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夏之蝉鸣(一)
第九十五章夏之蝉鸣(一)
晨光熹微,茂盛苍翠的树林里,一缕阳光穿透薄薄的雾气,丁达尔效应在丛林间弥散,植物的尖端汇聚着点滴的露珠,一片绿叶再也不堪重负,将一滴饱满的水珠抛出叶外。
“啪嗒……”,一滴水珠打在冬生的帽檐上发出一丝轻响,微弱的动静在满是虫鸣鸟叫的山林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武道初练,冬生的五感早已异常敏锐,如此嘈杂的环境,他都能清晰地分辨每一种声音的来源和方向。
一滴水珠并没有让他分心,冬生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目标,大概三十米远处,一只红腹锦鸡正在悠闲地散步,偶尔低头啄食的样子让它看起来分外惬意,而它就是冬生的目标,老式的栓动步枪被双手平稳地托举,深色的兜帽与蓑衣让冬生完美地融入到环境中。
自从爷爷告诉冬生他要学习的是这种枪法时,冬生的银枪白马大侠梦就彻底碎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路,听着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娃呀,时代变了……”,冬生只能面部略显呆滞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后他还是有些不服气,忍不住抬杠道:“爷爷,武道不是注重锤炼身体吗?太过于依赖武器,难道不会懈怠对身体的磨砺吗?”
刘老汉听后,呵呵一笑,摸着孙子的头说道:“傻孩子,武者不畏兵也,如果一柄武器就能让你的武者之心懈怠,那么你的武者之心是否又真的坚定呢?”
“手中的兵刃始终是外物,只要你坚定自己的武道之心,坚持修炼武道,勇于攀登武道境界,那么你就是一名合格的武者,这和你用手里的枪打败敌人还是用武道修为打败敌人并不冲突,只不过是消灭敌人的方式不同罢了。”
“傻孙孙呀,能坐车为什么要走路呢?”
那一刻,冬生恍然大悟,他为自己思想的狭隘而感到羞愧,为爷爷武道之心的纯粹而感到震撼,爷爷的话为他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他明白,在这个瞬间他终于来到了名为真正武者的大门前!
仿若醍醐灌顶的开悟让他头皮发麻浑身通透,就像大冬天的一桶冰水狠狠地灌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兴奋地问道:“爷爷!如果我用中巴车把敌人撞死,是不是也算资格合格的武者呀!”
闻言,刘老汉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森林里,漂亮的红腹锦鸡似乎终于确定周围环境的安全,开始安心地享用着自己面前的美食,它撅着腚,数倍于身长的美丽尾絮斜着指向天空,随着它头颅的啄动微微颤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就是此刻!深色的兜帽与蓑衣下冬生扣下蓄意已久的扳机。
“砰——!”一声枪响冲破了嘈杂的丛林,将一切生物之音盖过,虫鸣声听不见了,附近的鸟类与小型兽类埋藏在血脉中曾经来自枪械的恐惧被激发,惊慌地向四处逃窜。
冬生起身将栓动步枪背在身后,缓步向自己的猎物走去,这一次的狩猎很不错,武者敏锐的五感加上修炼后越来越强壮的体魄,以及在爷爷的教授下逐渐熟练的枪法,已经少有猎物能逃脱他的枪下。
来到猎物的近前,刚才在远处虽然靠着武者的视力能清晰欣赏它的美丽,不过当近距离观看时,还是能体验到不一样的美感,那柔美绚丽的纹路在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冬生将它捡起来放在了阳光下面,透着阳光的它,仿佛挂上了一圈眩目的霓虹,“真漂亮!”他忍不住赞叹,冬生很满意自己的这次狩猎,美滋滋地将它插在自己的兜帽上,冬生就像得胜归来的齐天大圣一样,神气十足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莽山山脉,从冬生记事爷爷就在他的耳边碎碎念地告诉他,咱们家就住在莽山山脉,翻过乌木山走进一片枝叶繁茂无人涉足的丛林中,便是踏入了莽山山脉的范围了,这里有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植物昆虫,冬生以前来的次数可以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毕竟这里的蛇虫鼠蚁对于一个未成年孩子来说还是挺恐怖的,特别是无处不在的蚂蟥,简直是冬生的噩梦,如果没有爷爷陪同,冬生一个人是打死都不会来的,以前和堂哥还有村里的小伙伴们玩时,他们也最多走到乌木山。乌木山因为靠近村子,大部分的高大树木都被砍伐,整座山上基本上都被改成了耕种的田地,只保留了少量的灌木,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从莽山跑出来的野生动物,属于能让冬生这群小屁孩安全感受自然的区域了。
现在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炼,凭借武者的敏锐直觉,冬生能灵敏地察觉到自己身周两米范围任何的异动,巧妙地避开一些他不想碰到的东西。比如此刻,他微微偏了偏头,绕过一根想要触碰他额头的深色树枝。如果常人肉眼不仔细观察,只会觉得是普通的一根树枝,但是在冬生武者的五识中,它细密的鳞片,隐藏在伪装色下冰冷的视线,以及那一丝袭来的杀意,都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当然,别看他现在这么气定神闲,回想第一次来莽山山脉的时候,冬生也是被爷爷拖着进来的,一想到漫山遍野的蚂蟥,他的汗毛就立了起来,特别是爷爷还告诉他,以后得一个人来狩猎,他就更加的畏惧,最后还是老头子好说歹说,再三保证会保护他的安全,他才万分不情愿地踏入了这边丛林。
直到如今,他能轻松的行走在这片丛林里,他都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变化,现在的他相比一个多月前,明显强壮了很多,肌肉有了些许线条,皮肤也被晒黑了,虽然仍然看起来有些瘦,但已经脱离了瘦弱的范畴,转而看起来显得很是精干,冬生都怀疑再这么下去,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和庞黑娃一样,变成一个黑大粗,他不由得心生悲呛,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代价吗?
