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那跟着你们去了地府呢?会怎么样?”姜烟接着问。
“当然是该记录记录,赏罚分明,看怎么投胎喽。”
“赏罚?”
去来瘪嘴:“肯定有赏罚啊,要不然我们这几年捉她捉着玩儿呢?杀人和自杀都是孽障,她和她那老公都不好善了。”
来去眨着愤恨的小鹿眼,应和道:“就是就是,坏人!”
姜烟越听越精神,今天收获很丰富,可是段小倩他们怎么办,她皱眉发问:“你们还有赏罚制度啊,都根据什么定的?”
来去很认真地看她:“当然有,哪个世界会没有规则?几乎所有给地府增加工作量的生前行为,死后都会受罚,轻则削弱魂魄转世,那样你下一世一开始可能就魂虚体弱。重则先丢到一到十层地狱受罚,活着出来再转世。如果每一世接连犯下孽障,那么湮灭的就会很快。毕竟这种鬼地府很讨厌的。”
姜烟沉默了,按照这种说法,她所认识的几个鬼,就没有不受罚的。
“可是,谁生谁死不是你们那边决定好的吗?要不然你们怎么知道要来拿谁的魂魄,怎么能因为谁自杀,谁被杀,谁逃跑就受罚,那些自然死亡的人不也是增加工作量吗?”
去来摇了摇头:“姜烟,不是这样的。我们的世界只管死后之事,也就是从你们死到将你们投胎。人类的意志何其强大,你们的人生过成什么样,那完全是你们自己的事情,鬼界完全不会干涉。你离开我们世界的那一秒便是你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第一秒,除非你是世间初生的魂魄,是第一世。从那以后,生死与否,孽障与否,皆是你们人类自己的因果,我们无权干涉。”
来去点头:“是啊,谁能轻易规划一个人类瞬息万变的一生。生死簿上的名册只在死者三天前才会显示,那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果。就算如此,生死簿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改变。就比如几百年前,人间有一场瘟疫,大范围的肆虐,死伤众多。我们很多鬼差都去待命了。但是你们人类里有一个大夫,年纪轻轻在危急关头研究出药方,救了很多很多人的生命,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我们手里下达的生死簿,上面的名字每天都在消失。那是人类超凡的能力,超凡的意志,撼动天地。”
姜烟听故事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来去和去来地府工作了这么多年,对于人类这种脆弱而强大的生物很感兴趣,所以姜烟能看见他们,他们才这么兴奋。
一聊就是接近半小时,他两一直在被姜烟逮着机会问问题。
一下子反应过来,来去和去来很是懊恼:“啊,我就说嘛,怎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了,搞半天跟定期抽查考试一样,啊啊啊!打住打住,该我们问你了。”
姜烟双手合十:“对不住,我就是好奇来着。不过你们想问什么,咱们重新约个时间好不好,我再过几分钟该回去换我同事吃饭了。”
她自己都还没吃。
来去和去来好奇:“你们人类的饭是什么味道?我们没吃过哎。”他们也吃不到。
姜烟想起家里那两个据说回地府要受罚的家伙,肯定道:“反正你们应该会喜欢吧,下次来我请你们吃!”
来去和去来:“好耶!那我们待会儿等你下班就过来!”
姜烟摇手制止:“不行不行,我下午有事。”上中班的话,晚上江源要过来,也不好见他们。而且,得回去和高歌他们通个气先。
来去和去来失望:“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姜烟思考了一下,干脆在四点上班之前见他们吧。她对着二鬼道:“要不这样,明天下午四点之前,最好是一两点,定好时间,你们在这个花园等我,我来找你们。”
去来皱眉:“不行哎,我们明天的截至时间任务还蛮多的。”
姜烟:“截至时间?”
来去:“对啊,生三死七,生前三天我们接到生死簿,死后七天内负责拿回去,我们明天截止的魂有点多。”
姜烟:“那你们这几天干嘛去了?”
来去理所当然:“我们前段时间一天来一趟啊,所以这两天都挺忙,今天来找你还是因为要拿的那个家伙在附近呢。”
姜烟:“”
怎么当鬼还搞拖延啊!
她干脆道:“行吧,哪一天你们来定。”
来去想了想:“那后天吧!”去来跟着点点头。
姜烟叉腰站起来:“好,那约定好了,我们后天见!我得回去了,拜拜。 ”她拍拍屁股,准备回去换杨丽。
来去和去来也站起来,闪身走了。
花园的另一个入口,一个大爷吃了午饭背手拄着拐杖过来纳凉散步,看见一个姑娘对着空气指手画脚,自言自语,随后兴高采烈,脚步生风的离开。
大爷叹息着摇了摇头:“唉,多标志的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疯了呢,家里人也不看着点?”
