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清晨，李灿他们昨天玩的累，睡得早，一大早醒来，还可以听见奶奶在后院喂鸡。
他眯了两分钟，掀开被子从床边站起来，发现床尾的桌子那边，他江哥正趴在那儿睡觉。
什么情况，江哥难道早就醒了？还是昨晚就睡那儿了？
“江哥！江哥！”
李灿走过去，准备把人叫到床上去，就这样趴两小时，醒来还不得落枕啊。
他的手刚刚碰到对方的肩膀，江源猛地一下弹射起身，杀人一般的目光看过来，把李灿吓一哆嗦。
“江哥，你，你干嘛。”
江源脸色不太好，他昨晚好像睡着了？
李灿眼看着他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光亮争先恐后的灌入，室内一片光明。
他也站到旁边：“江哥，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你不会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上了吧？”
江源皱眉回：“没有，睡得，非常好。”
好就好，还非常好，他江哥可真有意思。
李灿见他醒了，干脆出去洗漱，今天他们还准备跟着姜奶奶去田埂上转一圈呢。
窗前的人依旧在思索，睡得不好？不，是睡得太好了，感觉短短的两个小时补回了几年的觉。
他江源，这么多年，竟然开始睡觉了！其实前段时间的时候就发现在姜烟身边偶尔会陷入混沌，但那跟发呆一样，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但昨晚，江源竟然睡着了。是那种完全失去意识的沉睡，大概两个小时？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镯子在她身上吗？
桃李县发生的小插曲蔡思秦和李灿都不知道，大家欢欢喜喜过了几天农家乐以后姜烟要回去上班了。
回去一开始就是中班，同事只听说姜烟有事连带着四天的假期，请了三天假。
杨丽还八卦的跟她讲，听说琴姐这段时间跟她哥她姐吵了一架，要给她妈迁坟。
那坟也是怪，旁边男主人的墓碑半夜不见了，留了个大坑，张家到处找，最后在隔壁一座很高的半山腰找到的，那墓碑陷进山里很深，拔都拔不出来，最近有好多灵异事件爱好者都去万恒公墓探险了。
接近午夜十二点，姜烟正在拿着拖把拖地，杨丽就在收银台那里鬼鬼祟祟的描述。
姜烟还得不时的表现出疑惑震惊的模样，直到讲到墓碑事件。
她：“”
姜烟用拖把怼了一下江源的脚，看你干的好事！
江源抱着手跟在她旁边，她拖到哪儿，对方跟到哪儿，被怼了不开心，身影一闪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直到十二点交班，他才重新出现。
姜烟拿着个空饮料瓶，两个人一起往家里走。
到了楼下。
姜烟把塑料瓶丢在一楼外面的一个大纸箱里，砰的一声，然后看见一个六七十岁老人从开着的门里走出来，老人家好像才回家，正在整理自己白天捡的垃圾，准备分类明天好去卖。
“小姑娘怎么才回来啊。”江源刚刚在便利店隐身一直忘了现身，此刻巷子里只看见有姜烟一个人，老人家看着她笑问。
这个老爷爷是前段时间搬到这栋楼的一楼的，一楼房租便宜，但光线不太好，白天都要开着门，但开着门就完全没有隐私可言了，不过老人也不在意。
自从老爷爷在楼下，姜烟的塑料瓶，快递纸盒什么的，直接就放在老人家的门口。
“我在路口这边上班，刚下班呢。爷爷怎么还不休息。”她笑着回。
老人弯腰捡起门口她放在那里的塑料瓶：“唉，老了，睡不着，干脆找点事情消磨。”
姜烟听到这里也没多聊，打了个招呼上楼去。
江源今晚站在她的桌子旁边，看着平常自己经常坐的凳子，若有所思。
姜烟洗漱完出来，问：“你看什么呢？”
江源回神，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没看什么，过两天你准备一下，晚上去不周山住一晚，我早上送你过来。”
姜烟擦头的动作停下。
他又要变成骷髅了吗？难道说做鬼到一个程度都会变成骷髅，像高歌和段小倩？
这个问题肯定没人回，他们说好了的，姜烟答应，这两天请小云吃饭，跟她换个班吧。
不周山。
江源满身烦躁，跟要蜕皮的蛇似的，他现在攻击性很强。想着待会儿还要提前去把姜烟带过来，更烦了。
李大山拿着镰刀从隔壁的枫叶林里出来，估计刚刚又去给他“朋友”割草。他跑到自家大人面前，举着镰刀一阵挥舞，兴高采烈地说道：
“大人！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江源不想知道，他板着张死鱼脸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准备逃离这个陪伴千年的老baby的热情，结果被李大山抓住手臂。
“哎，大人你别走啊，我在枫叶林里看见了件怪事。”
