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第五洞天
“但是，你刚才不是说你以后也会被拿去填坑吗？”
听到道长的解释，上一秒还心生忧虑的冬生，此刻已经面无表情的质问道。
“咳咳……。”
崇明清清嗓子，面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我都做了二十多年首座，难免惯性思维嘛，年轻人不要太在意细节。”
说着，他仿佛掩饰尴尬，手指微动，茶壶自动飞去，为冬生斟茶。
这一手精妙的小术法，果然将冬生注意力吸引，让他不再纠结刚才之事。
见状，崇明抬手捋一捋胡子，瞧着冬生摆弄茶壶的模样，心道，这孩子也太好拿捏了吧，唉……，也不知以后进入社会怎么办。
一时间，他竟然不由地升起一股舐犊之情。
正当他思索着，要不要收着孩子为记名弟子的时候。
远处，一股强烈的气息波动传来。
冬生和崇明都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连在修炼的小竹子也被惊扰，缓缓睁开双目。
只见，一道灰色残影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于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只是几个呼吸，便来至阁楼近前。
起落之间，如燕儿悬飞，越过为了安全而设立的防护栏杆。
直直向冬生他们砸来，目标正是端坐在冬生旁边的崇明。
冬生见状，惊惧起身，观其来势汹汹，正要考虑是否带着弟弟逃跑，毕竟以他的修为，在崇明道长身边只会徒增累赘。
却见崇明抬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冬生虽相信崇明道长的判断，但仍然站起身，调动修为，准备随意应对突变。
转眼间，灰影杀至崇明道长面前，举重若轻般，原本那排山倒海的气势，竟然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待冬生定睛看去，这才瞧见一名灰衣和尚，正端着拳头，站在崇明道长的身边。
而他那沙包大的拳头，对着的地方，正是崇明道长的脸颊。
僧人体态高大威猛，一身气势磅礴恢宏，仿佛绵绵不绝，浓眉大眼，自带一丝怒意，年岁与崇明应该相近。
这让冬生想起，经常在小说看到的佛门怒目金刚，感觉和这位僧人颇为相似。
“崇明小儿，你要是今天不给我个交代，小心我把你这臭脸当沙袋打烂！”
僧人震声道，仿佛周围的空间都被拨动，言语中带着恼怒之意。
仅仅一句话，就将冬生震的修为鼓荡。调动五成力量，才将鼓荡的修为稳住平息。
小竹子更是被震得一屁股做到地上。
冬生赶忙跑去查看，还好只是沾染了一些灰尘，并无大碍，冬生暗叹不愧是神体，心中又是一阵羡慕。
僧人似有所觉，余光瞥了眼冬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少年好扎实的根基。”
目光随之落在小竹子的身上，僧人一怔，口中一声轻咦，“这娃娃！不对劲。”
“你且看他手腕上。”耳畔响起崇明道长的声音。
闻声，僧人横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今儿你要是不好好解释一番，别怪我翻脸无情。
对此，崇明只是操纵茶具，给对方沏了一杯茶，抬手示意僧人看孩童手腕。
僧人不知老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压下心头的恼怒与不解，转头看向小竹子手腕。
当他看到小竹子手腕的佛珠时，老僧人原本的怒气转瞬间消散，脸上浮现悲悯之色，口中呢喃，“原来如此，竟是某位师兄的衣钵传人。善哉善哉。”
老僧人一身气息收敛，再无半点惊人之势，他走到冬生兄弟面前，双手合十作揖，语气轻柔，“可否让我为这位师兄诵经一番。”
小竹子看着面前这位老僧人，前一秒怒目金刚，这一刻又慈祥和蔼，虽有些胆怯，但僧人身上那股让他亲近的佛门气息，还是让孩子选择相信。
于是，他抬起手腕准备将佛珠拨弄下来，僧人连忙止住他的动作，“不必如此。”
“如今你还未正式入我佛门，我便成你为施主吧。”
“有劳小施主，将佛珠抬举在我面前，片刻就好。”
