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当高楼褪去,当城市消亡,流逝的时光倒溯,不变的只有漫山枫树的不周山。
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子,地处皇城远郊。村里的村民虽然算不上富庶,但只要勤劳,也可算衣食无忧。
此刻,山脚下村头的一户人家,正上演着一出闹剧。
“贱妇!你这个贱妇!”
男人沙包大的拳头砸在满头乱发的女子身上,院子里,一只木盆被他盛怒之下一脚踢飞,咕噜噜滚到几步远外孩子的脚边。
石头拿着一串咬了一半的糖葫芦站在一边,被吓得不知所措。
“啊,打死人了!救命啊,老天爷,打死人了!”女子哭天抢地的喊着,全没了往日骄横泼辣的样子,只剩下满身狼狈。
隔壁几户邻居听到喊叫,匆匆跑过来观看,但也只是在门外探头张脑。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夫妻两一向感情好,这场面让大伙儿有些懵。
石头才五岁,胖嘟嘟的像个小老虎,见到这场面,终于忍不住大声嚎哭起来。
他也不知道爹娘在干什么,就是被两人狰狞的面容和大声的呵斥哭喊吓到。
不周山下的一桩丑闻由此展开,石头这个小家伙听不懂,只知道那段时间村子里的人都在议论自己家。
“啧啧,我就说吧,王家媳妇儿长成那样,好几次看见她和货郎勾勾搭搭,定有奸情,你们还不信。”
“谁说不信,我就信!她怀孕的时候被王麻子照顾的那么好,百依百顺的,怎么就早产了,我看啊,石头肯定不是王麻子的。”
“我瞧着也不是,你看王麻子那磕碜的长相,石头小小年纪,俊的像画里的仙童,王媳妇是长得美,但你看石头那挺直的小鼻子,不像爹也不像娘。”
“说什么爹!王麻子肯定不是石头爹啊!那个野男人生的要是不好,怎么叫王媳妇儿没嫁人就跟他苟合!还怀上野种。”
野种是什么?石头听不懂。
原来,王麻子当初从几十里外取的俊俏媳妇儿,婚前就与人苟合,还带着野种嫁到王家,生下后谎称早产,让王麻子带了绿帽子。
可怜王麻子娶了新媳妇儿,对她百依百顺,还听媳妇儿的话跟父母分家,在村头新砌了房子,平日里,那是一点地里的活儿也不让媳妇儿干。
生下了儿子,对儿子石头也是万般宠爱。虽然村里头总有些大娘媳妇闲言碎语,但王麻子觉得这些长舌妇就是嫉妒自己媳妇儿长得漂亮。
这不,前两天儿子满五岁,王麻子寻思着把孩子送去镇上的学堂,看能不能启蒙了。王麻子自己不识字,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肚子里能有点墨水。
谁料半路遇见常去镇上卖糖葫芦的熟人,说以前去问过,孩子五岁太小,学堂不收。
王麻子也不泄气,只想着等儿子大点儿再去,索性给儿子买了串糖葫芦背着回家了。
这半路返回可不得了,走进院子,便听见男子的粗喘和女子不堪入耳的叫声,王麻子五雷轰顶。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媳妇儿正在房间里跟人偷情!
王麻子气疯了,抄着把锄头闯进去,把那对奸夫□□抓了个正着。他媳妇儿还护着那个男人,硬是衣裳都不穿抱着他不让他打人。
好啊!这个贱人,老子打不了奸夫,还打不了你这个□□吗?!
王媳妇儿刚刚披上衣服,就被王麻子一巴掌煽到脸上,她尖叫着跑出门,被王麻子拉住在院子里一顿好打,这才一阵鸡飞狗跳。
可怜石头得了串糖葫芦高高兴兴跟着爹回家,小人儿一下子吓蒙了,他哇哇哭,上去阻止,被大人推了一屁股墩儿,也不知道自己马上要没爹了。
王媳妇娘家强势,这样的事情出来,竟然还是把女儿带回家了。
至于孩子石头?她还要重新找个地方嫁人呢,不要不要。
其实想要王麻子也不给,老子辛辛苦苦五年,就帮别人养媳妇儿养儿子了?他要把这个孩子留着,他要这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每年遇上过年的时候带到那个□□家去,当面羞辱这个孩子,羞辱他前老丈人家。
石头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发现,母亲不见了,原本疼爱自己的父亲像一个狰狞的魔鬼。
他从前有一间单独的屋子,如今睡柴房。他从前吃饭,吃糖葫芦,如今,有剩饭就吃,没有就饿着。当然,农家,时常都是没有的,猪吃的就是他吃的,多吃了不舒服,他也吃不饱。
“爹,我饿了。”晚上,石头饿的发昏,壮着胆子去问原本疼爱自己的爹。
果然,王麻子灌了一碗黄汤,下手更不知轻重,他一巴掌把小人儿鼻血都扇了出来,石头摔倒院子里,就听见一句:“野种!还知道饿!老子拉屎你吃不吃!”
