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期将近大师兄
她……在回护我？
亓官弈呆呆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身影。
女子比常人高挑许多，可比起这试炼大殿来说还是太过渺小。
可就是这样一人，独自挡在世间万千恶意面前，为他撑起了身后一方安全的天地。
这还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不由分说地提供庇护。
“若他将来行有不正，不用诸位开口，我李月红定当第一个清理门户。”
女子略带低哑的声音冷冷落下，其中威严竟比平日就因冷面而颇受弟子们敬畏的上官杳还要更甚几分。
此话一出，方才还叫嚣着斩草除根的修士们都默不作声了。
世人总是如此，跟随大多数人的声音审判他人性命时心安理得，仿佛这样就能分摊杀害无辜者的罪责。
但若有人愿意为他们承担责任，那他们还是乐见如此。
毕竟对于大多数心中善意尚存的人来说，平白杀人性命还是会心有不忍。
如果这条人命全权由他人负责，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另一部分执意要杀死天魔根的弟子，沉默则是出于对李月红的忌惮。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
上官杳。
这位现场唯一能与李月红匹敌的元婴修士——至少是唯一一位露面的元婴修士，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月红双眼，却没有动作。
二人沉默对峙。
李月红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方才那攻击性极强的冷笑，也不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笑。这笑十分温和，还带着几分无奈，让这位遥天仙宗大师姐身上可怕的元婴威压骤然消散。
“此事由我一人负责，不会拖你下水的，”李月红弯了弯眼睛，“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起心魔——哎？！”
上官杳衣袍翻飞，素手并成剑指，朝李月红攻来！
李月红一头雾水，举剑格挡，一边僵持，一边无辜大喊：“上官你打我做甚！？”
上官杳冷声道：“教你不要那么随随便便就起心魔誓。”
心魔誓，若有违背，则被心魔缠身，终生修为都恐难有寸进，是修士间最严格的大誓。
李月红惊喜道：“啊？原来上官你这么关心我，已经做好被我拖下水的打算——等等，有话好说，不要动真格！”
上官杳后撤一步，一张七弦琴已凭空出现在手中。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一道低沉傲慢的男声响起——
“好热闹啊。”
对峙二人都停了下来，静默了一下，随后同时收起武器。
李月红视线越过上官杳，看向来人：“莫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玄色绣金长袍领口大敞，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肌肉；身后背一把七尺长刀，面容冷硬，五官深刻，看着有几分倨傲。
最为醒目的则是那一头火红凌乱的长发，怎一“狂”字了得。
来人正是遥天仙宗七位首席弟子之首、百器峰主首徒——莫无涯。
莫无涯平日里不轻易出现，就连李月红和上官杳都很少见到他，更不用说众多普通弟子。
首席弟子中的三位元婴真人，如今竟齐聚一堂！这简直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场面，众修士噤若寒蝉，心中却抓心挠肝，想要呼朋引伴一起看热闹。
此时此刻，李月红眼神一滞，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个画面。
没有什么鲜血淋漓的场景，只有一个身着天青色流云长裙、发尾系着天蓝色发带的女子优雅婉约的背影。
一名穿着弟子服的修士在她对面，行了一礼，神情哀恸。
“峰主他……冲击出窍失败，因心魔爆体而亡了。”
李月红心里一沉。
首席弟子之中，李月红最尊敬的就是莫无涯，只因莫无涯……曾和她师父同为首席弟子。
此人位居首席弟子之位两百年之久，现在已有五百余岁。
如今李月红与莫无涯虽以师兄妹相称，可真严格算起来，莫无涯是她的长辈。
这就不得不提到首席弟子和遥天仙宗的辈分规则。
想要成为首席弟子有两个条件：第一，修为须到达金丹；其二，辈分须得是弟子。
遥天仙宗历史悠久，人员派系众多，若真论辈分，那三天三夜也理不清楚。因此除了负责宗门事物、并不招收弟子的遥天峰外，其他四峰辈分单独计算。
与峰主同辈者，则为长老。
在峰主辈分之下者，即是弟子。
同峰修士以师门辈分相称，不同峰之间就非常随意了。若是硬要算辈分，就按其所在山头的辈分来排。
因此首席弟子七人虽是平辈，但年纪相差甚至可达几百年之久——比如最年长的莫无涯，和最年轻的李月红。
二人可谓是弟子中的两个极端：李月红的师祖早早退至幕后，一心修仙，乃至于她师尊还在元婴期就被迫成为青虹峰峰主。
而莫无涯的师父、百器峰峰主寿元绵长，如今已近千岁，却丝毫没有从峰主之位退下来的打算。
不过在那段记忆里，百器峰的弟子说峰主冲击出窍失败……而如今莫无涯已是元婴巅峰修为，离出窍只差临门一脚，想必离继任峰主也不远了。
只是因心魔爆体……
李月红头一次因为这预知里的事情感到担忧。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步步凶险。她能避过人祸，却不知该如何化解天命。
心魔……那样的人，也会产生心魔吗？
李月红神情冷凝，就连上官杳都察觉到不对。
但只是片刻，她就调整好了表情，微笑：“恭喜莫师兄出关。莫师兄闭关十年，可还顺利？”
“哈，”莫无涯傲气一笑，“自是顺利。”
“那就好。”李月红神色如常，心中担忧并未减轻。
“我方才出关，就听人说今年遴选有两个地级灵根。”
莫无涯狮子般琥珀色的瞳子环视一圈，落在那边的陈淼淼和金石开处，在后者身上停留了一瞬。
虽说内门弟子主要由每五年的外门弟子大比中选出，但若是有天阶和地阶的罕见灵根，往往在初次遴选时就被内门四峰挑走了。
……果然，莫无涯这次是得到消息，抢人来了。
他火红色的眉毛微微一挑，看向李月红身后的亓官弈：“这是在干什么？”
一旁负责遴选的金丹长老颤颤巍巍：“禀禀禀禀告朱明真人，此子乃是……乃是……”
“天魔根。”李月红好心帮他说完。
“哦？天魔根？”莫无涯越过李月红，走到亓官弈身前，居高临下打量这个瘦弱的少年。
就在莫无涯视线投下来的一瞬间，亓官弈只觉得背后悚然泛起一股寒意。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顿时席卷全身，每个毛孔都叫嚣着想要赶快逃跑！
他咬紧牙关，艰难抬头，在莫无涯的注视下半点也不曾退缩。
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有一瞬，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托着亓官弈瘦到突出的关节，将他稳稳扶了起来。
是李月红！
那股恐怖的威胁瞬间褪去，莫无涯已移开了目光。
李月红弯起嘴角，语气平静到身侧仿佛并不是一个天魔根，而是最普通的中品灵根而已：“亓官弈已拜入我青虹峰了，莫师兄。”
她说完，才突然想起刚才都是他们几个一厢情愿相互争执，顿时有些尴尬。万一亓官弈不愿意……
她微微低头，小声问：“你会拜入我青虹峰，对吧？”
那张轮廓英气、五官却并不出挑的脸骤然靠近，亓官弈的心脏突然停滞一瞬，然后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然后单膝跪地：“弟子亓官弈愿拜入青虹峰，请师尊成全！”
“……哎？”李月红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啥？师尊？”
她没想收徒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