闻言，小竹子听话地将佛珠举至僧人面前。老僧人合十作揖，随后口中念念有词，无数金色佛文自僧人身周浮现，最后灌入佛珠之中。
佛珠渐渐亮起白光，一道迷你的虚影在佛珠上方构显，正是曹沁的残愿。
残愿双手合十，对着僧人作辑，一道温润男音于缥缈中回荡，“多谢，师弟。”
随后，残影消失，佛珠回归原貌。
冬生见两人正忙，他目光看向阁楼内，心系父母的安危，准备去阁楼内查看一番。
耳畔却忽然响起崇明道长的声音，“不必担忧，大和尚虽发怒，却知道分寸。”
“他的力量只施为在茶桌方丈之间。小刘他们仍然在午休。”
接着，他挥手示意冬生过来。
冬生点头，迈步向崇明走去，有道长的担保，他也就放下用心来。而且这位老僧人生气的理由，冬生心底已经猜到几分，多半是崇明道长之前打电话迷惑的发言，这才让老僧人误会。
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发现对方在舒舒服服地喝茶，换冬生一样生气。
来到崇明道长近前，就听到他看着正在诵经的僧人，板着脸低声道，“这位乃是青城后山寺庙的武院首座，法号：严空，川省中名不见经传的佛门高手。”
“今日唤他过来，一是因为老道势单力薄，需要有人帮忙护持你弟弟，二来也是因为你专注武道，而佛门对于炼体有些远超其他门派的理解，你可向他讨教一番，这老和尚不仅炼体修为强横，对敌技巧更是高超。”
“你别看他来势汹汹，其实奔行中途就已经注意到我们，刚才鼓荡修为近我身，不仅想试探你等身后是否有高手埋伏，并且我若受伤他也能立即将我带走。”
“可谓进退自如，对局势的掌控洞若观火，了然于心。你好好学着点。”
听着崇明道长如同长辈般，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冬生老实点头，心中升起暖意，默默将道长当作与父母同等重要的存在。
待到老僧人口中诵经声停下，最后一枚金色佛纹也投入佛珠之中。
原本闭目敛神的僧人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看向小竹子作辑道，“如此，有佛法加持，师兄这道残愿的消散速度也会慢上些许。”
闻言，小竹子心生感激，学着佛礼作辑，“谢谢，师叔。”
“嗯……。”
很早之前，小竹子就知道师父的残愿会随着时间消逝，毕竟作为逝者的残留之物，消散于天地间，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属。
除非，曹沁愿意与佛珠舍利彻底结合，化作类似器灵的存在，但那样他就会丢失当世的所有记忆，如此施为并非他所愿。
作为弟子的小竹子，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还是选择尊重师长的选择。
结束佛法的施为，严空转头带着小竹子来到崇明旁边，两人靠着崇明坐下。
严空端起茶盏，微凉的茶水腾起一缕热气，随即被严空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他微微颔首，口中评价道，“喝了这么多年，还是你斟茶的手艺最好，我始终泡不出同样的味道。”
“说吧，你今天打电话给我，让我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说完，严空大师没好气地看向身边的崇明。
崇明知道老友已经从刚才得细节看出端倪，不在卖关子。先是向孩子们介绍了一番严空的身份。至于在阁楼内午休的刘爸刘妈，早年就认识严空，所以便没有打扰他们休息。
接着，崇明便将小竹子的情况，以及与赵玉的矛盾，从头到尾都给严空讲述一遍。
听完，严空沉吟片刻，才开口，“所以，这孩子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圣种子？”
“怪不得，老衲刚才觉得不对劲，仅才后天二层，就能稳住我三成的力量冲击。”
“还是因为你做事守规矩。”崇明说道，“若是像那赵玉一般，不假思索就探查别人，你刚才便已经知道这孩子的体质了。”
“出家人怎能冒昧行事。”严空说道，与崇明一番对话，他心中已是了然，双手合十作辑，“你的想法，便是要我护持这孩子在青城山这段时间的安全？”
