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话
李月红刚一解放，就又过上了忙碌的教学生活。
这次的教学对象只有一个，就是她新收的亲传弟子——袁沧蛟。
袁沧蛟是个就算晕倒也不会喊累的，李月红对她却远比在春秋书院时更严格。
以前让弟子们每日挥三千剑，如今就让袁沧蛟挥一万剑。
尽管袁沧蛟的基本功已经远胜她的同窗，但离李月红对真正剑修的标准，还差了几分。
袁沧蛟毫无怨言地照做，没过几天，她一剑刺出时，突然就知道自己从前差在了哪里。
那是数以万计同样的一剑所化成的“凝练”。
挥得了数万下同样的一剑，才能举重若轻，返璞归真。
那剑刺出后，袁沧蛟原地站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李月红倚着院里的桃树，往嘴里倒了口酒，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并没有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直到袁沧蛟终于回过神来，向她告罪，李月红才收了酒葫芦，站起了身。
“今天就到这里，去玩儿吧。”
袁沧蛟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
李月红挥了挥手，一边朝山下走，一边道：“明天起，我就可以将《白虹剑诀》传授给你了。”
袁沧蛟瞳孔一缩，一时间竟忘记做出什么表情。
等到内心被巨大的惊喜填满而回过神时，李月红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
李月红趿着草鞋，走到霓丛云门口。
霓丛云睡了整整半个月，就在李月红刚刚从遥天主峰回来时，白玉楼跑来告诉她，霓丛云终于醒来了。
整个青虹峰的人都松了口气，关系亲近的全都往霓丛云那里跑，关系远一些、不便打扰的，也托人带去了许多灵药。
李月红到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霓丛云的脸色在烛火下看着更加苍白，却在看到李月红后焕发了一些生机。
她抿着唇笑了笑，开口：“从云还以为师姐不打算过来了。”
李月红将木剑放到她门口桌上，走过去坐在她床边，道：“忙了一整天，现在才有闲暇……听说刚才你这里也热闹得很，哎呀，我就不来给你添麻烦了。”
她有些浮夸的语气让霓丛云又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李月红天天傍晚来看她，对霓丛云的状况倒是比她本人还要清楚，因此并没有像先前那些朋友们一样将反复的问题再问一遍。
她直接拿过霓丛云放在床边的手，捏住脉门探了探，然后将自己的一缕灵力输送进去，帮霓丛云体内灵气运转更顺畅一些。
霓丛云安静地看着她，突然开口：“师姐今天话好像很少。”
李月红挑眉：“难不成你今天还有力气说话？”
霓丛云还像小时候撒娇那样，鼓起了一边腮帮，道：“从云有没有力气说是一回事，师姐想不想跟从云说话又是另一回事。哼，师姐怕不是把注意都放在新认的亲传弟子身上了吧。”
李月红失笑：“若论让我操心这方面，整个青虹峰上谁比得过你啊。”
霓丛云不以为意，反而嘿嘿笑了笑。
李月红已经帮她梳理完了经脉，随后看了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
“啊……”霓丛云立刻露出伤心的神色，“师姐这就要走了吗……”
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几乎能让任何一个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但李月红早摸清了自家师妹的性子，只觉得十分好玩。
“我说要走了吗？”李月红用手背拍了拍霓丛云的胳膊，“往里躺一点，今天留下来陪你。”
“……啊？”
她这样说，霓丛云反而呆住了。
李月红：“不乐意啊？”
“乐意，特别乐意！嘿嘿……”
霓丛云立马往一旁挪了挪，眼睛晶亮地看着李月红，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床铺。
师姐妹相对而卧，李月红看着对面已经长大的姑娘，感慨：“我都快忘了，上次跟你一块儿睡是什么时候了。”
李月红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笑了起来：“你刚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总说害怕、想家，吵着让人陪。咱们师门这么几个人，就我一个女修，那段时间我连闭关都不敢闭太久，就怕你找不到人要哭。”
后来她才逐渐发现，自己没有盯着的时候，这丫头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小云。”李月红轻声说。
霓丛云愣了一下。
自从她长大后，师姐就很少用“小云”这个称呼喊过她了。
李月红接着开口问：“现在还想家吗？”
霓丛云静静看着李月红，半晌没说话。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事，按照以往，此时应该有一人先移开目光，然后转移话题。
但她们都没有这么做。
过了许久，还是霓丛云开口：“不想。师姐忘了吗，我的家是青虹峰啊。”
李月红这才垂下眼：“……也是。我听师父说过在瑶月遇到你的事情。之前的那段日子……辛苦了。”
“呵……”霓丛云轻声笑了起来。
“不辛苦的，师姐。”
和那个她本以为再也无法完成、却奇迹般跨越时空实现的约定比起来，上辈子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房间里不再有人说话，二人的呼吸都渐渐变得平稳。
李月红听着耳边久违的呼吸声，虽然闭着眼睛，却突然感觉到灵台一阵清明。
这感觉……就好像严严实实盖在她头顶的盖子突然被撤掉了，露出了上面的天空。
她曾设想过无数突破瓶颈的场景，或许是在某场血战之后，或许突然得到了什么大机缘。
却从未想过，那瓶颈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打开了。
李月红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无惊无喜，只有一片漫长的宁静。
与此同时。
霓丛云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嘀——】
【恭喜宿主，李月红对宿主的好感度达到99（亲如骨血）】
……这样啊。
霓丛云没有睁开眼睛，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伴随了她两段人生的那个执念，原来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被她抓住了。
从今以后，那个被她藏在内心深处、脏兮兮的无能的“小云”，也终于找到了容身之处。
从今以后，从今以后……
从今以后，她终于能和那个人一起，拥抱无比美好又光明的未来。
霓丛云在令她眼眶发热的畅想中满足睡去。
这一觉睡得比之前那半个月还要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床边已经空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一片冰凉。
霓丛云猛地坐了起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感突然席卷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