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夏家果园占了一片小山头，一半多的地方都用来种桃子和李子，剩下有一部分种的很杂。什么苹果，梨子，樱桃，核桃，板栗乱七八糟的。
几个人说是来摘水果，实际上桃李县乡镇之下，谁家没有几棵桃树李树，多半的原因是为了玩乐。
他们从最底下开始，一路往上爬。山不高，半个小时，走走停停，到了半山，看见了果林中的一间木屋。
那木屋的门大开着，凄然矗立在山坡上。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随后慢慢走过去。
木屋不大，面积不超过十平吧，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小床，上面床铺很整齐，床尾整齐地叠着几件衣服，木屋的角落，堆叠着一摞书本。
几人站在门口，穿透对面敞开的窗户，看见了熟透的桃子和李子。
真美啊，是“世外桃源”。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声音：“你们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男孩留着一头碎发，小脸白皙，在果园里，但除了鞋子上的泥土，他穿得很干净，幼稚的脸庞，如山间清凉的小溪。
孩子大概十岁，手里拿着一本书。
“你哥哥？”姜烟疑惑。
男孩抿了抿唇，有些难过，但是又开口答道：“是啊，我哥哥，夏至，我叫夏铃，这果园是我家的。你们不是哥哥的朋友？”
众人沉默，唯一与夏至有过关系的姜烟张了张嘴，她和夏至是朋友吗？他们曾今当过半年的同桌。
那三年，初一，姜烟刚刚知道自己不是奶奶的亲孙女，一股脑将劲头放在了学习上。两个人当过半年的同桌，但其实，话并不多。
那半年，她每次都会很认真的叫他齐盖，而不是乞丐。她的每一声，都咬字清晰，音调很准，从不会将齐的二声念成三声。
有一天，姜烟和他讨论题目的时候，齐盖难得带上笑意，很认真的说：“姜烟，你叫我夏至吧，我的新名字。”
姜烟笑了笑，认真叫他夏至。
后来，他辍学了，姜烟独自去南明市念高中，两个人再没有交集。
她想了想，开口：“是啊，我是你哥哥以前的同学，是他的朋友。”
夏铃很开心，男孩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那是个寸头带着些戾气的少年，他漠然跟在男孩的身后，他看见人，人看不见他，他抬头，陡然和姜烟对上了视线。
是夏至，也是齐盖。
与初中见到的夏至比，少年拔高了许多，然而，当初带着友好和天真的人如今看人面无表情，带上了浓浓的狠戾。
看见姜烟，他怔愣了一秒。随后竟然像初中一样自卑似地低下头。
江源在一旁，看见这副旧人相识的模样，皱了皱眉。
几个人和夏玲聊了几句，小男孩很高兴，偏要带着他们去自家人吃的果园，就是那片很繁杂的果林。
从前山转到后山，便是。
这个季节，正是樱桃落幕，桃李正熟的日子。
一到后面，蔡思秦和李灿两人自己去四处转，新鲜地看着各式各样的果树，结果的没结果的，长得各不相同。
姜烟和江源跟着夏铃，他们兜兜转转来到了一颗樱桃树旁。
樱桃树长得算是粗壮，可能果树太多来不及吃，树下有腐烂的果实，树上有几颗凋零的樱桃。这并不足为奇，然而樱桃树有一半的枝丫，似乎被人连根砍断，掰走了一半，树歪斜着，活像受了伤的残疾。
夏铃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这棵树旁，突然停住，其实他爷爷这几天不准他来这边的。男孩看着半残的樱桃树，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哭着：“哥哥，哥哥……”小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无声跟着的少年，带着戾气的脸庞突然带上慌乱，蹲下似乎想哄人，但是他的手穿过了夏铃的脸庞。
是啊，他已经死了。
夏爷爷正在这片林子的不远处，听到声音后过来，手上拿着把锄头，不知道刚刚在干嘛，他面色严肃，道：“夏铃，不是说叫你没事不要来这边吗？”
夏铃却不怕老人的训斥，哭着扑到了夏爷爷的怀里。老人摸了一下小孩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夏至也站起来，沉默地看着爷孙相拥的画面。
姜烟有些尴尬，开口：“夏爷爷，我们是来买桃子的。”
夏爷爷看见过姜烟，但并不认识她，皱眉道：“这片园子的水果不卖，看来夏铃不懂事把你们带过来了，你们去前山买吧。”
姜烟等人返回了前山，随意摘了些果子往山下走。
然而，这次，少年没有跟着夏铃，反而跟上了她。
姜烟停住脚步，江源跟着停在旁边，正正对上夏至的眼，她斟酌道：“夏至，你，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夏至死气沉沉的眼睛亮了亮，原来，她真的看得到。
下山的路上，蔡思秦和李灿他们在前面喊：“烟烟，快点，再不回去都要吃午饭了！”
少年犹豫开口：“姜烟，你，你还在上学吗？”
姜烟默然：“嗯。”
他眼睛里闪过羡慕。
