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恶果
西尔弗沉默地掩上了门。
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进过席德的书房了。
然而,哪怕是完全一样的场景与事物,在经历一个月的岁月洗礼过后,也会变得陌生。
他就是在这样的陌生里变得局促,又在局促里愈发慌乱。
慌乱到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这样的感觉却是熟悉的。
在去年的秋日,他也曾这般僵硬过。
当时的他,独自等在门前昏黄的路灯下,看着漆黑恐怖的夜色与浓雾,等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未来。
他本以为,一直不幸的自己,终于承蒙了世界的眷顾。
结果,回头看过去时,却像做了一场美丽的幻梦。
世界进化了。
而他的梦,也终于醒了。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他被世界无情地遗弃了。
当所有的生灵都登上了通往乐园的方舟,而他只能随着故去的世界一并沉没。
因为,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事实残酷地浮上了水面——
他根本配不上席德。
他那近乎残废的、只有区区二级的时之枝,不光只代表着他的无能与脆弱,还宣判了他的短寿。
最多再过三十年,他就会开始衰老。
他不得不面对断崖式下滑的体能,腰背佝偻,形容丑陋。
而那时候的席德,必然仍旧风华正茂。
在世界进化之前,他尚且还能自欺欺人。
而当世界进化,被永远留在另一侧的他,又能够做怎样无谓的挣扎?
突破了七级的桎梏的另一侧,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
席德的寿命,必然将是他的十倍。
这样的必然,甚至都不是他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
废柴大公与天才炼金大师的结合,仅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整个金云王国最时兴的谈资。
是的,即使是那些他一心想要帮助、拯救的臣民,如今也并不看好他与席德的婚姻。
这背后固然有他的政敌推波助澜,但他却是真的无能为力。
因为,这已经不再是,光凭借坚定意志、满腔热血与不懈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他自己,也的确是个笑话。
无情的世界就像一座巨大的滚轮,无情地碾碎了,他紧绷着、强撑起来的自尊。
还记得那一天。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宅邸,回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配偶身边。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有意试探席德。
只是他真的,实在是太需要,从席德身上汲取一点力量了。
他憎恨这个世界突如其来的进化。
甚至,还为此迁怒了云魏。
于是理所当然的,席德跟他大吵了一架,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天知道今天当他忽然再次看到艾萨克时,心里究竟有多么愧疚。
和光风霁月到,足以用单纯来形容的艾萨克相比,他实在算不上光彩,甚至不择手段到了,铁石心肠的田地。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纯粹。
要知道,席德最喜欢纯粹的事物。
而且,作为最尊贵的炼金大师,对方完全有资格不接受任何残次品。
但他偏偏,两者都占齐了。
可奇怪的是,艾萨克看起来却是春风得意,对他依然就像往常那样。
他斟酌着措辞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云魏竟然又复活了。
“你可不许对他有意见,有什么事情,都只准冲着我来。”只见艾萨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他道。
对方英武帅气的眉宇间,全是不容辩驳的自信。
显而易见的,对方近日来与爱人相处极好,就连眉飞色舞的帅脸,都带着有温度的笑。
两相比对,西尔弗不能不对此心生羡慕,羡慕到嘴里发苦。
在冷静了一段时间过后,他早就不迁怒云魏了。
他自己本身,才是一切负面情绪应去的归处。
千错万错,只怪他自己太弱。
但偏偏,他那极其不靠谱的师父,还津津有味地跟他分享了一大堆,讨对象开心的心得体会。
即使他本人近日以来郁郁寡欢,当听到那些极其不要脸的自我攻略指南时,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最后,艾萨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走,跟你师父一起上书房去。放心,我会帮你拖住云魏的——你也知道,他俩一旦黏在一起,就总是忘记时间。”
西尔弗对此深有同感。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被艾萨克架着就朝楼上走去。
在对方的怂恿下,他竟然离奇地再次鼓足了勇气。
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来到了席德的门口。
门开了。
云魏果然好端端的。
甚至还朝他友善地挥了挥拳头,无声地为他加油。
见到此情此景,西尔弗更加无地自容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如此。
一旦内在的自信与骄傲被完全摧毁,很容易就被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淹没。
然而,席德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杵在那里这么久了,到底有什么话说。”
对方合拢了桌案上有些古旧的厚书,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冷冷地盯着他。
不仅如此,席德就连神情也是冷淡的。
西尔弗愣了片刻,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想跟你道歉。之前跟你吵架,是我做得不对。”
“嗯,我接受。”席德点了点头,面上波澜不惊,“毕竟我也有问题,我也要向你道歉。”
两个人冷战了快一个月的借口,就这样被三言两语揭过了。
一切都仓促至极。
西尔弗反而语塞,完全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书房里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就连空气似乎也重逾万斤。照进书房的阳光本是明媚,此刻却是苍白而没有温度的。