江源叹息一口气，配合问道：“什么事。”
“我今天看到了一片粉红色的枫叶！”李大山跟考古队挖到贵重文物似的。
江源：“？”不可能，他山上的枫叶只出现过黑色蓝色红色，可没出现过粉红色。
他被吸引了注意力，疑惑道：“真的？”
“大人，我敢骗你吗！”李大山摆着胸口，信誓旦旦。
江源这段时间身上的变化是越来越多了，给他自己都整忐忑了，他注意力被吸引，拎着李大山的后脖颈：“走，去看看。”
两个人位置一变，站在了李大山“朋友”的家门口——那座小土包。
李大山镰刀一指：“那儿，就是那儿，我刚刚看到的。”
两人顺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土包旁边一棵粗壮的枫树上，枝叶茂盛，上面颤颤巍巍长满了黑色和蓝色的枫叶，色彩浓郁，活像中了毒。
李大山跟着江源千年，大概知道不周山枫叶的颜色与自家大人的心情有关系，所以今天看见那片小粉红，跟看见了新大陆似的。
但是此刻，那树上黑蓝点缀，隐约间黑雾笼罩，哪里有一丝粉色的样子。
李大山：“”难不成他刚刚瞎了眼？
看见周围的树变得更黑了，李大山僵硬的看向旁边的大人，只见对方满脸阴霾地看着他，危险质问：“粉色呢？那叶子你吃了？”
李大山放下兴奋的镰刀，犹疑道：“可能，被大人变没了？”他真的看见了啊。
江源都被气笑了，他抬手一挥，只见面前光秃干净的小土包瞬间长满了杂草，那草得瑟摇摆，跟李大山一样高。
李大山：“！”
哦！不！
但是旁边的空间一片开阔，他家大人已经走了。
姜烟下午的时候又被强盗一般的带过来，不过这次是她自己愿意的。
江源这次对她比上次平和了许多，竟然在屋里给她准备了吃的喝的，或许跟姜烟待了这么久，他觉得姜烟实在是个通透的人，这次没有说更多，他简单两句话以后，人就不在了。
姜烟这回带着手机，时间还不算难熬。
外面的天再次黑下去，她悄悄拉开厚重的窗帘，银灰色的月光钻进来，洒满她好奇的心。
江源对姜烟太不设防了。
其实，她真的很好奇。那是一个诡异带着凄美的画面，你看见盛装的美人变得腐朽，姜烟脑中无数次好奇过他腐烂背后的故事。
但是，那显然不能随便跟外人说，甚至不想被发现。
她还是免不了被诱惑，这次更小心，姜烟趴着悄悄到了阳台，从栏杆的缝隙间放轻呼吸偷窥。
一开始并没有看见江源，直到月亮高挂。
她像在看一场默剧，聚精会神，看他每一丝的变化，她看见他骷髅的样子初显，身上残缺不全的挂着碎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够可以闻到恶臭的味道。
姜烟一动不敢动，直到一条腿传来难以忍受的酸麻，她朝外伸了一下，不期然碰到了阳台的栏杆。
她很低的闷哼一声，不是因为疼，而是刹那间，触电般的酸麻从撞到栏杆的那一点蔓延了整条腿。
声音几不可闻，那骷髅竟然听到了，诡异的转过头，松动的眼透过栏杆与趴着的人对视。
姜烟心头一骇，下一秒，她像一根离弦的箭，猛然穿过二人几十米的距离，像曾经飞出去的墓碑，狠狠砸到了骷髅的面前。
月色下，看不见尘土，她却被呛得咳嗽。
江源似乎神志不清，嗓音瘆人：“你，看见了吧。”骷髅笑着，肯定着，像故意的。
姜烟心脏狂跳，她开口：“江源，我——”才张口，脖子被骨骼分明的大手掐住，上面还挂着一些烂肉，碾在她的脖颈上，霎时间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是叫你晚上早点睡吗？你怎么偏要好奇？”江源打断她的话，自顾说着。
姜烟仿佛被蛊惑，空气稀薄，胸腔憋闷。
江源从上一次就矛盾着，他严厉禁止她看，却无意地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卧室，而不是关到一楼密不透风的库房。
你说她一直不把他当恶鬼看，看见这副场面，会不会被吓死呢？
江源仿佛失去神智一般打量着眼前的人，月色下，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听见姜烟努力发出的声音：“江源，你放开我！我不会说的，真的，我们是捆绑的不是吗？这并没有什么。”
江源觉得自己这副面容难以见人，却又变态似的希望她看见，为什么，他难道想听她说什么吗？
此刻，听见姜烟的话，他放松了紧握的手指。
她依旧很难受，伸手上去掰开他的手掌，碧绿的镯子碰上了他恶心的碎肉，轻轻嗑在他带着血色的腕骨上。
“叮——”
眼前的恶鬼化成灰烬，骤然四散成干燥的骨灰，夜风一吹，姜烟被迎面糊了满身，那骨灰缠绵的附着在碧绿的手镯上。
姜烟的世界开始旋转，她晕倒在千年的枫树下，倒在他的骨灰里，枫叶低唱着沙沙的摇篮曲，月光为他们盖上凉被。
江源往常归于尘土的时候，意识会在不周山上漫游，他无聊，便像巡逻一样，变成环山的冷风，整夜不息。
今夜，他看着姜烟倒下，他在她的周围环绕，慢慢的，他渗进了那个镯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