石头埋在土里,半张脸肿的老高,昏了一小会儿,醒来,四处黑漆漆的,他那个爹早就睡觉去了。
他跪着爬到猪槽边,用手抓着,一边哭,一边吃。好难吃啊,可是他真的好饿。
后来,王麻子娶了新媳妇儿。
爹什么的,石头早就不喊了。王麻子不允许,新媳妇儿也不允许。
村里叫他石头的人也原来越少,大家大声小声,大人小人都是喊,“那个野种,你知道吧,那个野种”。
像一句该死的咒语!
新家连亲生的都容不下,更不必说野种。野种被送到村里的爷爷奶奶家。
不是要对他好,而是王麻子没折磨够,也不想野种影响自己的新家,索性送到自己的老父老母那边寄存着。
石头的前爷爷奶奶还带着二叔家的几个孩子。
他的世界从五彩变成灰暗,人生从九重天坠落无边地狱。
“爷爷,我……”他试图得到老人的可怜,却被踢了一脚,进门的王麻子怒喝:“这是你爷爷吗!你就喊!”
石头哭得撕心裂肺,爷爷无视,小孩儿们躲着,有些嬉笑地着看,有些害怕地着看。
他小小的,布满青紫的身子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眼泪在脸上流成沟壑,像人人厌恶的一只臭虫。
石头不说话了,他越来越沉默。
因为不说话多数只是被嫌弃,而张口容易引来打骂。
可是,他们曾今是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啊!他张口是错,迈步是错。或许,野种不该活在世上。
他变成野种后几乎没有吃饱过。
“看到没,那就是被娘亲不要的野种!”孩子们站在河边嘲笑着另一边喝水的小人。
娘亲,娘亲。
娘亲要的!是爹不要!石头冲过浅浅的河流。
他天生神力,打翻了三个比他大的孩子。可是,没有吃饱,对方人多势众,他被打趴下了。
或许,在村子里他还有家?他们也不敢打死他。
石头哪里都痛,仰头望苍天,睡着了,醒来,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家”去。这个家,他融不进去,却又逃脱不了。
后来,殴打日益严重,因为大家发现,野种没人管。
“哈哈,他有家,但没人管的啦!给我使劲揍!”最大的那个孩子唾了一口。
石头重新站起来,破了的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眼神狠戾的冲,他们人多,他力气大,你若打不过他,那你手里的吃的就给他吧。
至于小孩们去王麻子那儿告状。
随便,告去吧!反正,告不告他都会挨打,告不告王麻子也不至于把他打死。
开始的两三年,他被带着去外祖母家。
王麻子例行公事一般,“啪”打他一耳光,然后道“贱人!”,“啪”又是一耳光,然后道:“哈哈,贱人!”
石头好焦心啊,他渴望恳求的目光在那帮真正的亲人中搜寻着,却找不到那个所谓的母亲。
第三年,他绝望的目光终于对上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她躲在一个角落,伸出头,随后,对上了自己儿子祈求的眼睛,她如看见洪水猛兽,立即躲了回去。
石头心头瞬间涌上暴戾:贱人!
她不是母亲,她是贱人!贱人!贱人!
王麻子猛地踢了他一脚,暴呵:“小兔崽子,你这什么眼神!给老子哭!大声哭!”王麻子希望他在这家人面前哭。
石头不哭,他阴狠麻木的站着,像一块石头。瘦弱青紫的身躯,像一个讨债的小鬼。
他像一个畜生,只要吃饱了就好了。大家打他,他就打回去,渐渐的,不到十岁,村里的小孩儿都打不过他,就连王麻子有时候也要吃点亏。
不过,这样他被打的更惨了。
没事,打不死就活下去。
石头很瘦,他住在王麻子爸妈家的柴房,猪圈旁边。他这几年长高的不多,倒是五年也有一大截了。
他从贱人被抓奸的那天起就没有穿过新衣服。他所有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盖不住手腕,也盖不住脚腕。
或许有一天,他会死在某个深冬吧。他在柴堆上瑟瑟发抖的时候想。
然而不必到深冬了,那年的姜国,天气格外的冷。
丰收后的深秋,冰冷的雨水接连落下,有些农家没来得及晒的粮食都要找柴火烘干。
石头除了吃饭的时候,最喜欢躲去隔壁邻居家烘粮食的土房。几天昼夜不息的柴火,让他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温暖。
夜晚,灶膛发出猩红的火光,他光着脚蜷缩在旁边,干燥的尘土味,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但睡眠却依旧很轻。