最终,席德敲了敲桌面,“行,既然都说开了,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对方说罢,却是摘掉了眼镜,只是自顾自地阖眼,轻轻地按捏起眉间与鼻梁处。
西尔弗知道,这意味着席德已经不耐烦了。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时候,他就该立刻识相地告辞了。
可他的脚掌偏偏就像生了根,让他完全挪不动腿,只是继续在原地沉默地站立着。
他无礼而放肆地盯着自己的合法伴侣,用视线在对方的脸上来回描摹着。
其实,这是完完全全的无用功。
因为,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绝对不会忘记席德了。
席德没有睁眼,只是神情恹恹地质问道:“尤利乌斯,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西尔弗垂下了眼眸。
他的拳头倏然握紧,又骤然放松。
他终于张开了嘴,发出来的声音却根本不像是自己的。
“席德。不然……我们还是离婚吧。”他竟然这样说。
轻飘飘的几个音节过后,书房再次陷入了死寂。
就连西尔弗本人都愣住了。
他的心脏,已经在麻木里,痛到裂开了。
“这就是,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憋出来的屁么?”席德猛地睁开了眼睛,抬眸看向了他。
对方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刻薄。
只是又平淡极了。
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意识到了这一点,伯利恒大公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冰冷的四肢根本不听他本人使唤。
他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什么怪病,此刻口腔里似乎全是铁锈的腥气。
“好啊,我没有意见。那你现在就滚吧,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就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然后……”
“然后你就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只听面前的炼金大师,克制又冷漠地对他说着。
就像在应付那些无足轻重的觐见贵族。
在西尔弗视野之外,席德放在桌面下的指尖已经掐破了掌心。如果云魏还在此处,就能清晰地觉察到,整个房间里的元素都在剧烈地碰撞、湮灭。
但是,西尔弗依然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在说出那般绝情的话后,他竟然还敢哀伤又绝望地,盯着自己决心舍弃的伴侣看。
席德顿时怒不可遏,“你是聋了么?我让你滚——”
“滚啊!”
最后一个词组,炼金大师居然罕见地爆了粗口。
在这声呐喊里,他仿佛用尽了全部的理智与克制,声嘶力竭且走了调,只能胸口抵在桌前大口地喘息着。
可是,西尔弗还是一动不动地赖在那里,仿佛势必要将他的难堪尽收眼底。
席德的理智,彻底绷断了。
他猛然召唤出了一道电蛇,径直朝着西尔弗的面门掷去。
即使立即被触发的炼金道具,抵御了来自法力的冲击,随着穿过护盾的酥麻感传来,伯利恒大公还是应声倒地。
随着电路连通,暗紫到发白的电流霎时就击穿了两人之间本就稀薄的以太。
滋滋的爆鸣声后,西尔弗身上数不清的炼金道具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层次炸开,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光景,还发生在炼金城的地牢里。
只是这一次,席德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不再跟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对方是他的丈夫,也是他的此生挚爱。
每一个瞬间里,都有数以万计的财富直接报废,化作飞灰。
每一个停顿下,都有不尽缠绵的热爱粉碎收回,义断恩绝。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整个书房里的空气都难闻至极,就像传说里遍布硫磺的地狱。
最后被破除的恒固法术,是两人都记忆深刻的『威严之幕』。
那曾经寄托了无比庄严含义的法术,在炼金大师的暴怒之下,毫无意外地化作了一滩难闻的黑水。
灵巧的电蛇回缠在了席德的小臂上,它凶残地吐着重紫的信子,就待发动最后致命的一击。
席德昂首,他缓步来到西尔弗的身前,睥睨着倒伏在地的男人,“滚吧,尤利乌斯。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他努力地端出上位者的姿态,灵魂却早已低贱到了尘埃里。
看着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西尔弗,席德终究还是没能捺住心中强烈的不甘。
他愤恨地盯着对方,恨声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尤利乌斯。你真的……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此刻绝望的心情,又哪是“失望”两个字可以概括的呢?
他自己仿佛已经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不对,他自己本来就是残缺不全的。
明明是被对方一点一点地粘补起来,重新变得逐渐完整,却又在修补好的那一刻,被对方亲手摔得粉碎。
这本就是炼金术里『等价交换』的基本原则,他又哪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对方呢?
如果知道爱上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痛苦。
如果一切的时光都可以倒回重来——
那他绝对不会涉入爱河半步。
此时此刻,席德无比强烈地憎恶起了自己来。
他只觉得,毫无保留地向对方付出了一切的自己,仿佛就是世间最廉价的贱物。
剧烈的反胃感就像潮流,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他快要呕出来了。
“桀桀桀桀……”西尔弗居然还在垂头低笑。
席德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只见对方的嘴角分明渗出了血迹,却依然还在猖狂地笑着,“呵呵,哈哈——咳!咳咳!”
