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诡异的初雪
国丧期间,民间禁止大摆宴席,更何况是王府之中,所以短暂相聚之后,大家还是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虽然雷氏已沉冤得雪,可为免日后有人再拿此事大做文章,权衡之下,穆衍还是选择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而静妃更是不宜再回到御宫,滕璇熠命下人将自己的住所收拾出来,让她以穆衍近亲的身份长居于熠王府。
如此一来,也算是保全了已故南丹王的颜面。
陆执自是不必说,选择追随穆衍继续为国效力,而朱离,执意要留在灵旖身边伺候,以报答救命之恩。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以朱离如此高的心性,余生定是会孑然一身的,让她独自离开,灵旖实在是放心不下,虽然留在自己身边会很危险,可昕若一句“她不怕死,只怕心里再无念想。”让灵旖下定决心好好照顾这个姑娘。
王府中最不缺的就是房间,滕璇熠一句吩咐,昕若便将各位都安排妥当了。
碧幽阁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净,正当三人准备小酌一番的时候,凝芙又独自折返了回来。
所谓何事,紫熙心知肚明。
她为凝芙倒了一杯酒,思虑再三后说道:“就在旁屋,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了一眼滕璇熠,凝芙顾虑道:“那……如何向旄由那边交代呢?”
滕璇熠道:“我们对外宣称是他暗害了父王,至于是缉拿问责还是下落不明,自然是三哥说的算。况且经过边境一战,量它旄由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这个哑巴亏,他们不想吃也不行!”
紫熙笑道:“是了,治国之道可不必事事光明磊落,自作孽不可活,恒苍死的不冤。你若想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他,我们没有意见。”
凝芙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你们了,那我……便把他带走了。”
紫熙点点头:“去吧。”
屋门被关上后,紫熙闷下了一杯酒,仿佛一切都得偿所愿了,滕璇潇继位,雷氏洗刷了冤屈,边境危机解除,滕氏六兄弟再无隔阂,南丹恢复了平静……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摸了摸手腕上的丝带,紫熙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天族迟迟未有动静,自己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记忆何时会恢复,封印如何才能解除,一切都未可知。
紫熙不想询问任何人,因为即使知道了大抵也无用,若有办法解决,姐姐也不至于会那般无奈。
将酒杯斟满,紫熙边摇头边举到了唇间,竹澜按住了她的手臂,盯了她半晌后说道:“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
紫熙一瞪眼:“我没心事啊!”
滕璇熠道:“平日里捧着酒坛的人却用起了酒盏,还嘴硬。”
紫熙怔了怔,咣当一声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老盯着我,你们不嫌累,我还嫌烦呢!”
滕璇熠慢悠悠地抿了口酒,道:“累不累是我们的事,烦不烦是你的事,盯不盯着你是我们的事,发不发脾气是你的事,不矛盾。”
拿起酒坛猛灌一口,紫熙擦了擦嘴:“说得也是,我是我,你们是你们,我现在想换两个人一起喝酒是我的事,生不生气是你们的事,我想换个地方住是我的事,同不同意是你们的事。”
说着紫熙站起身就要往外跑,竹澜绕了绕手指,这丫头立马被一根绳子捆住,在她一声怒吼之前,滕璇熠和竹澜已经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竹澜!你疯了吗!居然敢捆我!信不信我告诉姐姐!”
滕璇熠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竹澜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竹澜站起身,拉着绳子将紫熙按回到了座位上:“不许再一个人跑出去了!跑一次,捆一次,就算你去灵旖那里告状也没用,听到了没?”
识时务者为俊杰,紫熙乖乖地点了下头:“不跑了不跑了,我认怂!”
竹澜淡淡一笑,收回了绳索,他知道紫熙很有分寸,更清楚如今她最大的烦恼是什么,随性而不任性,这便是她最大的好处。
嘿嘿一乐,紫熙又拿起了酒坛,回想起今日突如其来的那种感觉,她自嘲道:“哎呦我这命也太好了!两位蓝颜伴侧,尽享齐人之福,羡煞多少旁人啊!”
滕璇熠白了她一眼:“又犯病!”
竹澜面露不悦道:“酒都堵不上你这张嘴了吗?”
咣!
门突然被推开,太后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昕若跟在后面不停地朝三人使眼色。
“母……母后……”滕璇熠匆忙起身行礼。
竹澜不卑不亢道:“太后。”
来不及放下手里的酒坛,紫熙预感大事不妙,看太后的脸色,怕是方才那两句玩笑话要惹大祸了。
看了一眼紫熙,太后厉声道:“昕若,你先退下!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是……”昕若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轻轻将房门关好。
“母后,我们……”
“你们好潇洒啊!”
紫熙从未见过太后用这般语气对滕璇熠说过话,也对,先不提滕璇熠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就算是普通人家的母亲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子而如此卑微吧……
冷着一张面孔坐了下来,太后道:“儿大不由娘,王位一事暂且不提,静妃,穆衍的事你也瞒我,熠儿,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滕璇熠低下头:“孩儿并非故意隐瞒,只是当时前景不明,情况十分复杂,我……”
太后叹气道:“哀家不是不知道你们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是,若真发生了什么不测,总不能让哀家稀里糊涂地就失去了你们吧!总得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滕璇熠低声道:“孩儿知错。”
摆了摆手,太后无奈道:“罢了!还好事情都过去了,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滕璇熠试探道:“是……三哥?”