“咳。”火房外面有脚步声,以及邻居咳嗽的声音,石头赶忙爬起来,将小小的身子蜷缩隐藏在角落。
隔一两个时辰,邻居会来添火。
村子里的人都被王麻子打过招呼,不能随便拿吃的用的给他。王麻子曾今在他们面前如何自豪炫耀过儿子媳妇儿,如今却嫌恶到了极点。
听着来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石头重新从阴影中走出来,他光脚坐在灶膛之前,看着那长牙五爪的火苗,有一瞬间,想把自己小小的身子塞进去。
然而,滴滴答答。外面响起了雨打落叶的声音,又是一场半夜的秋雨。
他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幸福,重新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是短暂的,且预兆着痛苦的来临。
当家家的火房都熄灭的时候,不周山脚下的村子迎来了早冬。树木的叶子掉了一半,剩些枯黄的挂在枝丫上,哆哆嗦嗦让人发冷。
王家早就准备好了过冬的木柴,整整齐齐堆满了柴房。
泥泞的时候,石头还要去贫瘠的土地上割草,喂猪喂牛,以此来换一点根本吃不饱的饭食。他的鞋子早就穿不下了,光着脚活了几年,两只脚长了厚厚的茧子,有时候踩在荆棘上也感觉不到疼痛。
可是,冬天带来的冷是透骨的,他引以自保的力气没有丝毫的作用。
王家村腊月有祭祀山神的习俗,那天,村子里所有的人参加典礼,都不会干活。
他们在村头对着村子后面的不周山祭祀,是祭祀天神,也是祭祀皇家。
不周山上有一处行宫,听说是大王和姜王后特地为姜公主修建的。
姜公主自幼体弱,这几年全国圣手几乎都召进姜国王宫中看过,前几年有术士称,姜公主身体阴弱,王宫龙气太盛,才使得公主缠绵病榻。
大王和王后差人选址,最终决定在不周山上修筑行宫,耗时费力,今夏方才竣工。
祭祀这天,王家村喜气洋洋,早冬的天气,满村人心头火热。
直到天色昏黑,大大小小的活动才办完,王家一家人都聚在王爷爷家里吃晚饭。
王麻子的新媳妇儿重新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三岁了,小眼睛大鼻头,满脸的麻子,王麻子喜欢的不得了。
今天合家团聚,吃完饭大家围坐在堂屋的炉火边烤火。
“狗蛋,来这边。他二叔,你一个大人不能坐远点儿,就这么一堆火,你一个人堵了一半,别人烤什么!”王奶奶叉腰骂人。
“奶奶,我要坐那里。”王麻子身边的小孩儿指着他二叔的位置。
“哎,行,乖孙过来。”
屋里挑选着位置,其乐融融,屋外寒风呼啸,石头扒着门站在外面,被屋里的温暖吸引。他以前冬天就是坐二叔的那个位置的。
石头的脚生了冻疮,又肿又痒,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迈进有火的堂屋想取暖。
那堆火围着坐满了人,小孩儿在里圈,大人在外圈。石头围着转了一圈,大家没发现他,他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插进去。
终于,他放弃了,悄然的蹲在一个相对温暖的地方。
“嘿,那个野种蹲在这儿呢!”二叔家的三丫被火烤的发烫,叫嚷着出来,看见了蹲着的石头。
“我□□娘的!老子不去找你,你个野种倒要到跟前来了,找打是吧!”王麻子转身,新媳妇儿在一边看着,他这两年日子过得好了,又有一点后悔没有把这个孽种丢到那个□□家去,如今这么大的孩子,改户籍不是件容易事儿。
王麻子越发看石头不顺眼,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哎,今天大好的日子,不要动手动脚,把屋里搞得乌烟瘴气。”他二婶说了一句话。
石头心头涌上一丝欣喜和希望。
二婶接着说:“管他干什么,赶出去柴房带呆着就是。”
石头像是聋了,被一大伙儿人关在堂屋的门外,屋里,人影绰绰,火光摇曳。
才是早冬啊,深冬呢,深冬怎么还不来,他不敢死,让深冬冻死他吧。
大家今天很开心,王奶奶忘了厨房里还有炖的骨头没有端进屋里躲着,石头怀着希望进去搜索了一遍,惊喜的找到了美味。
他偷了一块,油腻腻的裹进破烂的衣衫里。
跑出院子的大门,他躲在墙角,拿出那块骨头,仔细的观看,始终舍不得下嘴。他用长满冻疮的小手对着那骨头摸了又摸,直到冷风将它吹的冰凉。
石头开始动口,小口小口的吃着。
肉,好香,好香好香!