本是低沉的笑声,转瞬又被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盖过。
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干咳,听上去就撕心裂肺。
而席德无可救药地立在原地,因为直到现在,他依然还会为对方的身体心疼不已。
或许,海恩斯说的不错。
从本质上讲,他自己就是魔鬼变的吧。所以注定要与疼痛、破坏、毁灭为伍。
席德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只求西尔弗为他留下最后的体面,而他只能一动不动,坚持撑到对方离开。
西尔弗终于止住了咳嗽。
对方喘着浊重的粗气,就像朽烂的风箱一样,“失望?哈哈哈哈……”
席德垂眸,悄然撤去了手上的电蛇。
“别说了,让我们好聚好散……算我求你了,好么?”他听见自己这样哀求道。
这是相当新奇的体验。
就像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自由自在地腾空而起,不知想要向着何处飞去。
西尔弗艰难地抬起头来,止不住地冷笑,“哈哈哈哈,你凭什么指挥我,咳……”
“我说的,难道不就是,不就是所有人,所有人都希望我做的事情么!”
满面尘土的伯利恒大公咽下了喉头泛起的腥甜,不管不顾地痛声道:
“不然呢?”
“不然呢……我这么一副身体,还能陪你,还能陪你多少年?席德……”
“席德……”他失神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又低声笑了起来。
可那笑声根本就不欢乐,全然被浓郁的忧伤浸满了。
“席德,你是高高在上的黎明,而我……我和你截然不同,我只是阴沟里等待蒸发的臭水罢了。”
“咳,你可能还能再活五百年,哪怕四百年过去,也依然是现在这样……”
“依然像现在这样,只要一眼,我就已经……已经彻底沦陷了。”
“我不可能那么自私,咳,不可能,耽误你一辈子。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席德——”
“你少说两句,尤利乌斯!”早已泣不成声的席德,此刻高声命令道。
他什么都明白了。
可又正是因为他懂他,所以,他已经彻底混乱了。
隔着被泪水打湿的眼帘,他将各系的治疗术,胡乱地朝着男人身上拍按着。
然而,西尔弗却话锋一转,“可是,这些,刚刚我说的这些……统统不是我的真心话。”
西尔弗顿了一下,而席德也愣在了原地。
炼金大师诧异地望着丈夫靛色的瞳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脑子转不过来。
只听对方低笑道:“呵、呵呵……你是那样,那样的好,我又怎么甘心,放任你以后爱上别的男人,又与另外的混蛋,共度一生。”
西尔弗咬了咬牙,自暴自弃地,向面前的爱人剖白了自己最阴暗的心思——
“每思及此,我便痛不欲生。”
“我只想着,如果我死了,你也能……也能陪我去死。”
“就是这样,席德。我糟糕透顶!可是,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就是如此。
他本就残废、孤吝,偏偏自私至极,甚至妄想着席德陪他去死。
当他自己明白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还能不能称作爱了。
他真的,永远也配不上席德了。
话音刚落,西尔弗就又后悔了。
他不该这么诚实的。
这样一来……
这么一来,席德到底会怎么看他啊。
可是他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因为席德直接给了他答复。
对方只说了一个字,“好。”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像是冰霰落入了油锅,激起烈焰熊熊。
西尔弗浑身僵硬,他感觉四肢处冻结的血液又开始飞速地回流,让他的心脏就快承受不住炸裂开了。
他错愕又不解地望着席德,心想,对方是不是真的被他气得疯掉了。
“尤利乌斯,你真的——”席德蹲在男人面前,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朝对方面门上来个冲拳,“反正,你听好了,今天这笔账,我以后绝对要和你好好算。”
他本是凶巴巴地说着的,可比方才还要汹涌的眼泪,却让他像终于能呼吸了般,恣意地畅快着。
他就说,明明对方的目光依然纯粹如初,怎么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堂堂炼金大师,怎么可能看走眼了!
然而,精明的西尔弗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只听对方无比固执地追问道:“请向我解释清楚,席德。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席德暗自咬牙切齿,他真的很想暴揍尤利乌斯一顿。偏偏面前的男人脆弱无比,身上也再也没有多的炼金道具。
不过,堂堂炼金大师,毕竟向来是个任性的主。
于是他一把拽过了西尔弗的左手,眉头一蹙,便朝对方婚戒的空间里,重新补充上了满满当当的炼金道具。
紧接着,他朝墙壁上的法阵挥了挥手,整个书房就彻底暗了下来。
平整昂贵的天花板上,刻绘了所有曾在诸元大陆夜空出现过的星象。
做完这一切,席德的掌心窜出火苗,随着毫无攻击性的试验用火球,对方身上的炼金道具也应声爆开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恶臭的浓烟与秽气,反而像东陆吉日的烟火一样,绚烂祥和。
就着炼金道具有序启动的粉噪声,席德终于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他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天穹,“我跟你说,尤利乌斯,这一次,我绝对没那么好哄。”
“你最好早做觉悟,想好该怎么向我道歉。”
“不就是殉情么?”他止不住地冷笑道:“呵,你小看谁呢!这难道是什么很了不得的大事么?”
