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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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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一向是庄严肃穆的,我看着叔父小心翼翼地将香插在香炉中,对着祖先牌位色凝重,我提了提裙摆,随着着叔父跪在

    祠堂前,也是由衷的虔诚。

    “手握兵权是利也是弊。”

    “是。”

    “功高震主也是大忌。”

    “是。”

    “待到祸及家族日,追悔莫及。”

    “檀儿明白。”

    叔父长叹了一口气:“并非叔父贪生怕死,身为尉迟族人,我自当也想让家族绵延不绝,你父亲在世时,尉迟族尚且荣光,可如今却已零落,你所图之事不易,或许要几年,几十年。”

    我提双手伏地,对着神位低头:“檀儿知道,父亲故去,叔父将尉迟族维持成如今这般已是不易,可我尉迟氏位列八大世家,怎能在就此零落?望叔父成全。”

    “也罢,你既已把玉牌交由楠儿,或许便是定数。”

    我抬眼看了看祖先牌位,太子登基后,阿栩便是太子近臣,虽有兵权,却处处受限,唯有让阿楠在外,才能保证兵权不旁落。兄长出任无双城,无双城钱粮富足,可供兵士军粮,此等重地,当然也要在我们自己手中。

    此事若成,苦心经营,必能作为依傍,只是前朝尚且艰难,圣上登帝位二十余载,不能冒进,只能徐徐图之。

    只是若有不慎,只怕连累全家,我也有过犹豫,可终究是贪欲战胜了犹疑。

    叔父离开了祠堂,独留我一人面对这灯火通明。

    “阿姊?”我闻得悉悉索索的声音,转头一瞧,梳儿轻轻推门进来时不时打量着门外。

    梳儿拎着食盒,面上有些担忧。

    “外头风雪这样大,祠堂四面冰冷,爹爹怎么能罚你跪在这呢?”边说,她便将食盒打开,热乎乎的饭香味扑面而来,我的肚子也不自觉叫了两声,一天水米未进,是有些饿了。

    我苦笑了一声:“是我犯了错,叔父教养,本是应当。”

    梳儿将碗筷递到我手上,低头收拾嘀咕道:“就算真是阿姊犯了错,也不该如此责罚,也不差人送饭,饿坏了可这么好。”

    我送进了一口米饭:“你这不是给我送来了吗?”

    梳儿撇撇嘴:“我炖了蹄花汤,搁在饭盒最下面,还用水温着呢,阿姊你吃完饭喝一些,慢些吃,二哥哥在外头看着呢,不会有人来的。大哥哥去找爹爹说情了,爹爹肯定会心软的。”

    我点点头,不知如何回答,更不知如何与梳儿说,我所谋之事,若成,当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若不成,或将举族皆灭。

    我下意识将头低得更深些,不愿让梳儿看到我眼中的贪婪和愧疚。

    我在祠堂跪了七日,听云来扶我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叔母坐在床边照顾我,我刚想张嘴问些什么,叔母却先开了口,挡住了我的话。

    “你兄长已经去无双城上任了,四天前去的。”

    今日是初三,四天前,那便是连年也没有在家过就走了,叔母将熬得米粥喂给我,继续道:“阿楠昨天也走了,去南疆,是你祖父和父亲葬身的地方。”

    我捏住了被角,南疆艰险,可尉迟军丧在南疆,阿楠必须从南疆开始。

    叔母眼里噙泪,我垂眸:“对不起,叔母可怪我。”

    叔母摇了摇头:“同为世家,你所思所想,我亦能理解,换而言之,若我是你,也必如此筹谋,相较于他族,尉迟氏人丁单薄,如若不能持续辉煌,恐怕真要销声匿迹了。”

    我在府里又养了几日,膝盖还是肿胀,但好歹能走几步了。

    “阿姊,你都还没好全,当真就要走了吗?”梳儿抓着我的手,满眼不舍。

    我看着身后的叔父叔母,缓缓下拜。叔父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此后无论祸福,生死与共,檀儿,京都之中,你要步步小心,除此之外,我和你叔母便是你的依靠。”

    我点了点头,从叔父让我跪在祠堂时,我就知道,他认同了我,也将身家性命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转身上车,耳后却传来梳儿的呢喃:“阿姊也走了,今年元宵都不好过了。”

    闻言,我不由一怔,是啊,都不好过了。

    终究还是寒冷,这一路,双膝疼了又疼,走到京都时,竟已是花开时节。

    阿栩黑着脸站在我床前,满屋寂静。

    我给倚楼使了个眼色,她却假装没有看见,无奈我又看向听云,她居然也瞟向别处。

    “别看了,她俩救不了你。”阿栩斜眼看着我,将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递给我。

    “良药苦口,我劝阿姐还是赶紧喝了,否则药凉了效用就没那么好,那就得再多喝一碗。”

