道：“那里原本我们都不能靠近的。据说锁着前朝疯了的太监，因为是对先皇有功的，皇上念旧，又怕他伤人，就关在哪里。但是没想到十一年前雷雨交加的一个夜晚，突然走水，烧的什么都不剩，里面的人也一并被烧死了。”
“那个小院子就是原本看押那人的守卫住的地方。拆掉房子的时候，小院没怎么烧到，又是刚好不影响什么，便留在那里。还曾经想重新修建，但拖得久了，皇上也不再提起，就那么闲置起来。”
“疯了的太监？”燕如茵皱皱眉头，暗道：这个宫里是怎么了，从皇上到太监个个都疯魔。
又跟春月聊了几句，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就让她走了。
剪绮进来说：“郡主问道自己想知道的了？”
燕如茵叹口气：“越来越糊涂了。这皇宫怎么越知道的事情多，反而越是看不清了。”
无为殿。
誉崇昀看着誉长谨，淡淡地道：“一个女人而已，长丰向来没有跟朕要过什么，你是真的不愿意放弃？”
誉长谨冷冷地接着誉崇昀的目光：“母后不是经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父亲不也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