李灿冲着山上吼：“姜烟，快来啊！我们要出去了。”
姜烟高声回：“好！马上。”
少年等待她回完，然后道：“你晚上可以来找我吗？或者在你空闲的时候。”他好像很少约人，开口时皱眉带着些不自在。
姜烟算了算，夏至死了四天了，按照来去和去来的说法，他这几天随时有可能被带回地府。她看着远走越远的蔡思秦，肯定道：“好，我先回去，晚上再来。”
她说完，见少年点头，赶忙迈着匆匆的脚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哎，你今晚很奇怪哦，怎么这么主动帮我？”
今夜有淡淡的月光，姜烟趁着蔡思秦他们睡着悄悄走到后院，江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拉起她的手，同时不满道：“我有哪次没有帮你吗？”
倒也不是，就是这次主动的过分。
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源拉着她向前一步，移形换影，两个人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出现在夏家果园。
你还别说，这满树挂的果子，在夜间看去是星星点点的漆黑，偶尔可以听见有坏掉的果子闷闷的掉在土地上，挺瘆人的。
山坡的路面不平，姜烟在院子里的脚乍然接触在一高一低的坡面，身形不稳，她低呼一声，就要朝着山下扑去。
然而，某鬼的反应速度很快，牵着的那只手还没放开，另一只手迅速抱住了她倒下来的身子，他们在月色下相拥相握，漆黑交融的身影，像在跳舞。
周围蛐蛐儿鸣叫，他们呼吸相闻。
江源今日一直不爽的心忘却环境和目的，开始狂跳。
他皱眉，跳什么跳，跳的奇奇怪怪！
姜烟却浑身僵硬着，她没有和那个男的这么亲密过，而且，她的腰很敏感，江源的手挽在上面，非常有存在感，她似乎可以感受到他每根手指在自己软肉上的碾压。
其实很短暂的一个对视，夜晚太黑，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直到旁边有位大叔粗犷调笑的声音出现：“哪对小情侣半夜跑人家果园偷情！好大的胆子！”
另一位大叔的声音比较阴柔，但听起来蔫坏：“嘘，我看，他们养眼的很，你小声点，咱偷偷看个活春宫。”
“怕什么，他们又听不见。”
姜烟赶忙扒拉着江源的手站起来，尴尬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原来，江源闪现到的地方正是半山的那间小木屋外面，屋内的小门处，挤挤攘攘站了三个人。
哦不，三个鬼。
看着装，那两大叔估计和来去和去来一个职业，夏至如今双手被索魂链并拢捆绑着，站在正中间，看着木屋下面的姜烟他们，一脸复杂。
唉，误会了吧，这就是姜烟为什么不想让奶奶知道了。
姜烟笑了笑：“嗨，夏至，我来了。”
俩大叔有些警惕，低喝：“谁人阻挡鬼差办事！”
还有，名册上这小子不是叫齐盖吗？
姜烟笑道：“害，不阻挡不阻挡，我和他是朋友，我们聊两句，你们通融一下再办事行吗？”她摆手道。
夏至也开口：“我们是朋友。”
或许她太活络，以至于站在她身后像尊雕塑的江源被二位鬼差忽视。
两大叔可没有来去和去来这么年轻，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朋友关他们什么事，还没见过有人想要拖延自己办公务的。
他们看来看去，只感觉出江源不是个人，以为是哪位逃出来小鬼，为了提高业绩，准备顺路给绑回去。
只见索魂链哗啦啦从夏至手上脱下，大叔抡圆了臂膀，随即猛地甩向江源，阴柔大叔吞方兽上的小蛇怒张数倍，长着血盆大口在半空直冲江源面门。
“卧槽！”姜烟赶忙往旁边跨一步。
吓死个人了，二话不说就开打，就说第一次见到来去和去来的时候觉得有点危险。鬼差也是有战斗力的啊。
然而，她加油的话憋在喉咙，只见江源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一手稳稳接住索魂链，将魁梧大叔扯了个踉跄，啪唧一下摔了个狗吃屎，一手掐住飞来横蛇的脖子，差点没给那小蛇掐断气。
他不耐烦道：“烦死了！”
要听点故事怎么就这么麻烦呢，偏偏姬长焰手下的正式员工他也不好给对方弄死。
姜烟见场面歇下，曾今捆她的红枫锁链捆在了两大叔身上，那红枫还会发光，深夜捆在大叔身上跟红色的led灯链条似的。
她上前公关：“二位大叔啊，你俩委屈一下，我们聊会儿天就放你们走？”
二位大叔欺软怕硬，点头如捣蒜：“没事没事，我们不忙，你们慢慢聊。”他们还贴心的给姜烟等人让出私人空间，像长虫一样蹦跳着到附近一棵树旁边坐下，乖觉的不得了。
满打满算，今天才是夏至死的第五天，确实不忙。
而且，这哥惹不起啊，他是真暴躁，是真打鬼，大叔他们已经死不起了。
姜烟这才转向旁边心惊胆战，心情恍惚，三观破碎的夏至，认真问：“夏至，你白天想跟我说什么呢？”
夏至：“”
少年就是见到身世有些类似的姜烟，想要聊聊天，想要听听自己羡慕的人生，想要诉诉苦。
现在，妖魔鬼怪，乱七八糟的来一通，他忧郁的情绪有些酝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