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逆光
然而,当时的云魏,并不明白为何魔法师在吟唱咒语以外,总应时常保持缄默——
这也是一条被世人遗忘的、魔法师的职业道德。
直到他切身地体悟到,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那一天开始得相当寻常。
直到他恹恹地坐在床上,却惊讶地看到早起的骑士去而复返。
云魏不禁慌乱地扒拉过矮凳上的衣裳,胡乱地往头上套去,“你,怎么回来了?”
他通常不会这么赖床的,只是揣着心事出了会儿神,不料艾萨克杀了个回马枪。
就会显得他很懒散。
心急之下,他忘了这是一条黑索风格的、相当修身的紧窄法袍(据说是为了方便在外面继续套上其他的保暖服饰),以至于最终被法袍兜住了脑袋,好似一条招摇乱撞的猫。
艾萨克毫不留情的笑声当即响了起来,云魏也就放弃了挣扎,准备脱掉重新再来。
不料隔着布料,他却感受到了对方手指的力道。
“别着急,我来帮你。”只听艾萨克这么说道。
原是对方悄悄走近,帮他收拾了起来。
等云魏终于把脑袋从兜帽里探了出来,尚且还在羞窘的时候,就被守候多时的骑士噙住了唇瓣。
说实话,云魏有些惊喜。
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接吻了,所以身体记忆无比诚实,比思想更快一步进行了回应。
于是云魏只是象征性地推拒了一会儿,就跟着猴急地投入了起来。
本来只打算浅尝辄止的君王,被怀中人热烈直率的回应吓了一跳。
他定睛看去,只见云魏微阖着眼帘,就连眼尾都浸着红扑扑的羞意。
对方明明生了副冷淡至极的面孔,却偏偏在这方面对他热情得紧,让他经常生出种错觉来,到底谁才是掌握着主动的那一方。
思及此,艾萨克的眸色更暗了几分。
他也不再多想,全心全意地与云魏纠缠了起来。
……
夏日的阳光是最最活泼的,哪怕是通过瓷砖地板反射到穹顶,也像流动的水花一样波光粼粼。
直到肺腔中所有的空气都被掠夺殆尽,直到生理性的泪水把脸颊打湿,云魏这才松开了攥住艾萨克衣领的手指。
两个人分明都喘着粗气。
而云魏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不甘示弱地望着最终获胜的王者。
只见艾萨克的视线正不怀好意地落在自己的唇上,让他打心底泛出酥麻的痒意。
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正肿得吓人,偏偏始作俑者露出一副令人咬牙切齿的正经模样。
对方过于专注的视线本身,好似带着灼人的热浪,让他不得不出城投降。
云魏只得认输道:“好了,伊萨,适可而止吧。”
反正你也不会跟我做到最后,每次受罪的还不都是我。想到这里,他泛起的情思顿如潮水退去。
他知道艾萨克应有苦衷。
但时至今日,如此事实,无疑愈发加剧了他心底的落寞,还有患得患失。
艾萨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知道云魏忽然就冷淡了许多。
对方的脸颊依然泛着未曾平静的潮红,但眸光却不再痴迷,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带有时限的游戏。
他难免有些无措,在无措中慌乱,又在慌乱中怀疑。
自己刚刚,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艾萨克疑惑地思考道。
然而,他注定百思不得其解。
不太满意此刻的安静,云魏继续了先前的提问,“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忽然想着回来了?难道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一边说着,他走到窗边的桌案上,将昨夜摊开的书本全部收拢归好。
倒不是他忽然有了挑灯夜读的习惯,他只是找个借口,等艾萨克忙完回来罢了。
若不如此,两人的生活,除了睡在一张床上以外,恐怕再无交集。
他前世的邻居就是那样。
丈夫每天早出晚归,做着忙不完的工作,而老婆时常抱怨,对方是不是把家当成了旅馆。
对方是笑骂着说的,加上他们那里本就诙谐的方言语调,令人听不出到底是不是真在抱怨。
他小时候不懂,只觉邻居婶婶言语风趣。
结果现在忽然懂了,却是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艾萨克已经够忙的了。
而帮不上任何忙的他,本已足够愧疚。
魔法师站在夏日温暖的阳光里,而骑士依然单腿半跪在床沿。
艾萨克愣愣地望着逆光中的云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在下一个瞬间里,对方就要融化在了强烈的光线中。
“云!”骑士不假思索地唤道。
他的声调急促无比,好似北方的鹤鸟哀鸣。
在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忽然被恐惧攥紧了,突如其来的钝痛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而这不可思议的闷痛与心底生出的无限惶恐相比,竟然几乎不值一提。
他必须要说点什么,艾萨克想道,不论说什么都好。
“我在呢,伊萨,耳朵要聋了。”魔法师转过身来,奇怪地望了骑士一眼,倏然快步凑到对方跟前,“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艾萨克立正站好,挤出一抹笑容来,“你刚刚不是问我怎么回来了么,今天是红月节,廷臣们大都休息。”
“嗷,那你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云魏点头应道,忽然后知后觉地来了句,“居然已经是红月节了。”
去年红月城的异变,正好发生在红月节的前一天。
而在红月节当天,他如梦似幻地邂逅了眼前的骑士。
不过他没什么心情感慨,因为艾萨克的状态真的很奇怪,他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额头处竟然还冒了些冷汗。
云魏不禁担忧道:“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虽然今天很有纪念意义,但……不,伊萨,你还是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便准备将纱帘拉上,劝对方乖乖卧床静养。
但他才刚刚伸出胳膊,整个人就再次被用力地抱住了。
天知道艾萨克到底犯了什么毛病,把他抱得很紧,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肋骨都怕是快要断上几根。
“我没事的,云。”只听骑士闷闷地道:“好不容易有空陪你,我们去万法之塔好不好?”
对方毛绒绒的脑袋,此时就埋在他的颈侧,冰凉的呼吸恰巧喷上了他的锁骨。
云魏本就怕痒,那里又是他格外敏感的地方,微妙的感触让他整个人都腿软地抖了起来。
但他却不想推开身前的骑士。
在这一刻,他又一次无可救药地认识到,他到底有多么贪恋对方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