美滋滋地摸了一把自己今天打猎收获的雉翎,冬生感觉自己帅呆了,他加快步伐,武者强健的体魄让他很难再感受到以前跑步的疲惫,他在灌木丛林里奔走如飞,呼吸平缓连大气都不喘一个。
片刻后,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绿色的网格围栏,这是政府专门用来分割保护区边界用的,冬生脚下不停,甚至加快速度,冲向了绿色的网格围栏,在距离围栏还有两米时,他足下用力踏在地面上,剧烈的力道将地面踩出了裂痕,冬生整个人随之弹射而出,就像一只笨拙的野猪飞过围栏。
“嘭——!”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干燥的泥沙被他的落地激起,冬日挥挥手荡开铺面的尘土,大摇大摆地向乌木山走去。
走在田垦上,偶尔遇到村里种地的叔伯,冬生还热情地打着招呼,对于冬生去莽山干啥,他们也是心里有数,这年头像冬生这样爱往山里钻的孩子不多了,现在的孩子都喜欢一些他们看不懂的小玩意儿,哪像他们年少那会,就爱端着一手猎枪跟着父辈往这莽山里面闹腾,在他们心里冬生这样才是乌木村娃儿们该干的事。每次冬生回来,看着娃儿那副越来越黝黑的脸庞,越来越肌肉线条明显的身躯,他们就深感欣慰,总会想起曾经年少轻狂的岁月。可惜现在大部分野味都进了保护动物,不能随便打了,看着冬生脑袋上的雉翎,虽然总觉得少了一丝味道,但那又如何,毕竟打猎的乐趣从来不是吃喝,就像钓鱼从来不是为了吃鱼一样。老人们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就像前行者在看着后继者,目送着他继续远行,目光中充满着对他的祝福。
从乌木山回村子只需要走过一条条田垦构成的小路,从翻上山头,冬生就看到了自己家的小院,这一个多月,他每天都是这样,一改往日的赖床风,其实是被爷爷强行拉起来的,老头子的原话是朝阳来袭之时,是炼气化精的最佳时刻,需要赶紧起床修炼,头几日确实难熬,不过习惯之后,他也颇为迷恋这种晨起面对朝阳修炼后,一整天都精神充沛的感觉。
结束晨起的修炼,老头子便会教他如何用枪,背上这一杆栓动步枪,其实是老头子自己改的土枪,射出去的也不是子弹是一颗颗圆滚滚的钢珠,打一发就得手动填充弹药,非常的麻烦,不过现在冬生一般不会填充第二发,基本上都是第一发就解决猎物,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田垦上走入正常的村道,冬生步履不停,回到自己家小院,推开门走进院内,随手将兜帽和蓑衣挂在晾晒的地方,从兜帽上拔下雉翎,冬生将它摆在了自己专门放战利品的地方,一个爷爷给他用竹子编织的平台上,上面有野猪的牙齿、红腹锦鸡的雉翎、白鹭的辫羽等等,都是他这一个多月用猎枪打下来的,莽山里的动物要是看到这些东西肯定得骂人。
冬生的爷爷说,现在莽山里的动物都是保护动物,不能随便打杀了,只能退其求次,取他们身上最标志性的东西,既能锻炼冬生的枪法,也能保护莽山的动物,可谓是一举两得,冬生也觉得爷爷说得很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莽山里断牙的猪、没尾巴的红腹锦鸡、头上凉嗖嗖的白鹭听了会不会同样觉得很有道理。
背着爷爷制作的爆款栓动改猎枪,冬生走到凉亭内坐下,将一根抹布从旁边的杆子上拽了下来,开始擦拭猎枪杆子,喷射的火药会有一部分残留,擦干净枪身后,冬生又从旁边拿起一根细长的铁丝开始清理枪管,等一切都弄完了,他这才将工具和土枪都收进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里,这也是爷爷给他新做的,方便他平时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