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卧槽!这他妈,那他还好意思杀你!他还敢杀你!”
眼看接近十二点,姜烟听了半天,忍不住爆粗!
她要把张仁凉拖出来鞭尸!
她转头把身后的江源扯到前面:“你认不认识张仁凉?”语气死冲,仿佛要是江源认识,她上去就要给人一拳。
江源:“?”
他抱着双手气不顺的问:“我为什么会认识他?”
“你不是恶鬼吗,我看,那张仁凉八成也是个恶鬼。该死的,他肯定是恶鬼!”姜烟捏紧拳头。
“恶鬼?”,江源抬着下巴蔑视道:“他还不够格。”
他们夫妻从此开始了纷乱的纠缠,涂芳停在纠缠的开始,她先前带着微笑的表情如今布满了麻木和痛苦。
她好像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人倾诉。这个人是个陌生人,她义愤填膺,但不会对着她品头论足。
他们不会去复盘夫妻二十几年的恩爱和付出,不会要求得过且过,他们只会在她的叙述中感受到她那段时光中的恍惚,纠结,崩溃和痛苦。
晚班的店员过来交班。
姜烟带着两只鬼走出去。江源揣着兜走在她的左边,涂芳沉默的跟在她的右边。
说到了转折之处,她似乎有些抗拒。
他们站在街道转角处。
外面的这条大道灯光明亮,通向姜烟住房的街道道路比较狭窄,路灯也昏暗,有这么三五个还是坏的。
姜烟看涂芳有些沉郁,决定等她缓一缓。
她转头狐疑的打量江源。
江源警惕:“干什么!”
姜烟扶着下巴:“你上辈子是不是给我杀了?”要不然他怎么又是恶鬼,还跟在自己的身边。
江源抱着手翻了个大白眼:“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确定?”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涂芳被两个人对话吸引,走出回忆,看着姜烟:“你们这是?“
姜烟转头:“哦,阿姨,我俩没事,吵着玩儿呢。”
涂芳:“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休息吗?”看到姜烟,她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张云琴。
她和她爸爸纠缠的时候,只有一直在身边的小女儿,完全站在她这边,没有劝她与张仁凉和好过。
姜烟明天下午和来去去来约好了,今晚势必要问清楚。
她挠了挠头,小心问道:“阿姨,所以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啊,你再不走,就不可以投胎了。”
涂芳仰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投胎?有什么好投胎的呢?死就死吧。”她好似看破红尘和生死。
姜烟焦急:“唉,话不是这么说啊。”她把江源拉过来:“你看,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家伙当鬼都当了一千年了,他想投还投不了呢!是吧,江源。”
江源:“”
姜烟继续劝说:“为了张仁凉,多不划算!”
她这颗善良的心啊,操的稀碎!
涂芳长出一口气:“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江源出马,一个顶俩,片刻,一人二鬼站在万石林立的一片小山头——万恒公墓。
大晚上的,要不咱去别的地方聊吧!
姜烟哆嗦着抱紧旁边某恶鬼的手臂。
江源嫌弃的抽了抽手,没抽动,他低头瞪了一下姜烟。
姜烟攥地死紧可怜兮兮看着他:“求求了。”
此等阴森地界,她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江源:“”
某人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这座公墓埋葬的人很多,排排的石碑罗列整齐,黝黑的在夜色中,似乎在齐齐盯着你看。
他们面前,是一座双人墓,相互依偎,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恩爱。
涂芳搬离他们在市中心的家,自己一个人回了新良小区。
她其实是准备住在这里一段时间,然后再把这套房子和便利店都转了。这里有她年轻时候的很多回忆,周围住着的人也大多认识。
比如当初的萍姨如今也是八十岁的萍奶奶了。
她跟张云琴说了她爸爸的事,张云琴不敢置信,自己去房间哭了几天,最后跑去张仁凉的公司闹了一顿。
张仁凉是从女儿的口中真正知道涂芳已经发现了。
他霎时间涌上铺天盖地的恐慌和必须面对的无措,张仁凉在公司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带着满眼的红血丝回家。
可是,涂芳走了。
他们住了这么多年的大房子,如今没有了女主人。
他只是沉迷短暂的欢愉,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放弃这个家。
大年三十,张仁凉终于找到了新良小区。
涂芳和几个孩子正在忙着做年夜饭包饺子。
虽然知道他爸干了垃圾事,但这样的时候,没有亲眼见证的大女儿和儿子还是不忍心赶人。
涂芳忍了。
等孩子们都睡去,张仁凉死赖着跪在她的床前。
住惯了市中心的房子,如今这里的房子看起来很小。
涂芳捧着一杯热水,眼睛盯着不断冒出的热气,声音毫无起伏的问:“你这是做什么?”