    真是造孽,原本膝伤只是肿痛,谁知路上遇上些山贼草寇,又跌了一跤,竟有了炎症,如今各种草药,外敷内服,竟折腾了十来日,我这口中是一丝甜味也无。

    “既然伤了膝盖,便在芜城修养好了再回,又有什么不行?偏要这般,若不是遇到了侠义之士出手相救,只怕会伤的更重吧。”阿栩冷哼一声,我倒是鲜少看他生气。

    也算我命大,虽然带了些影卫,却不想遇到的草寇各个身手了得,好在有贵人相助,只是不知那贵人究竟是谁,也罢,多想无益。

    我接过药,一饮而尽,听云看着脸色比我还扭曲,我将空碗递给她,她忙着给我递了蜜饯过来,却也没什么甜味。

    “太子纳妃的日子定了吗?”我用着清淡的语气问阿栩,阿栩有些微怔,随即点了点头。二皇子纳的是二等淑仪,在我回京之前,段兮若便已经入府,而太子是纳一等妃,又有圣上特旨,以正妃之礼迎之,想必流程繁琐,是需要些时日的。

    “定在了下月初八,吉日。”

    我点点头,是要在端阳之前的。见我不语,阿栩思虑许久还是开了口:“阿姊你不要难怪,只是纳侧妃,太子对她也许并无情意。”

    我抬眼看向阿栩,不置可否,我想总要去见见他,才能弄明白,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可惜事与愿违,我还没见到太子,却得了圣上的传召。

    “起来吧。”

    “是。”我艰难站起,垂着头,圣上从未单独在昭乾殿召见过我,我不知适合缘故,只能静等。

    “朕这几日,瞻读尧舜禹汤,立世之主,盖其生平,实乃壮阔。”

    听不出圣上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平诉古今。

    “圣上乃天下之主,天纵英明,与四帝相齐。”我轻轻开口,满是奉扬。

    我依旧没有抬头,却听得圣上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欢欣。

    “檀儿果然聪慧嘴甜,怪不得你姑母最疼爱你,四帝之英明,非朕所及,只是想到四帝,却不得不提娥皇女英,同为帝尧之女,又同嫁帝舜为妻。舜多次立于险境,却在二女相助下屡屡脱险,方有其后英明之治。”

    舜父顽,母嚚,弟劣,曾多次欲置舜于死地,终因娥皇女英助之而脱险。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敢露出,圣上此言,莫不是,存此之心?如今太子上无母族扶持,下有兄弟觊觎,圣上身体每况愈下,他是想借两族之力,为太子的未来做好谋划。

    “太子是朕的长子,然而他在外多年,朝堂之中并无根基,实需重臣良将为其保驾护航。”

    闻得此言,我也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连忙跪下:“圣上,我尉迟氏忠君爱国,如今虽势弱,但只要圣上需要,必将万死不辞。”

    圣上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皇后过身不足三年,太子身为人子,理当尽孝,故而暂不能迎娶正妻,也是委屈陈氏女了。”

    这话不假,陈氏家世显赫,陈氏嫡女无论嫁与何处,都应是正妻,如今虽以太子妃之礼迎娶,可是名分却只是侧妃,终究是委屈。

    “陈家小姐,温婉谦卑,识得大体,确是太子良配。”我轻笑开口,表示我并无意与陈家小姐相争之意。

    圣上抬手让我起来:“朕知道,你与太子青梅竹马,太子对你也是情深义重,只是檀儿,太子艰难,他身边需要的是显赫的助力,你要明白。”

    面对圣上的苦口婆心,我只觉讽刺。他是在告诉我,以我如今的家族实力,是不堪为太子妃的,更不堪为日后的国母。可是圣上啊,若不是因为你,我尉迟府哪会如今日这般萧条,我本是天之骄女,如今却要被这般警告。

    “是,檀儿明白,太子与陈氏小姐大婚时,檀儿必厚礼相贺。”纳妃本用不着大婚这样的词,但我偏生这样讲了,只是为了彰显我的明白事理。

    圣上坐在龙榻上:“阿栩很不错,熟读兵书,来日多加历练,当为栋梁,又与太子亲厚,自然也不会受亏待。至于你,朕的这个儿子重情义,身边自然也会有你一席之地。”

    从昭乾殿出来,我只觉可笑,怕我做些什么,毁了太子的良缘,又怕我对太子彻底死心,失去尉迟氏的威望,最后还要埋下未来,用我来制衡陈氏的暗线。

    圣上果然英明,可我什么都不能做,哪怕猜到圣上的意思,也只能跪在他面前,叩谢他的千恩万赏。

    走出宫门,膝盖疼得厉害,方才跪猛了,倚楼扶我坐上马车,什么也没问,我却不想这么快回府,听闻零星阁排了新舞蹈,散散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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