姜烟今晚睡得早,在江源来之前。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她莫名地醒了,下意识想着房间里有人,她迷迷糊糊的环视了一圈。
床对面窗户的地方,晚上拉上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他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五层楼的高度,硬是被他高大的背影衬出了一种楼高百尺的感觉。
姜烟刚刚睡醒的嗓音带着沙哑,坐起身不自觉开口:“江源。”
那个黑影转身,昏暗的环境,看不清神情。
他们总是在夜间相伴,仿佛白日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然而当和谐相处的假象有了裂痕,深夜的独处莫名局促而尴尬。
姜烟想起白天来去和去来说的话。
眼前的这个鬼是个恶鬼,她曾今窥见他不可告人的一面。
那,他又是什么原因沦落成恶鬼呢?
杀人,自杀,还是其它什么?
她脑海里面闪过很多东西,怔怔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朝她这个方向跨了两步的他,开口:“江源,你……”你为什么会变成恶鬼呢?
这个问题很冒犯,她终究还是没问出来。
然而,话音落了有几秒,他也没说话,姜烟手上的镯子突然缓缓地散发出绵延温柔的绿光。
他们一站一坐,在这片柔和中双双失神。
姜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中莫名感觉难过。
江源往日里本来就冷白的脸色此刻突然变得越发苍白,他的心口泛起绵延的痛,越来越尖锐,直到再也忍不住,他捂着胸口,单膝跪倒在她的床尾。
江源带着空白走过千年的岁月,此刻却乍然窥见了他记忆中破碎的画面。
那好像也是在这样一间昏暗的屋子里,不同的是,面前的那张床帷幔垂地,他隔着帷幔静静立在床前,等来了床里面的人清醒。
小姑娘刚睡醒的嗓音透过帷幔溢出,她好像很委屈,嗓音带着几不可闻的缀泣,她说:“江源,你……”
一摸一样的话,一摸一样的犹豫。
帷幔里的姑娘打住了以后,似乎平稳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江源,你,什么时候走?”她很不舍,但不知为了什么,没有开口让人留下。
那个江源站在床前做了半夜的君子,突然就忍不住了。
隔着帷幔,他单脚跪在床上,俯身抱住了单薄的她。
江源克制住自己想要掀开阻碍,将人揉进怀中的心,他虚虚地揽着,低沉的嗓音,不知道在那个深夜对姑娘说了什么话。
江源清醒了这么多年的头脑突然就陷入了片刻的混沌,等他再次清醒,便看见熟悉的出租屋里,姜烟穿着睡衣在他旁边,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
“江源,江源!”
他胸口的疼痛慢慢退散,依旧是单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竟然带着莫名的宠溺开口道:“我没事,你哭什么?”像是在哄小姑娘。
姜烟刚刚见人跟心脏病突发似的,一时间很焦急。
听了对方的话,她抬手摸了摸面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满面的泪痕。
她莫名奇妙,突然想起自己还和这人冷战着呢,霎时间有些尴尬。
立马从蹲着站起来,两手恨恨的擦干净脸,狡辩道:“我可没哭,我只是怕你死在我屋里,那我怎么办!”
江源莫名的情绪也消散,高大的身影拔地而起,理了理衣袖,皱眉道:“准确来说,我并不是活人,你不必害怕我会死在你屋里。”
姜烟:“”
江源想起刚才的画面和异样的感觉,突然抓起她的手腕,低头及其认真的打量。
“你刚刚有什么异样吗?”他问。
“你是指?”
“比如想起什么?”
“没有,只是一瞬间心里有些难过,难道你有什么异样?”她也皱眉,话说,他两以前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江源放下她的手:“没有。”
她既然什么都没想到,他这些零碎的东西也不必说。因为,依照刚才的画面,他感觉里面的那个自己着实有些卑微了,心里那么想,却连亲个人都不敢。
啧,懦弱!
江源并不想承认那是自己。
姜烟吐槽:“你说你,一天天嘴硬,刚刚都疼的要死了,还说没什么!”
江源低头,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
姜烟可不买账:“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这表情能吓到我啊!那天绑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江源:“”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想搞清楚二人的关系了。
因为,刚才的画面里,那位似乎是个祖宗,而他不想当孙子。现在这位,显然正在朝着祖宗的趋势发展。
可是某恶鬼话不由心,借坡下驴道歉:“那天是我不对。”
姜烟挑眉。
江源闭眼捏了捏拳头。
道歉,恶鬼界第一的大人刚刚是在给一个小小的人类道歉?!
江源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可是话说出来以后,他这两天堵着的心突然舒畅。
不,一定是那镯子的错!
江源看了看姜烟骄傲的小表情。
唉,不过算了,他都活这么久了,就让一下不懂事的她吧。
对,是他在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