西尔弗整个人彻底僵硬了。
按理来说,终于得偿所愿,他本该感到开心。
但当席德真的向他做出承诺时,他却反而难过极了。
他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怎么也搬不开的石头,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我刚刚,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就只是说说……你千万不要那么做。”
“如果哪一天,我真不在了……”
“你还是忘了我吧。”
努力佯装着大方与慷慨,西尔弗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伯利恒大公只觉自己坏掉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哭得那么难看。
本来,他也就脸还算看得过去了。
这下好了,他算是彻底破产了。
席德又忍不住紧了紧拳头。
他刚刚真是昏了头,竟然也跟着,一不小心便说了实话。
那是云魏也可以作证的实话。
倘若没有西尔弗,他就已经只剩一具空壳了。
但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这要到了那步田地,西尔弗是看不见的。
于是他重新板起脸来,一把抓过了西尔弗的领带,“先不说这个了。我只问你,而且,我这辈子也只问你最后一次——”
“我们的婚,你还离不离了?”
眼见爱人似乎有意放他一马,伯利恒大公立刻骑驴顺坡而下,“当然,不,不离了。”
虽然感觉折腾了半天,一切似乎又只是回到了原点,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了。
即便表面上平静了下来,西尔弗整个人依然还是无比混乱。
他默默看着席德凑到他颔下的小手,心想,他是不是当真太差劲了。
“既然如此,那我该说我的事情了。”可是没等他细想,席德已经继续发话了。
西尔弗赶紧收拾起面上多余的表情,紧张地盯着对方。
“既然我把命都给你了,那么,你也要拿出可以交换的东西来。”席德把玩着对方胸前的领带,脸上却挂起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西尔弗当即端正了颜色,他甚至主动把脖子又朝着对方的指尖凑了凑,“你想要什么?”
他确实有些疑惑。
因为他早就说了,只要他有的,席德都可以随便取用。
席德看着自己丈夫傻乎乎的样子,只觉有些不忍直视。但他终究还是凑到了对方耳畔,提出了自己要求的条件——
“我要,你身体的所有权。对了,还有……”
“你余生所有的时间。”
后者是他即兴想到的要求。
主要是前者。
云魏提到了关于奥克斯的研究。
而用魔法药剂来治疗西尔弗的时之枝,他越想越觉得值得一试。
光是现在,他脑子里就已经想出了不下十余种可行的思路,等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去万法之塔拜会奥克斯一事,也将提上日程。
不过,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他不准备先让尤利乌斯知道了。
毕竟期望越大,往往失望也会越大。
倒还不如一开始就抱着最坏的打算,把生命里的每一天都活出一朵花儿来。
这位炼金大师一旦沉迷实验的时候犯起天然呆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话落在毫不知情的伴侣耳朵里,是多么的充满歧义。
西尔弗闻言,当即涨红了脸。
他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小声嘟哝道:“席德,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我,我早就是你的了啊。”
哪怕炼金大师再迟钝,看到爱人此刻别扭的表现,也能瞬间反应过来。
席德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的松开了对方的领带。
但很糟糕的事情就是,他已经太久没有和西尔弗亲热,此刻两人折腾了半天,让他也有点心猿意马了起来。
一番几乎生别离的波折过后,他难免患得患失,又念小别更胜新婚。
于是,以“魔鬼”自居的炼金大师,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凑近了自己的合法配偶,“尤利乌斯,你老实回答,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睡觉?”
他唯一的顾忌,就是对方虚弱的身体。
哪怕塞了一大摞治愈法术下去,席德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直以来,炼金大师都把生活和实验分得很开。
以至于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西尔弗·尤利乌斯,忽然有了极其诡异的心理体验。
总感觉,席德好像被他自己招惹得,变得有些古怪了。
话虽如此,但这位在这方面从来没有认过输的小伙子,到底还是燃起了斗志。
“当然想。”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挣扎着便站起身来,“要我抱你回卧室么?不过,我想先洗个澡。”
“也是,我们一起。顺便让我利用精神力,给你做一个彻底的检查。”自动忽略了对方的请求,席德想了想,就这么愉快地决定道。
西尔弗:“……”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
席德,变得好可怕……
但是不论如何,这一天里所有的不开心,就这么被永远地留在了过去的回忆里。
至于唯一的恶果——
如果向来守时的席德家的晚宴,在四位要人纷纷缺席的情况下,不得不往后推迟三小时也算的话。
那就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