张仁凉这段时间熬夜酗酒熬的很沧桑,他艰难道:“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吗?”
涂芳听见这话,觉得好荒谬,她以前曾今看着这种狗血电视剧跟张仁凉吐槽,现在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笑的是,在这间屋子里,她看见他的疲惫,竟然还是难免想起以前。
她想要自己清醒点,于是下了判决书一般道:“说说吧。”
张仁凉抬眼看她,她也直视回去,她说:“张仁凉,说说吧,你和她是怎么开始的。”
张仁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涂芳不躲闪的看着他,毫不退让。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小女人的模样,实际两个人从年少一起走到现在,她从来都很坚韧。
张仁凉最终还是开口了,当他的出轨和沉沦从自己的口中一句一句被道出,两个人的心都越来越沉。
张仁凉终于发现这段刺激的岁月,完全是他的背叛。
可是他忍不住从心底滋生出霸道。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可是涂芳应该给他机会,他只爱她啊。
涂芳被张仁凉既要也要,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的话语给恶心到了。
越发觉得地上跪着的人她不认识。
他毫不犹豫的忏悔只是证明。
他一直都知道是错的,他只是悄悄地掩盖着这样的愧疚和罪恶,否则他要是当真不知道这是错,这是背叛。
事情一发生,他害怕什么,他忏悔什么呢?
涂芳看着伏低做小的他,头脑清醒的可怕。
她冷酷不近人情的开口:“张仁凉,不要拖着了,我们离婚吧。”
“老婆,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好吗?”他祈求着道歉。
涂芳不爱他,她就是不爱他她甚至不愿给他一次机会。
两个人谈崩了。
春季开学,孩子们又走了,涂芳最终没有卖了便利店。
张云琴说:“妈妈,便利店自始至终都是你开,你打理,我小时候做作业在这里,玩耍也在这里,这里是妈妈的天地,也有我好多的回忆,你不要卖了它。”
女儿很舍不得。
涂芳其实也舍不得,她看这店跟看孩子似的,最终,她没卖。
张仁凉变了,公司也不管了,全部甩手交给儿子。
涂芳不让他进门,他就把隔壁楼栋空着的房子买了,他一天跑便利店八百遍。
他有事没事就跑以前的家门口蹲着,也不在意过路人的眼光。
涂芳却没有再回头,她看他像看空气。
但是,当她在张仁凉的面前甩手关上门,靠在门后,她却始终忍不住眼睛和鼻尖的酸涩。
他们无法向前,也无法回头。
那天晚上,涂芳回去的很晚,接近十一点,张仁凉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依旧在涂芳的门前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他几乎绝望,女儿暑假都放完又开始秋季学期,她依旧对他没有一个好脸色。
她的坚韧,是做什么事情都很坚韧。
张仁凉恍惚,他失去过,才知道他不能没有涂芳。
但是,从大女儿和儿子那里打听到消息,涂芳可能明年就要卖了房子搬走了。
她要离开他,她就是不肯原谅他。
张仁凉回去喝了很多酒。
凌晨一点,他醉醺醺的敲开隔壁栋的房门。
涂芳竟然给他开门了,门口有一个快递盒子。
她好像生病了,脸色一片苍白,行尸走肉一般給他开门,又行尸走肉一般回去。
这么晚的时间,小区里的住户几乎都睡了,只有他们这户开着灯,两个人相顾无言。
他本来天天求着她给她机会相见,此刻却又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张仁凉脑袋发晕,看着涂芳,突然痛哭出声。
“老婆,你原谅我,你救救我,我真的错了,我难过的要死了。”