“吱呀”一声,院子的门打开,王麻子准备带着媳妇儿儿子回家了。石头心头一紧,停下了啃咬的动作,蹲着一动不动。
他躲在几步远外的墙角。
“哎,石头好像不在柴房,他跑出去了?”王爷爷去看猪的时候问。
王奶奶骂:“当然不在,那野种偷了肉,不知道躲去那里吃去了!看他回来,我不打断他的骨头。”
“这大晚上的,那去给他找回来?”王麻子媳妇儿在一旁假惺惺。
王麻子果然被激怒,咒骂一声,然后道:“找什么找!你们该睡觉睡觉,管他在外面是死是活,他总要回来,到时候好好教训一下!”
他说完带着人走远,丝毫没有注意到墙角的人。
王奶奶也咒骂一声,连头都没有伸出来一下,便把院子的门关上。
寒冬腊月,石头被关在了院门外,他一声不吭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肉骨头。然后站起来,站到那两扇高大的院门前。
进去不啊,那就走吧。
石头像个冰人,拿着那一半骨头像个游魂一样在村子里闲逛。他走着走着走到了小河边。
那里竟然有人。
“哎,老大,我再不回去我娘该找我了。”几个小孩儿蹲在张大的旁边,他们手里举着火把,不错眼的看着河里。
“怕什么,你娘还能打死你?”张大不耐烦。
“可是,我们都走了好长一截了,河里面也没鱼啊!”小孩儿他们是听人说河里晚上好抓鱼,恰好张大家这几天牵回来一条大黑狗,一堆小孩儿来打鱼的。
“汪汪汪汪!”石头本来转身就准备走,可是张大旁边的黑狗很灵敏,也兴许它是闻见了石头身上的肉味。
一帮人堵在石头的前面。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野种啊,你也想来抓鱼?”张大是孩子们的头,这些年打架的时候,就被石头抓着狠揍,就逮着他一个揍,偏偏张大一次都没打赢,所以对石头非常仇恨。
石头见情况不妙,准备跑,谁知被那大黑狗堵着。
“哈哈,打啊,把你不是力气大吗,你不是很能打吗?今天有本事来打我啊!”张大在黑夜,带着凶兽,带着手下,猖狂的挑衅。
石头心头恐惧,张口:“我不打,你让开,我回去。”
“哼,你今天不打也得打。”张大逮到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他手一挥,小孩儿们一窝蜂拥上去,石头避无可避,依旧逮住张大一个人揍。张大被揍得哭爹喊娘。旁边的狗围着他们汪汪叫。
他嚎叫着,见不奏效,大声喊:“大黑!大黑!”
那大黑狗压低身形,口中呜呜的恶哼两声,猛地跳到了骑在张大的石头身上,张口朝着石头挥动的手臂咬上去。
“啊!”石头痛叫,翻滚在一边,大黑没松口。
张大开心的站起来,然后举着火把凑近一看,被手臂涌出鲜血的石头吓死了。
“大黑,松口,松口!”张大毕竟不敢弄死人。
一堆小孩儿带着黑狗,慌忙的逃离河边。
石头怀里冷了的肉骨头被大黑叼走走,他捂住自己被咬的胳膊,在黑暗中仰躺着,望着自己眼前深邃的黑。
“呜呜呜,啊!啊!啊!”他声嘶力竭的哭着,在这个黑夜,在流水的旁边,石头哭的险些断气,他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蒙蒙亮,他好像死了,四肢僵硬的动不了,胳膊的血止住了。
如果有人在,可以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光脚小孩儿,他脸色苍白,裸露的皮肤外尘土和鲜血混合着在上面凝固。
石头真的以为他要死了,结果坐了一会儿,身上回暖了一点。
他吃痛的坐起身,看了一眼整个寂静的村子,最后,毅然决然的往不周山上去。
听村里的老人说,山里有野人,不穿衣服,茹毛饮血,吃动物也吃人,力气大,跑得快,被野人抓到就完了。
石头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决定去山上,求那些野人收留他,他也可以当野人,等他当了野人,就来把王家村的人都吃光!
毕竟,大家都叫他野种,或许野人会喜欢他呢?
不行的话,他宁愿让野人吃了他!
可是不周山上没有野人,石头也没有发现,在他上山后不久,山下一圈立即被兵士围了起来。他爬一会儿,累了睡一会儿。
起来,看见一只兔子撞死在自己的旁边,兔子很瘦,估计冬天没有吃的。
野人,应该茹毛饮血才对,石头用自己尖利的牙齿吃了几口生兔子肉。
“呕——”
多的,他实在吃不下去了,但他会习惯的。
手臂好痛啊,不能碰,也不能动。
上了半山,周围全是一摸一样的树,树上挂着零星的树叶还分叉,脚下,是秋季凋零的落叶,他们重新成了树的养料,与泥土混在一起,潮湿,腐烂的稀软。
石头头晕脑胀,深一脚,浅一脚,在天黑的时候翻过了山头。
他看不清路,最终一个踉跄,从一处斜坡上重重滚下去。
砰——,一棵树木拦住了他,石头只感觉天旋地转,最后,身上猛地一疼,然后他解脱般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