“正是。”崇明点头应道，板着的脸上露出一副我很欣赏你的表情，“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坐在旁边，浓眉大眼的严空大师，瞥了崇明一眼。
冬生第一次感觉大师的表情是如此明显的无语，随即便见严空说道，“你有的选吗？”
“偌大的全真观，你找不出第二个和你关系好的人。”
冬生闻言，心中不解，便插嘴询问道，“严空大师，崇明道长不是全真观的道士吗？为啥你要这么说？”
“小施主有所不知。”严空解释道，“崇明道长这一脉犯了全真观的忌讳。”
闻言，冬生看向崇明，见他端着茶盏在品茗，似乎对严空所说的忌讳点都不在乎。
冬生正想发问，却听崇明开口道，“自己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来说吧。”
他放下茶盏，叹口气，“简单点，就是我提议废除聚灵阵的仪轨，被其他六派抵制，然后掌门便以我多年不招收亲传弟子，随山派后继无人为由，将我贬成外事弟子。”
“起初在青城山待够两年，我就得下山自谋出路。后来，一方面是马师兄求情，一方面是我修为还算不错，宗门舍不得一个免费的高阶打手。”
“于是，我就成了全真观唯一永久滞留的外事弟子。”
说着，崇明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如此也好，省去烦恼，也乐得逍遥。”
“唉……。”一旁的严空叹口气，“若不是，舍不得你师尊留给你的这栋阁楼，不忍它被糟蹋，以你的性子，恐怕早就已经离去。”
“也许吧。”崇明看向阁楼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随后，他转头看着严空，说道，“近日，你若无事，不如就在我这小住几日？”
“甚好。”严空合十作辑，应道。
……
全真观，五祖楼。
离开食堂的赵玉，径直来到此地。
向祖师敬香后，赵玉走向五祖雕塑后的岩壁，只见他手中掐诀，身上渐渐亮起土黄色的光芒。
接着，他前方如若无物一般，竟直接踏入岩壁之内，身影随之消失在岩壁中。
以御土之术，赵玉穿过层层岩石。
当他离开岩壁，收起术法时，赵玉已经身在一处开阔的洞天之中。世人皆以为山腰处的那个假冒伪劣的拱洞，便是传说中的道门道场：第五洞天，却不知真正的洞天，实际上藏在青城山的岩壁之内。
洞天的天然入口，常年被迷阵幻雾笼罩，常人难以发觉，就算是修行界中人，又有那个不开眼，敢来擅闯有全真观第一高手把守的洞天？
哪怕是异调局的工作人员，也要在全真观的陪同下才能进入。毕竟这里属于全真观祖地，埋葬着全真观历代前辈高人。宗门在与国家签订协议的时候，就获得了祖地洞天的集体土地所有权。所以有时候崇明一本正经的和严空开玩笑，会称呼他们全真观为全真村。
此洞天内，灵气飘荡，头顶有淡淡天光照下，植被繁茂，青枝倒挂，颇有世外仙居之感。
只是遍地青绿之中，无数尊两米见高的青瓷，半埋于泥土里，布满整个洞天，其上飘散出丝丝缕缕的灵气。
而位于洞天中央，一座二层木制阁楼矗立，阁楼整体偏暗，上面爬满时间留下的刻痕。于正门处，挂有一块老旧腐朽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依稀能辨认出“第五洞天”的字样。
赵玉深吸一口气，仅仅是在这里待上这么片刻，他的灵种就变得活跃起来，一改往日死寂枯槁的模样。
可惜，这里只有历代掌门能够久住，他们这些派系首座，只有每年举行完罗天大醮后，才能来此修行七日。
赵玉快步来到小阁楼前，低头作揖，恭声道，“掌门师兄，赵玉有要事相商。”
片刻后，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阁楼内发出，回荡在整个洞天内。
“上来吧。”
赵玉微微颔首，这才推开尘封的门户，迈步踏入其中，通过木制楼梯来到二层。
阁楼二层，镂空的设计让二层四面通透，徐徐微风贯通而过，洞天顶部的天光正好照耀在阁楼的二层，使得这里能见度还算明亮。
中央的位置供奉着一座老君像，神像面前放着数个蒲团。
正中央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道身影，此人身着黄袍法衣，面容清癯，看着约摸三十出头，留有三缕长须，气质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