他在她面前这样的脆弱,涂芳好像又看见了半夜抱着她发恼骚的张仁凉。
桌子上摆着一推文件,里面有很多照片。
张仁凉和蒋珊吃饭的,自拍的,在一起的。还有一份,蒋珊的自愿流产签字书。
日期,是女儿去年放寒假那天。
蒋珊不甘心啊,她处心积虑这么久,她得到了钱,但是张仁凉一朝被发现,竟然没有丝毫的留恋。
涂芳也哭,她哭的颤抖,说:“你难过,你难过什么,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痛,但是涂芳高估了自己。
她坐在沙发上,张仁凉扑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腰。
她看着他熟悉的后脑勺:“张仁凉,就这样吧,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们好聚好散,你做你的张总,我做回我的涂芳。”
哦,也不是,她现在也有钱了呢,他们离婚,财产一半都是她的。这么多年,各得其所。
不亏,谁都不亏。
她给自己洗脑,摸他的头,给他洗脑:“好聚好散,不亏,谁都不亏。”
“不!涂芳,你不能离开我,我不会离婚的!”
张仁凉头脑中满是她要离开的话,他慌张,气愤,他从她的怀里站起来。
涂芳被对方压在沙发上,他带着酒气的唇胡乱印在她脸上。
“你给我滚!”她猛地踢开他,爆发。
“我不滚,我就不滚!老婆,你爱我的,你爱我的是吧,你原谅我,你只要原谅我,你要怎么都可以。”
涂芳恶心。
她说:“你去死!张仁凉,你恶心,你去死!你去死了我就原谅你。”
一堆纸甩到他脸上,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张仁凉知道,涂芳这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他怔愣地看着她满是厌恶的脸,想起多年前她在自己怀中娇羞的表情,突然万念俱灰。
张仁凉猛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刀尖冲着她,吼:“我死,我去死,我该死!老婆,你杀了我!你杀啊!”
涂芳被吓住。
张仁凉却笑,不敢杀啊,你不是要我死吗?他抬起手把刀放在脖子上,双手颤抖,情绪激动。
下一秒,鲜血喷溅,涂芳眼中满是喷洒的红。
她吓懵了,赶忙一下子扑到他跟前。
“张”涂芳刚刚开口,却听见利刃入体的声音,她错愕的低头,那沾满鲜血的刀子插进了自己的身体,她喃喃说完了话:“——仁凉。”
她的最后一句是他的名字。
他却笑着,笑得灿烂又艰难:“老婆,我该死,我们一起死吧,我——”他脖颈间的鲜血涌动,喉咙的话几乎是破碎的气音,他凄惨的笑着,一边笑却一边拔出刀子,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捅了她两刀。
“我错了,我们从头来过,我们……”声音几不可闻,他死了。
涂芳感受着生命的流失,看着张仁凉死在眼前,她,也死了。
血色的夜晚。
她魂魄离体,却没看见他。
女儿被吓住,报警,最终却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他们葬在了万恒公墓。
这处公墓是张仁凉和涂芳共同的一个朋友的。两个人是上个世纪的人,对于迷信说是不信,但平常能顺便注意的也会注意一下。
这处墓地风水极好。
张仁凉前两年自己留的,他当时还带着涂芳来看过。
他说:“老婆,不用儿子女儿,看,咱两死了以后在一起,下辈子还在一起。”
涂芳被他揽着肩膀,锤他:“死什么死,咱两年纪轻轻的。”
张仁凉哎哟一声:“好,不死不死,咱两都要长命百岁,白头偕老。不过下一辈子就是要在一起。”
涂芳看着他笑。
死了,她看不见他,她看见两人葬入了墓地,她好恐惧。既有鬼魂,谁又料到张仁凉是不是在奈何桥上堵她。
她永生永世,只愿与张仁凉生不同衾,死不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