太后道:“不然呢?等你来告诉哀家吗?”
滕璇熠笑了笑:“还好一切有惊无险,母后不要担心了。”
叹了口气,太后将目光投向了竹澜和紫熙。
“你们两个,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竹澜摇了摇头,紫熙欲言又止。
解释,要如何解释?对于这样的质疑,紫熙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无非就是被人诟病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罢了。
见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滕璇熠实在是捏了把冷汗:“母后,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个样子……”
“你给哀家闭嘴!我在问他们!”
一声厉斥让屋里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直降到了冰点。
脑海中闪过一句“死就死吧!”,紫熙深吸一口气道:“事情就是您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不过,没到那个程度!我们很清白!”
太后挑眉道:“清白?这种事何来清白一说,你知不知道,这世人的唾沫就能将你淹死!紫熙啊,你如此聪慧,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毁了熠儿,毁了自己?”
紫熙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们各退了一步。”
太后不解道:“退……各退一步?”
这原本是三个人之间的默契,身边那些了解情况的人自是不用解释,可对于太后的质疑,紫熙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放下酒坛,走到太后面前蹲了下来,如往常那般拉住了她的手,就像一个女儿对母亲吐露心事般说道:
“因为某些原因,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而竹澜就在其中,如今,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而竹澜就在眼前。太后,我从未想过要背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背叛了,他们早就知道真相,却依然坚守在我身边,我,为什么不能呢?”
太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她望着紫熙真诚的眼神,内心无比震撼,此事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怕是早已崩溃,逃避都来不及,更不要说与他们坦然以对了。
攥紧紫熙的手,太后道:“你的意思是……”
紫熙道:“挚友,亲人,不会在一起的爱人,随便什么,总之,生死之交,不离不弃。”
太后震惊道:“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了?”
扑哧一笑,紫熙坐到了地上:“嫁人?您觉得有这两尊门神在,我能嫁的出去吗?除非,他们先娶妻,啊!要不然您先帮滕璇熠安排一门亲事吧!”
太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紫熙“嗷”的一声被滕璇熠从地上提溜了起来:“休得胡言!”
“太后。”竹澜终于开了口:“或许我们这种处理方式,与世俗格格不入,也很难让人理解,可成眷属者未必能真心以待白头偕老。紫熙原本就无辜,而我,此生唯她不守,至于以何身份守之,一点都不重要。”
太后被竹澜的一番话所感动,她转头看向滕璇熠,目光极其复杂:“你也是这么想的?”
松开紫熙的衣领,滕璇熠坚定道:“是!”
太后扶额道:“真是疯了!”
整理了一下衣衫,紫熙撇了撇嘴:“好话都让你们俩说尽了,这以后遇到危险,没准儿还是我保护你们呢!说得我好像多无能,多需要人保护似的!”
滕璇熠和竹澜相视一笑,这丫头明显比以前自在了许多,方才她那一句“生死之交,不离不弃。”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与回馈,远比任何虚无缥缈的山盟海誓更加温暖人心。
须臾,太后缓缓起身:“罢了,随你们吧!今日哀家也算是开了眼了!”
滕璇熠长长舒了一口气:“国丧期间,宫中禁摆宴席,以前初雪之时,父王都会举办家宴,不如母后今日便留在这里,让孩儿陪您用膳。”
“初雪?”王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滕璇熠说道。
滕璇熠微微睁大眼睛:“晌午时……虽然时间很短,可你们应该……”
竹澜道:“未曾。”
紫熙摇摇头:“这里没有下过雪,或者,是哪片云彩飘到御宫上方,恰好落下了几片吧……”
王后摆了摆手:“没有,哀家没有听说。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滕璇熠道:“御书房的庭院,我们兄弟几个都见到了,按理说,三哥应该也……”
按住滕璇熠的手臂,竹澜笑道:“正如紫熙所言,怕是哪朵积云恰好飘移到了那里,洒落下了几片雪花而已,不算初雪。”
王后颔首道:“那确实不算,好了,你们三位至交继续把酒言欢吧,哀家累了,先回去了!哦对了,晴儿和月陆暂时就留在宫里由我照顾吧,还有……哀家做了些糕点,交给昕若了,记得热热再吃,不必送了!”
紫熙笑着挽住太后的胳膊:“我就知道您最心疼我啦!我送您出去,顺便……找昕若要糕点去!”
滕璇熠和竹澜行了个礼,望着那两个有说有笑地背影,眉头越拧越紧。
竹澜道:“那雪可有异样?”
滕璇熠道:“没有。”
竹澜道:“那你可觉得是巧合?”
滕璇熠道:“非也。”
抬起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竹澜又道:“或许,快要到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扶住左臂,滕璇熠颔首道:“若能安然渡过此劫,我们必定要好好较量一番,到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再让你了!”
竹澜勾起了嘴角:“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